白芷的心微微一酸,又聽林鬱道:“可是敵不過愛。”
安靜的夜晚,林鬱的聲音宛若山間的清泉,澆灌在白芷原本已經幹涸的心田上,讓她一點一點地活過來。
“白芷,我想霍璿說得沒錯,我是瘋了,所以才會愛上你,以後入了九泉,我媽怕是也不想見我了,可那也隻能下輩子再求她原諒了。”林鬱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聲音裏有妥協,也有堅決,“所以,你要好好地活著,活著陪在我身邊,如果你死了……我的愛恨又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她死了,他就是枯骨。
早在那日看到她胸前刺目的鮮血時,他就明白了。
白芷聽到林鬱的這一番話,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眶裏湧出來,她顫著手想要擁抱他,腦子裏卻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江肖塵還未假死,其中一個分堂抓住了一個臥底,江肖塵帶她過去看,她到的時候,那個臥底已經被活活打死了,而一起被打死的,還有那個臥底的女友。
那血腥的一幕讓她這麼多年都耿耿於懷,她知道消息時已經及時告訴警方,可還是沒能將他們救下來。
那時候她在想,還好她孑然一身,即便有朝一日身份暴露,也不會拖累心愛的人。
可是此刻,林鬱卻跟她說,留在我身邊,陪我一生一世。
他愛她,他竟然會愛她!
白芷的內心悲喜交加,那明明是女人最憧憬的告白,是她曾連奢望都不敢的,如今夢想成真,可她卻不能像普通的女孩一樣,高高興興地接受。
“林鬱……”白芷終究還是沒伸手擁抱他,她垂下手,淚眼蒙矓地看著他,努力微笑,“對不起,我會好好活著,可我不能陪在你身邊。”
林鬱的身子微微一僵,他抬起頭,目光直視著她,似是在笑,可眼中卻毫無笑意:“那你欠我的,怎麼還?”
白芷一窒,竟無法直視他的目光。
她垂了垂眸,聲音晦澀:“除了這個,我什麼都能答應你。”
房間裏突然一片安靜,隻餘彼此的呼吸聲。
過了會兒,林鬱突然低低地笑了笑:“是因為江肖塵?”
白芷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順勢點了點頭:“嗯。”
林鬱倏地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病房裏隻留白芷一個人,她閉了閉眼,淚如泉湧。
(3)
自那之後,林鬱再也沒來過醫院。
白芷在醫院一待就是大半個月,江肖黎陪了她一周後,就被她勒令回去上課了。
她心裏擔心沈剛聯係不上她,幾次想要出院,都被江肖塵駁回了。
這天江肖塵一進門,白芷就忍無可忍地問道:“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到底什麼時候能出院?”
“無聊了?”江肖塵朝她走近,“那我帶你出去逛逛。”
“我隻想出院。”
江肖塵卻並不理會她,隻是突然俯身將她抱起,就往外走去。
“江肖塵!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白芷嚇了一跳。
“噓……我喜歡女人乖一點。”江肖塵低頭看她,嘴角含笑,隻是眼中卻並無笑意。
白芷的心一凜,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了嘴。
江肖塵見她安靜下來,滿意地揚了揚唇。
兩人一出房門,就看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芷驀地瞪大了眼,林鬱?
他怎麼會在這裏?
白芷下意識地想從江肖塵懷裏下來,可江肖塵卻將她箍得動彈不得,隻聽他陰冷的聲音如蛇芯子一般在耳邊響起:“這就是你心裏的白月光?”
白芷不吭聲,隻是怔怔地看著林鬱。
林鬱也看到了被江肖塵抱著的她,眸光微微一冷。
“你再盯著他看,我就一槍斃了他,好不好?”江肖塵輕輕一笑,說出來的話卻讓白芷驀地一顫,連忙收回視線。
“林鬱,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年輕的醫生從辦公室裏追出來,怒氣衝衝地問道。
治病救人他也認了,可那群黑幫分子每天盯著他是幾個意思?一想到自己的周圍都是黑社會,他就覺得不寒而栗!
要不是曾經欠過林鬱人情,他早就跑了。
“等她沒事。”林鬱收回目光,冷冷淡淡地道。
“她早就沒事了!”某醫生怒吼。
“那就等她出院。”
“……”
林鬱說完,也沒去看白芷,直接離開了。
白芷聽到主治醫生的話,倒是怔了怔,難怪她一直覺得這醫生有點奇怪,原來他並不是這家醫院的,不過她起先以為他是被江肖塵強行帶來的,卻沒想到跟林鬱也有關係。
她的睫毛輕顫,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
江肖塵帶她去的地方是一個倉庫,白芷下車的時候,微微蹙眉:“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不想知道是誰綁架了江肖黎,又是誰開槍打了你嗎?”江肖塵在她身後問道。
白芷沉默片刻,問道:“是龍哥嗎?”
