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案件篇:12年前的推理謎題(2 / 3)

而且這件事,洪局長私下是支持的,他有意無意的那句‘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不妨讓許琪警官接觸一件大案鍛煉下’等等,時常刺激著唐納德的主觀意識導向。

通話中的考慮隻是短暫的一瞬,唐納德說出了自己的請求:“一起去我父親家裏吃飯怎樣,我約了他,他也很想見見你。”

“行,好呀,隻是會不會太突然了,”

“沒關係,當成普通的聚會,別有什麼壓力。實話講,和昨天的案件有一些關係,我父親3年前離任前,親手批複的李範根兩起殺人案並案,我需要你的一起調查。”

“哦,我懂了。行,晚上下班我來局裏找你一起去見他吧。”

“還是我去接你,剛好順路。”

“行呀,那不見不散。”

許琪放下手機,興奮得差點叫出聲來。男朋友第一次主動要求開車來片區派出所迎接,想到同事中很多花癡的女警員,見到傳說中唐納德的狀態,同樣會興奮得尖叫吧。

作為女孩子,每個人心裏都有一些小小的虛榮心,或是秀包包、或是秀大餐、或是秀身材,許琪作為警員,對那些很淡薄,唯獨優秀的男朋友是她的資本,與希捷市市局刑偵隊長的情感經曆,一直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相處了一個多月,卻一直不見他的影子,在同事聊天中顯得很尷尬。總像是自己窮追不舍似的,男方體現得不夠主動不夠用心。

當然,許琪嘴上不說心裏明白,這是外人存在的簡單偏見。男朋友的性格隨著深入的了解,他對於愛情和女生的親密度一貫很差,大家眼中的確不近人情。換做處理案件則變成另一副樣子,公正鐵麵無私,或者在拒絕其它追求者方麵,體現出獨有的冷漠。一旦換做身邊親近的人,真需要一段時期的適應。其實就像唐納德選擇把退休後的父親獨自一人放在外邊居住,很多人不理解,老人中風後隻能坐輪椅,生活出行多有不便。認為按照中華民族傳統的孝道,看似忙於工作不顧家中的親屬,今晚的聚餐,正可以借機親身了解下。

等待期待的事情發生時,總是覺得時間很漫長,今晚亦是如此。

剛剛處理完一件轄區內老人走失案件,監護人過來接走人辦完手續,許琪抬頭看了看辦公區牆上的掛表,四點五十分。

一般情況下,她會選擇在五點以後收拾東西,梳理一天的工作筆記,錯開下班的高峰期,乘坐門口隔著一條街的地鐵回家。

今晚很特殊,她怕讓男朋友等的太久,而且去看望對方家長,雖然是說是非正式的見麵,但仍然需要打扮一番、簡單的化妝體現對長者前輩的尊重。

唐納德的父親唐禮,當年也是希捷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隊長,破獲過多起大案,經常受邀去給公安大學學員講課,許琪有幸聽過兩次課程。唐禮的辦事幹脆執著、犀利的語言、走路筆直的腰杆,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子承父誌,兒子歸國後毅然選擇投身公安係統領域,應該是受到家裏最親近人的耳濡目染吧。

“許琪,今天莫非有約會,和我們的神探先生?”

派出所走廊一側的衛生間,許琪正在往臉上補粉的時候,恰好同事上完廁所走出來。她低調著盡量選擇距離較遠的衛生間,還是被人撞見。

“哦,算是吧。”模棱兩可的回答,發紅的臉頰說明了答案。

“呦呦呦,這麼幸福,準備去哪裏吃大餐呀?”

