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我和杜興都沒說話,我有心事,一直琢磨著第四人到底有什麼目的呢?算起來我們沒離開多長時間,可就這麼一會功夫,屋子前發生了變化,地上多了一排石子。
這石子很有規律,每隔三五米就來上一塊,還都是那種很圓的卵石。這引起我和杜興的警惕,杜興讓我等等,他去屋裏找到一個手電筒,我倆共用這手電筒,一起順著這石子往下走。
我發現這石子路很長,一直延伸到周建淮家後麵的荒山中。那裏還都是樹林,這大半夜的看著很陰森。
我啥武器也沒帶,不得已下,隻好把褲帶抽了出來,權當防身之用。這石子路到林子邊緣就消失不見了,我和杜興站在最後一顆石子那兒,望著林子商量起來。我覺得第四人是在提醒我倆進到林子裏去,但這林子裏能有什麼?總不能說在這鬼地方我們能找到什麼線索吧。我跟第四人的關係要近一些,也沒特別害怕,我的建議是我倆進去看看。但杜興搖搖頭,沒有這興趣,他的建議是,我倆別管了,回去睡覺。
我發現第四人真是在給我們出難題,讓我哥倆大半夜的在這爭論。我最後偏向杜興的看法,妥協了,我倆一起扭頭往回走。可沒走出幾步呢,林子裏射出一個彈子來,啪的一下打在我後腰上。這彈子是用彈弓子射出來的,上麵包裹著一小層棉花,再加上用的力道不大,我也沒覺得有多疼。但這絕對是一個提醒,他不想讓我們走。我把彈子撿起來,攤到杜興麵前。杜興盯著這彈子看了好半天,歎了口氣,說了句進去看看吧,又當先鑽去林子。
這裏黑燈瞎火的,能看清什麼?而且也沒個路,我們隻好奔著直線往前走。我最開始還真留意四周來了,雖然看的費勁,但我總覺得會有什麼收獲。等我們深入半裏地後,杜興看到怪異了。他把手電往前照著,我順著看去,發現有個人正蹲在一片灌木叢中。這人背對著我們,披著一身黑大衣,還帶著一個摩托車的頭盔,根本看不清長相。我懷疑他是第四人,但讓我搞不懂的是,他為何會用這個方式出場呢?
杜興扯嗓子喂了一聲,他這聲調不低,黑衣人一定能聽到才對。可他仍一動不動。我心說這什麼意思?哪怕他正在蹲坑呢,真要有事把我們喊過來,也該做個動作回應我們才對啊?杜興挺警惕,跟我悄聲說怕這不是第四人,讓我小心。我倆一點點往前靠,這期間杜興還讓我撿塊石頭,等離的距離差不多了,他讓我把磚頭撇過去。我也這麼做了,但我手下留情,把這磚頭撇在他後背上。
我這麼做純屬試探,可沒想到這一試還真挑出毛病來了,那黑大衣被磚頭一壓,立刻塌下去一塊。我和杜興全反應過來了,這黑大衣後麵根本沒人,衣服也好,頭盔也罷,全是擺設,用灌木撐起來的。我徹底迷糊了,不知道這算哪門子事,杜興舉著槍靠了過去,確認一下。而就在我倆還跟這衣服、頭盔較勁時,周建淮家出現意外了。
我們離他家也不算近了,都隔了一裏地了,但突然間都聽到他家傳來的一陣陣豬叫聲。這不是一隻豬再叫,而是一群豬在“大合唱”,它們叫的也很淒涼,有種殺豬時才有的那種氣氛。杜興罵了句娘艸的,我也暗叫一聲不好,我突然察覺到我倆中計了,周建淮一定出事了。這村子裏的房子都是分散開的,但被周建淮家豬一鬧,臨近的房子都亮燈了,想想也是,半夜聽到這麼多豬叫,誰還能睡著?我倆顧不上這林子裏的灌木刮不刮人,全力往豬場裏趕。
我想到一個很悲觀的可能,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第四人在痛下殺手,他要把周建淮殺死,甚至連帶著也殺一些豬來解恨。可我錯了,當我和杜興衝到豬場的時候,那裏並沒任何的殺戮,隻是這些豬也好,周建淮也罷,全都處於一種暴躁的狀態中。不管大豬小豬,都在圈裏來回衝撞,尤其那些大豬,仗著體型大力氣猛,都快把豬圈撞塌了。而周建淮呢,整個人拿出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躲在犄角,一邊嘿嘿獰笑著,一邊用拳頭不住四下揮打著。
我不知道到底什麼原因導致了現在這種現象,但能肯定,這一切都是第四人弄出來的。我們來這兒是為了煞哥的案子,可為什麼他要出麵阻撓呢?難道他跟槍煞甚至跟這場凶殺案有什麼關係麼?我真想此時靜下心好好琢磨一番,但沒那機會,那生崽子的母豬突然想站起來,要在圈裏暴走,這不是弄著玩的,我和杜興再不施加援手的話,周建淮可就會被豬拱死了。
杜興很猛,當先跳到豬圈裏,伸出雙手揪住大母豬的耳朵使勁往外拽,還跟我扯嗓子吼了一句,“把周建淮抱出來。”杜興力氣是大,但跟一頭暴躁的大母豬相比,他顯得有些吃緊,我要是再拖遝一會,他可能就控製不住這局麵了。時間刻不容緩,我也想快點把周建淮救出來,問題是他一看到我湊過去,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一下興奮起來,掄拳向我砸上了,還咧開嘴想咬人。