江肖塵一聽,頓時笑了:“你果然猜到了。”
白芷沒有吭聲,江肖黎被綁架那兩天,她想了很多,綁匪既然會用江肖黎當人質,一定了解她和江肖黎的關係,可知道這關係的,說實話,其實並不多;而他開口要這麼多錢,一定知道江肖塵的遺產在她手裏,甚至他清楚地知道她能拿出多少錢。
所以結論很明顯,綁匪是熟人。
後來她去了一趟酒吧,聽阿成說龍哥把原先投資按摩店的錢拿回去了,她就留了個心眼,調查了下龍哥最近的情況。
原來龍哥一個月前在賭場輸了很多錢,他本來想通過那批毒品來翻身的,結果毒品被警方繳獲了,他已被逼到絕路。
一個身負巨債、走投無路的人會幹出什麼事?
什麼事都有可能。
白芷跟著江肖塵走進倉庫,兩個守在門口的年輕男人喊了聲“塵哥”後,把房間打開。她一走進去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味道,夾雜著腐敗的氣息,她定了定神,看到龍哥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手腳都被鏈子鎖住,已經奄奄一息。
白芷有些不適地撇開眼,落在江肖塵手裏的人,基本都沒什麼好下場。
“知道我為什麼把他留到今天嗎?”江肖塵靠近她。
“難道不是為了滿足你折磨他的樂趣嗎?”白芷翻了翻白眼,這個人變態就變態在這裏。
“折磨他固然有趣,但更重要的是,我想把他留給你。”江肖塵說著,拉過白芷的手,慢條斯理地在她的手裏塞了一把槍。
白芷的手微微一僵,這個變態,竟然想讓她殺人!
“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是不敢殺人?”見白芷猶豫,江肖塵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白芷沒說話,隻是盯著氣若遊絲的龍哥,目光裏閃過一絲憐憫,這些人究竟為什麼要走這條路?他們可知道有多少人在這條路上死無全屍?
見白芷遲遲不動手,江肖塵伸手拿過白芷手上的槍,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我江肖塵的女人,手裏居然沒沾過血,想想真是一件趣事,不是嗎?”
白芷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更有趣的是,我並不是你的女人。”
江肖塵的麵色微微一冷。
白芷直視著他,道:“行了,江肖塵,我幫你照顧你弟弟照顧了三年,我對你沒有虧欠,你活著回來,不代表我要繼續陪你演戲,我現在為秦叔做事,暫時還不準備換東家。”
不等江肖塵回答,白芷就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頓了頓:“對了,從今天開始,我不回醫院了。”說完,她就離開了倉庫。
“砰”的一聲,倉庫裏響起一聲槍響,白芷腳步一頓,她垂了垂眸,手心裏滿是冷汗。
這天晚上,白芷來到蜉蝣酒吧,酒吧裏的人早已知道江肖塵歸來的消息,他們本就是江肖塵的人,所以白芷很大方地給他們自主選擇,想回江肖塵身邊的,隨時都可以回去。
有一部分人回去了,還有一部分人留了下來。
白芷坐在吧台前,阿成仍舊在調酒,七胖坐在她旁邊喝酒,他們倆都決定留在她身邊。
白芷看了看七胖,又看了看阿成,突然說道:“阿成,你也回去。”
阿成一愣,抬頭看向白芷,眸光裏有一絲掙紮,怔怔地道:“白姐,我……”
“我知道你一直把江肖塵當作偶像,留在我身邊,也是想要照顧我,因為你一直把我當作他的女人。”白芷點了根煙,嘴角浮起一抹笑,眸中似蒙了層霧氣,讓人看不真切,“可是我不準備再做他的女人了。”
白芷此話一出,一旁的七胖頓時噴了口酒,一臉震驚:“白姐,你該不會真看上那個小白臉了吧?”
白芷眼風一掃:“我跟他沒關係,不過你再叫他小白臉,我保證你會後悔。”
七胖摸了摸鼻子,不說話了,倒是阿成猶豫著開了口:“可是塵哥喜歡你,還為你……”
“嗯,他為我擋過一顆子彈……”白芷自然地把話接了過來,坦然地看向阿成,“可我也為他弟弟擋了一顆子彈,所以,我不欠他的,明白嗎?”
