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熬到晚上十點左右,我們才回了警局,當然也押著陳奎竹。他在半路上醒過來了,當時我們正坐在警車裏呢,我和杜興分坐在他兩邊。我怕他醒了後會大吵大鬧,還合計不行我再切一掌讓他繼續暈著吧,但出乎意料的,他很老實,悶著頭一句話不說。我們回去後都沒歇息,想連夜把陳奎竹的口供做出來,也算是盡早把他罪證都準備好。可到了審訊室,我們讓他把在海邊說過的話重複一遍時,他竟然笑了,啥也不說。這讓我特別不理解,我心說他一時不說又能怎樣?事實就是事實,他躲得了初一還能躲得了十五麼?杜興拍著桌子,對陳奎竹吼,讓他別耍花樣,甚至還強調要是他再不說,就給他用刑了。陳奎竹挨過杜興的打,稍微有些怕杜興,但他沒被嚇住。愣愣的看了我們一會,突然間抽搐起來。我沒料到他會出現這情況,尤其他抽的雙手都扭曲著,看著有種雞爪子的架勢。嘴裏還不時的往外吐白沫。
他都這樣了我們不可能繼續審訊了,又急忙給法醫那邊打電話,讓他們快點來人看看。有個男法醫趕了過來,他倒是準備充分,還帶著鎮定劑。他先給陳奎竹打了針,又詳細檢查一遍。
我們仨看不慣這場麵,先出去回避了。等法醫檢查完出來時,他跟我們說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這陳奎竹好像有精神病,剛才犯病了。
我乍一聽先一愣,但立刻反應過來。心說不可能,這陳奎竹在剛才在海邊跟我們搏鬥時,正常的不得了,咋趕這麼巧一回來就犯毛病了呢?我嚴重懷疑他是裝的,他一定又有餿主意了,想通過精神病犯罪逃過一劫。我想到這有種忍不住歎氣的衝動,覺得我們怎麼這麼點背,咋攤上這麼個變態又狡猾的罪犯呢?
我們沒急著回審訊室,我又問劉千手一句,“頭兒,如果陳奎竹得精神病的事是真的,那他還會被判死刑麼?”劉千手悶頭想了好久,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搖搖頭說,“如果有醫生出示材料,再加上他聘個好律師的話,別說死刑了,他連牢都不用做,直接去精神病院逍遙快活了。”我聽完心裏就火大,給我感覺,這是在鑽法律的空子。尤其陳奎竹還是個名人,他要找個好律師很容易的。
這起奸殺案,我是從頭到尾跟下來的,知道陳奎竹做了多大的孽,真不想看著他逃脫法網。按說我一個警察,有些話不該說,但我還是湊到劉千手耳邊來了一句,“頭兒,咱們得想辦法。”沒想到我剛說,劉千手卻不樂意了,點著我說,“咱們隻能做到現在這樣,估計明兒陳奎竹的律師就能來了。他這案子影響不小,要我看到時咱們二探組也不要接手了,我寫份材料交給上頭,讓上麵著手處理此案吧。”我懷疑自己聽沒聽錯,這種處理方式竟然是劉千手下的決定,他以前那種敢於擔當的勁跑哪去了?劉千手不想跟我多說這案子了,也不想進審訊室。他轉開話題,跟我倆說,“都忙活一天了,也沒吃飯呢,雖然現在是晚上了,但還是一起出去喝點慶祝一下吧。”我算稀裏糊塗被他帶走了。而且我還發現,他這次吃飯出奇的愛喝酒,還有種跟杜興聯合起來往死灌我的架勢。我酒量不小,但也架不住他倆連番進攻。估摸我少說喝了半斤白的,最後實在扛不住,腦袋一沉趴在飯桌上睡著了。
我也不知道是被誰扛回來的,反正再一睜眼時,自己已經躺在警局會議室了。我揉著腦袋直哼哼,昨晚喝的有些上頭,到現在腦袋還昏昏沉沉的呢。我又掙紮的爬起來,因為我聽到會議室外麵特別吵,我想知道發生啥事了。這時候我沒看時間,估計肯定到上班點了。我以為外麵又有啥新案子,帶回來啥人要審訊呢,可沒想到竟然是陳奎竹死了。他死在審訊室,我出去看時,發現他正被人用擔架往外抬呢。正巧劉千手和杜興也在旁邊看著,我就晃晃悠悠湊過去問了一嘴,到底咋了?劉千手歎了口氣,回答說,“陳奎竹真的有精神病,昨天夜裏發作了。可咱們沒人知道,也沒能及時救他,他就在審訊室抽風抽死了。吐了一嘴的白沫子,說不出有多慘?”我聽完第一反應是高興,覺得這逗比是惡有惡報,老天開眼啊。但往深一尋思,又覺得不對勁。
