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 盜
民國年間,繡林城裏出了一位飛天大盜,因其作案之時來無影去無蹤,被盜者隻覺突然有一陣怪風刮過,身邊貴重之物,或金銀珠寶,或古董名器,就不翼而飛,所以人送外號大盜“一陣風”。一陣風除了自己盜技高超、四處作案之外,還廣收門徒,凡遇流浪棄兒、孤兒乞丐,皆收入門下,悉心傳授偷竊技藝,使其掌握一門生活“本領”。但是盜亦有道,一陣風和他的徒弟們專盜那些為富不仁者,從不向窮苦百姓下手,每回偷盜所得,一部分留下自用,另一部分用來接濟四方窮人,坊間百姓皆稱之為“俠盜”,那些有錢的富人卻將其視為眼中釘,無不欲除之而後快。就因為捕盜不力,短短數年間,繡林城裏就換了四五位警察局長。
民國二十四年,繡林城裏新任了一位警察局長,姓胡叫胡一統。這位胡局長是行伍出身,打過大仗,見過世麵,上任伊始,聽說繡林城裏盜患嚴重,尤以一陣風之流為劇,便下定決心,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頭一把火,就要拿一陣風開刀。
新警察局長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就在城中廣場召開萬人大會,架起擴音喇叭,躊躇滿誌地發表施政演講。胡局長表示,自己將以維護繡林城治安為己任,上任後的第一件首要工作,就是要在一個月之內,將民怨極大的一陣風之流緝捕歸案,上正法紀,下安民心。正說到激昂處,四周樹葉沙沙作響,
忽然一陣怪風吹來,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胡局長停頓一下,待大風吹過之後,喝口茶,繼續慷慨陳詞。台下觀眾卻一陣騷動,有人按捺不住,竟嘻嘻竊笑起來。胡一統有些惱火,發現台下眾人都盯著自己胸前看,下意識地低頭一瞧,卻見別在自己胸口的那枚鑽石別針,不知怎的,竟被剛才那陣怪風吹得不見了。正自疑惑,擴音喇叭裏忽然傳來一個怪裏怪氣的聲音:“胡局長,上任伊始,就送我一枚如此貴重的鑽石別針作見麵禮,俺一陣風謝謝啦!”胡局長氣得臉色煞白,一屁股跌坐在講台上。
草草結束演講,胡一統氣呼呼地回到警察局,把自己的副手老庚叫來,拍著桌子命令道:“立即集中所有警力,全城搜捕大盜一陣風,務必要在一個禮拜之內,將其捉拿歸案。若不親手斃了他,實難消我心頭之恨。”老庚領命而去,帶著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察,展開了一場全城大搜捕。雞飛狗跳地忙了一個禮拜,不要說抓人,就連一陣風的影子,也沒摸到。
胡一統一肚子氣沒處撒,掏出腰間的二十響駁殼槍抵著老庚的腦袋,罵他辦事不力,要當場斃了他。
老庚差點沒嚇得尿褲子,忙給胡一統出主意說:“局長,咱們想抓一陣風,其實也並非完全沒有法子。”
胡一統就收了槍問:“有什麼法子?”
老庚說:“咱們抓不到大的,可以抓小的,抓不到賊頭,可以抓賊崽。一陣風手下不是有一大批蝦兵蟹將嗎?咱們抓不到一陣風,抓他的徒子徒孫還不容易?隻要咱們將一陣風那些專搞小偷小摸的小徒弟全都抓起來,還愁一陣風不會現身嗎?”
胡一統拍拍他的肩膀說:“這個主意不錯,你趕緊去辦。抓到一陣風,老子給你升官。”
老庚抹抹額頭上的冷汗,趕緊退出局長辦公室,屁顛屁顛地辦事去了。別看這些狐假虎威的警察對付不了一陣風,但要抓街上那些扒手小偷,還是蠻在行的。隻兩天工夫,街頭巷尾那些專門從事小偷小摸工作的毛孩子,就被他們捉了個精光。
胡一統當即在《繡林日報》上登出消息,限盜匪一陣風三日之內交回那枚鑽石別針,否則他那些徒子徒孫將全部被送進江北大獄,永無出頭之日。沒想到當天下午,《繡林晚報》就登出了署名“大盜一陣風”的告示:
本人一陣風,將於三日之內歸還胡局長的鑽石別針,望胡局長不要食言,拿回自己的鑽石別針後,即刻放人。
老庚倒是機警,立即派人去晚報編輯部調查,晚報的編輯回複說他們隻是收到一陣風寄來的信和刊登告示的版麵費,並不曾接觸一陣風。但胡一統看到一陣風在晚報的回複,心裏卻十分高興,隻要一陣風敢現身歸還鑽石別針,抓他還不容易嗎?
胡局長把全警察局的警力都調動起來,在自己周圍設置了明三道暗三道,一共六道警戒線,無論是在警局辦公還是回家睡覺,都有近百名警察明裏暗裏圍著他轉,哪怕是一隻蒼蠅想要飛近他三米之內,都十分困難。隻要一陣風敢來送還鑽石別針,保管叫他有來無回。三天時間很快過去,一陣風卻並未現身。
老庚不禁犯起嘀咕:“難道一陣風不敢來了?”
胡一統信心滿滿地搖頭道:“不,一陣風一定會來的。他一向自詡為‘俠盜’,徒弟有難,他若不敢出手相救,還‘俠’個屁啊?”
老庚有些擔心地說:“可是隻要今天半夜十二點一過,這三天期限就算過了。”
胡一統胸有成竹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他今晚一定會出現。你教大家夥打起精神,千萬別讓那小賊從咱們眼皮子底下跑了。”
很快便日落西山,胡一統下班回到家,草草吃罷晚飯,就坐在燈下,一邊玩著自己的駁殼槍,一邊等著一陣風。駁殼槍裏已經壓滿二十發子彈,假如一陣風膽敢拒捕,他便要將這盜匪當場擊斃,絕不留情。他胡大局長在槍林彈雨中練就的一手好槍法,可不是鬧著玩的。況且在他的住宅內,還有近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暗中警戒,隻要一陣風敢現身,亂槍齊發,保管要把他打成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