“嗯,他來接我,不出去了,在他父親家。”

“啊,這麼快,看來好事將近啊。”

“哪有。”

短短的幾句對話,她的臉上洋溢著戀愛中女人幸福的微笑,有意無意透露出很多消息,相信八卦新聞馬上會在所裏傳開吧。

許琪打扮妥當回到辦公室,周圍人看她的表情變得神神秘秘的,竊竊私語。剛才廁所碰到的女同事,對著她吐了吐舌頭,瞬間明白了一切,她沒有怪罪的意思,做了一個鬼臉回應著。

手機鈴聲在5點5分響起,來電顯示的名字‘唐納德’。

樓下同時響起了汽車喇叭,許琪走到窗前,探出一些身子,對下麵揮了揮手,手機鈴聲戛然而止,車裏的人看見了她。

轉身拎起包下樓,幾位湊熱鬧的女同事趕忙來到最近的窗前,打開窗子向下觀看。此時越野車駕駛室的門打開,一位帥氣的男人從車裏走了下來,他穿著一身運動衫,露出潔白的牙齒,衝著樓上揮手禮貌的笑了笑,不是別人,正是市局的唐納德警官。

舉止間惹得陣陣歡呼,這時候許琪剛巧走到樓下,回頭望了望樓上的辦公室,不好意思的向前又奔出幾步,白色的長裙在空中飛舞,連忙說了句:“我們走吧。”

唐納德優雅的做了一個微微彎腰的手勢,趕到副駕駛位置紳士的打開車門:“美女請上車。”

許琪輕撫著吹亂的劉海,眼睛瞪了一下,故作埋怨地說道:“討厭,大家都看到了。”心裏卻是甜滋滋的歡喜。

越野車甩了一個彎,輕踏油門竄出了所裏大院。

“小琪,你穿裙子的樣子真美。”唐納德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稱讚。

“唐先生,我發現你今天從一開始來就表現得古怪,不像以前。”

“以前怎樣,今天又怎樣?”

“以前就是個瀕臨出家的呆子,今天學會了偶像電視劇裏的浪漫。”

兩個人不約而同目光相視了一次,開心地笑了。

“其實我還是想說,你的搭配可以再改善一下。”

“嗯?”許琪歪過臉傾聽著,餘光檢查著自己精心準備的穿著打扮,沒發現什麼窘迫的問題啊。

“裙裝配帆布鞋,是不是下次可以換一雙高跟鞋呢?”提出自己的建議,唐納德又想起了第一次約會,在步行街上看到的那雙。

“哎,很怪嗎,清晨起床時找了很久,真的找不到,記得大學時好像有過一雙,長時間不穿,不記得放在哪裏了。”許琪抬腳扭了扭腳腕,前後觀察了一下,“誰讓你約人晚了,否則我還有時間回去找找,而且平底鞋實用,抓人時跑得快呀······”

車載收音機裏播放著歌曲,一首筷子兄弟的《父親》。想起自己獨居的老爸,雖然聘請了一位保姆白天8小時的照顧,以他的個性又腿腳不便,一定缺乏溝通吧。回憶上一次看他,過去半個多月了,是在車禍事件之前很久很久的事情了。

忙碌的工作,對老人的關注淡了,真如私下裏傳言的,自己是一位對親屬冷漠的人嗎,父親可是這個世界上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留學的幾年,西方的培訓課程中康森教授反複的提到:警察的工作,越是做的出色,理性的思維越過感性的思維是一道門檻。回歸現實,逾越法律以外的事情太多,某些時刻,正義審判送進監獄的背後,站在外人的角度選擇理解凶手的苦衷,支持法外的行動,這是一件糾結的事情。

感性和理性,亦如工作和家庭一樣,麵前的兩條路,選擇哪條才是正確呢。沒有答案,不是岔路的選擇問題,而是一道天枰問題,稍微的傾斜,出現非議都是不可避免的,越是出色,關注度越高,這種感覺就會越加明顯。