我剛才光顧著高興了,忘了陳奎竹的精神病是裝出來的。我心說他不是沒病嗎,那還抽搐啥啊?這時劉千手不想看現場了,擺手帶著我往會議室走,我又問他,“頭兒啊,我覺得事有蹊蹺,咱們要不要回放下攝影機呢?”我說的攝影機就是監控室外麵那個,這攝影機存儲量很大,一周之內的錄像都能調出來,我想看看昨晚陳奎竹死前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但劉千手又一歎氣,拿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說,“那攝影機很掉鏈子,昨晚上罷工了,關鍵時刻卡屏。等畫麵再動時,陳奎竹都已經死了。上頭也挺注重這事的,但真沒法子嘛。”我聯係著前前後後,忽然有種感覺,這一係列的巧合或許是人為的。昨天陳奎竹耍幺蛾子,法醫那邊還得出結論說他真有可能有精神病,那劉千手就將計就計,給他來個被自殺?到底這分析的有沒有理,我是不知道了,畢竟昨晚上自己倒頭大醉一場,啥察覺都沒有。我打心裏想讓陳奎竹受到懲罰,既然這懲罰已經實現了,我也懶著揪扯這事兒。管他自殺是啥原因呢,人死了就行。
我是這麼想的,也就沒在多問。不過跟我之前預料一樣,陳奎竹這個千盛老總的死,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很多媒體爭先報道,甚至報紙頭版全說的這個事。我也把這些報道挨個看一遍。不得不說,他們根本不明白這裏麵的真相,把陳奎竹的罪證說的很輕。尤其個別小道媒體,竟說陳奎竹是去海裏遊玩,不幸癲癇病發作,死於意外,最後被警方發現的。他以前做過的那些善事,現在也被搬了出來。我在回家的路上,經常能聽到周圍人談論他。有次遇到個女孩,還說陳奎竹是個善人,死這麼早可惜了。我當時很想跟這女孩多說兩句,但礙於某些原因,我忍住了。而在心裏,我想了這麼一番話,世界上最大的惡,或許就是頂著善良的旗號四處橫行的。我不管陳奎竹做善事的目的何在,但這絕不是他行惡的借口。他對他大哥是好意,隻是用的方法太過極端。這絕不能讓別人因為他的“本無惡意”而原諒他,相反隻能說明他這麼高雅人士是個雙手沾滿罪惡的白癡。
一晃離奸殺案結束有三個月了,淫樂殺人狂的影子在我腦海中漸漸淡化。我不想再深究這案子的事了,想繼續本本分分做好一個刑警該做的工作,可我們二探組攤上事了。我不知道具體攤上的是什麼麻煩,但上頭不再給我們大案子。我們這專門弄重案的,最後竟跟小偷小摸的毛賊打起交道來了。這種情況在以前發生過一次,我們要被外調到別的省輔助破案。可那次我們走前填了表格,劉千手還提前跟我們漏過話。這次我們卻有種無緣無故閑下來的感覺。尤其跟劉千手在一起時,不經意間我還能發現他臉上出現一絲憂慮。我忍不住問過幾次,他想什麼呢?但他每次都以搖頭回絕我。另外還有個讓我出乎意料的事,小鶯頻繁的找我。最開始是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法醫科坐一會,說她有事問我。可等我趕到法醫科時,她又什麼都不問,跟我扯起家常來。漸漸地,她還約我一起看電影。我是總被她開玩笑叫李逗比,但我也不是真傻,我能琢磨出來,小鶯想跟我處對象。
其實很多人對法醫這職業很敏感,畢竟法醫天天跟屍體、解剖這類的打交道。但對我來說,這都不算啥,法醫接觸屍體這是職責所在。而且真要沒人幹法醫了,那我們怎麼破案怎麼找線索呢?我不在乎小鶯是法醫的身份,也試著跟她處起對象來。我總陪她去看電影,當然了,我去電影院就是陪坐。因為每次我倆看的,都是動畫片。我一個大老爺們,看點熱血的動作片還行,對動畫片真不感冒。不過陪她去也有好處,至少能偷偷拉拉小手。這天晚上,我倆趕個夜場,看完從電影院出來時,都到半夜了。我問她吃點啥,她說不餓,我一合計,那就送她回家吧。她家離電影院不遠,我們就打算步行回去。隻是趕巧了,這條路上的路燈有點毛病。挺多路燈的電壓不穩,弄得照明亮度不強,有些昏暗。不過我倆都不怕這個,我心說這裏黑歸黑,但跟命案現場相比,簡直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