我沒法子,對付這種瘋癲的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他弄暈,我找機會打了一拳,擊在他脖頸上,又像抗沙包一樣把他弄出來。就我們救人這一會兒的功夫,整個豬場又有了很大的變化,有些豬圈真塌了,裏麵的大豬衝了出來。我打心裏明白著呢,豬這種東西可不是好惹的,它們真要暴躁起來,不說多了,有個四五百斤的重量,橫衝直闖的話,跟個人肉裝甲車沒什麼區別。
我和杜興根本控製不住這場麵,我倆帶著周建淮悶頭往外逃。出去後杜興還把豬場的大鐵門鎖上了,算是能擋一時是一時吧。我倆帶著周建淮找到一個空地臨時歇一會,這時候也有村民趕過來了,他們披著衣服拿著手電,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兒。杜興又跟這些村民聊起來,想動員他們幫著控製下豬場,我沒湊這熱鬧,但也沒閑著,我拿起電話給劉千手打了過去。
我不管劉千手現在睡沒睡呢,電話接通後我也不瞞著,把剛才的詭異場麵簡要的跟他說了說。在我印象裏,劉千手一直是個挺沉穩的人,但這次他竟然失態了,對著電話跟我吼,“他瘋了?啊?老四他娘的是不是瘋了?”我聽前半句還以為他說的是周建淮呢,當時還納悶呢,心說剛才我跟他強調明明白白的,周建淮瘋了,他怎麼還這麼問我呢?但聽完後半句,我反應過來,劉千手說的是第四人。
今晚的意外,劉千手絕對知道原因,而且順帶著我還想起一件事來,我中午在警局出來時,劉千手特意讓杜興跟著我,或許他當時就料到了今晚有可能出現岔子。我這邊很亂,豬叫聲、還有那些村民雜七雜八的說話聲等等的。我就不想在電話裏跟劉千手較真今晚的事了。我又問他,“接下來咋辦?咱們還把這瘋了的周建淮帶回去問話麼?另外他家豬場都快成一鍋粥了,這怎麼處理啊?”
劉千手沉默好半天,他在自行調節壓火氣,之後跟我歎口氣說,“行了,你跟槍狼明天上午回來吧,我給當地警方打電話,讓他們處理周建淮的事就可以了。”劉頭兒的意思很明顯,周建淮這條線索我們不要了。我覺得有點可惜,而且被第四人一攪合,我敢肯定,周建淮的記憶裏有貓膩,煞哥殺人案也絕不簡單。但我有啥辦法?事實都這樣了,我身心也都累了,就順帶著一點頭,接受了劉千手的命令。
後半夜我和杜興都沒機會睡覺,把精力都搭在周建淮家了,後來警方和精神病院的車也都陸續趕過來,場麵不是一般的壯觀。熬到天亮後,我和杜興又搭著警車離開了,仍舊轉乘動車,回到烏州市警局。我倆回去時,有種蓬頭烏麵的感覺,甚至身上還飄著一股豬糞味,上樓遇到同事時,他們都忍不住捂鼻子。
我倆先在洗手間簡單洗漱下,又跟劉頭兒碰麵,商量後續事宜。我發現這一天的分別,劉頭兒變化也挺大,他整個人很疲憊,更顯出一絲老態來,這絕對跟他三十多歲的年紀不符,尤其他雙眼特別紅,這現象我之前見過一次,我不太肯定,但打心裏覺得他這雙紅眼睛弄不好跟服用什麼藥物有關吧?
劉千手把昨天我倆走後的情況說了說,反正煞哥依然沒交代什麼。我聽完這話打心裏還琢磨起來,跟劉頭兒提了一句,接下來我們要不要把精力放在南方客的屍體上呢?劉千手把我回絕,而且是很徹底的回絕,他拍著桌子跟我倆說,“這案子我又分析了一遍,憑我這多年老刑警的經驗,南方客的死跟煞哥沒關係,既然如此,咱們結案吧,李峰你寫個報告,把煞哥非法聚賭和非法持有槍支的事交代一下就可以了。”
我聽完腦袋都快鏽住了,我簡直不敢相信劉頭兒這話,心說這還是我認識那個劉邋遢劉探長麼?咋看樣子他有向餘兆軒發展的勢頭呢?我很想跟他強調一句破案水平,但他不給我機會,說這事就這麼定了後,還一起身先走了。我也不是賊認死理的人,我靜下心前前後後的想了一遍,能看出來,第四人不希望槍煞死,劉千手卻抱著另一個觀點,想搜集一切證據判槍煞死刑。他倆可都是二探組的人,為何在這件事上起了這麼大的衝突呢?
我沒急著寫報告,趁空把手機拿出來,想跟第四人問問這事。但第四人不再,我隻好給他留言,我也沒避諱啥,明著問,他這麼做到底什麼意思?可我等了好半天,第四人那邊都沒反應。劉千手也顯得很急,這期間又催促我好幾遍,讓我今天下午就把這報告寫好。說實話,現在的我有種拉屎拉一半又憋回去了的感覺,很憋屈也很惡心,其實我來到警局後接手的第一份活就是寫報告,在這方麵我都算老手了,寫起來一點難度都沒有,但這份報告,我寫的異常吃力,心裏的抵觸情緒特別大。我最終聽了劉千手的話,把報告按時交了上去,而且這案子也真就這麼結的。我覺得既然這裏麵水太渾,我也沒必要去蹚它,在交完報告後,我就強製自己不去多想它了。我本以為槍煞案算完了,煞哥他們也隻會蹲蹲牢子就算完事了呢,但沒想到遠不止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