阿成沉默地看了白芷良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白芷“撲哧”一笑,伸手摸了摸阿成的頭:“傻瓜,感情的事,哪有為什麼?”
阿成最終還是接受了白芷的提議,不過,他很是鄭重地對白芷說道:“白姐,不管你跟不跟塵哥在一起,你永遠是我阿成的嫂子!”
這話阿成不止說過一次,白芷也是信的,他是個重情義的人,可惜,一旦她的身份敗露,他們便隻能是敵人。
阿成走後,七胖很是不解地問:“為什麼讓阿成回塵哥身邊,卻不讓我回去?”
白芷拍了拍七胖厚實的肩膀,道:“你塊頭這麼大,讓你回去我太虧了!”
七胖很滿意白芷的答複,嘴角咧了咧:“是吧?我也覺得我比阿成那小子管用多了!我跟誰,誰有福氣!”
白芷忍不住笑,七胖和阿成是不一樣的,他是意外走上了這條道,對江肖塵也沒什麼敬仰之情,誰對他好,他就愛跟著誰。
“走吧,回去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去泰國。”
(4)
“白姐,去泰國需要這麼繞道?”七胖眯著眼睛看著麵前足有十幾層高的巨型郵輪,一臉懷疑。
他雖然讀書少,但也知道有直達泰國的飛機,可現在他先從韓市坐飛機到了新加坡,然後又坐大巴到了新加坡港口,看這趨勢,他還得再坐艘郵輪。
白芷穿著一身休閑裝,臉上戴了副墨鏡,笑著拍了拍七胖的肩膀:“郵輪旅遊,很浪漫,不是嗎?”
七胖一臉木然:“我好像會暈船。”
“別怕,我給你帶了暈船藥。”白芷大笑一聲,推著七胖上了郵輪。
七胖:“……”
郵輪其實就是一個大型的娛樂城,包含了酒店、餐廳、泳池、劇院、賭場、酒吧等吃喝玩樂一應俱全的設施。
出海之前的郵輪大廳是最熱鬧的,長著不同麵孔的各國工作人員統一穿著水手服,為乘客表演勁歌、熱舞,作為航海前的小儀式。
七胖興致勃勃地看了會兒,就跑上去混進工作人員之中,開始抖臀扭腰,他長得胖,扭起腰來卻是靈活得很,不過一會兒就招來了更多熱愛跳舞的乘客,一起跳了起來。
乍一眼看去,像極了國內的廣場舞。
白芷在旁邊笑得直鼓掌。
一個穿著水手服的金發帥哥見狀,連忙笑著將她也拉上了舞池中間,白芷一開始還有些猶豫,可架不住身邊人的熱情,很快就放開了,跟著音樂節奏跳起來。
她本身就是酒吧老板,跳舞於她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更何況她太久沒有融入普通人當中了,不免覺得心情輕快,開始盡情發揮。
她雖然穿著休閑裝,但是架不住身材夠好,又有美貌,很快就成了舞池上一道靚麗的風景。
舞池在二樓,周圍是樓梯,連著上麵三層樓,每層樓的欄杆上都擠滿了人,鼓掌的鼓掌,拍照的拍照,好不熱鬧。
有人從五樓走過,無意間往下一瞥,腳步倏地頓住。
身邊的人也跟著停下,介紹道:“林先生,這是我們的航海儀式,很受客人歡迎呢!”
林鬱點了點頭,目光從那舞池中跳得正嗨的人身上挪開,轉身進了電梯。
郵輪起航後,白芷跟七胖回房,她訂的是郵輪上最好的套房,寬敞的兩室一廳,附加一個觀海的大陽台。
七胖這會兒不覺得暈船,反倒比白芷興奮多了,將行李放下後,就拋下白芷一個人先去探險了。
白芷在房間休息了一會兒,走上陽台,郵輪剛起航,速度並不算快,所以風並不大,她在陽台上坐下來,剛掏出一根煙,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
她低頭一看,手突然一抖,煙落到了地上。
那是七胖發過來的照片,在頂樓的甲板上,有人倚在欄杆上抽煙,海風吹起他的頭發,優雅又隨性。
是林鬱。
原來他也會抽煙?白芷的心微微一顫。
手機又振動了下,是七胖帶著一連串感歎號的信息:原來一切都是為了小白臉!!果然很浪漫!!!寶寶受到了傷害!!!
白芷猛地站了起來,腦子裏這才反應過來——林鬱竟然也在郵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