必須記住的是,越是老年人,或者說正因為是老年人,內心常常會有不可平複的傷痕。治療的方法很多,周圍的人不能理解。所以我覺得,重要的不是理解,而是尊重。

不記得在哪本書裏看過這段話了,作為兒子的唐納德理解了多少,他不確定。

5

父親唐禮的住址位於遠離市中心的一個老家屬區,那是單位多少年前分配的一套房子了,唐納德的青年時代,幾乎都居住在那裏,腦中印象深刻。後來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歸國後搬遷到市中心更近的位置,方便上班出行,父親念舊,尤其和過世的母親之前一直居住在那裏,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一直沒有選擇搬家。

老舊的家屬區住宅因為年久失修,冬冷夏涼,屋頂很多地方出現裂痕,雨天後最頂層的閣樓常年漏雨,不漏的地方潮濕的空氣滲入到牆體,陰濕後長滿綠苔。去年在唐納德的一再要求下,父親對所住的房子進行了簡單翻修,牆壁刷漆補漏,又重新鋪了一遍地板。本來計劃購置一些家具的,父親卻說衣櫃和沙發都是他和老伴結婚時的回憶,有壞掉的地方,換一個折頁就可以了,沒必要破費。於是在去年夏天的時候,老樓的屋子開著窗戶,父親在保姆的看護下走下輪椅,坐在一個小凳子上修修補補,樓道裏‘乒乒乓乓’的聲音持續了好多天。

在許琪的要求下,越野車停在了家屬區門口院裏的超市前,她走下車,讓男朋友在車上等幾分鍾,準備給未來的嶽父大人第一次見麵買點東西。

唐納德拗不過她,隻是說:“沒關係,反正我也沒帶,我們算扯平。”後來事已至此,又說:“好吧,記得少買,他什麼也不缺,別太破費,他不喜歡。”

上了年紀的男人喜歡什麼,許琪充分參考自己的父母,認為去別人家吃飯,煙酒一般是標準的送禮物品。中風後的人醫生通常會建議控製飲酒,買兩條煙一定不會錯吧。

對於煙草的區別所知甚少,男朋友不吸煙的習慣令她很是滿意,否則婚後很難戒掉,尤其刑偵工作特別費腦,能遇到一個不良嗜好少的男人確實是一件幸事。

選擇好合適的禮物心滿意足,回到車上,唐納德瞥了一下許琪買的東西,肯定的點了點頭:“爸爸一定會喜歡的。”

父親住在三樓,一個既不高也不低的樓層,對於當年沒有電梯間的樓房,三層高度一般作為買房客的首選。

兩人牽著手上樓,唐納德掏出鑰匙準備開門,許琪長長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初見長輩,即使平時工作的原因訓練得再有素,緊張的心情是難免的。

牽著的那隻手傳遞出了這種緊張氣氛,唐納德側著頭,用微笑來化解,口型讀出的語言是‘別怕,有我在。’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客廳,窗戶正對著他們,窗戶下是一個輪椅,上麵正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麵對著他們微笑,他的旁邊站著一位中年女人,估計是照顧老人的保姆了。

老人的氣色很好,滿麵紅光,唐納德首先開口:“老唐,我回來了。”

稱謂頗顯有趣,‘老唐’代替了‘爸爸’,許琪連忙從身後上前一步,微微彎腰表示尊敬:“唐教授,還記得我嗎,我是麗彙區派出所的許琪,曾經聽過您的課。”

輪椅上的老人頷首回應,風度翩翩:“當然記得,小丫頭你好,我可是聽說,去年的警備競賽,女子組你蟬聯了冠軍,是我授課學院裏最出色的一個。”

“過謙了,幾年不見,唐教授您一樣年輕。”

“哈哈,聽見沒小德子,人家女孩子說話,比你中聽得多。”

“嘿嘿。”唐納德脫下鞋子不覺一笑,許琪倒是對唐禮召喚兒子的愛稱感興趣。‘小德子’,怎麼聽都是住在深宮的紅人兒啊。

走過去恭敬的坐在沙發上,許琪獻上了帶來的禮物,唐禮滿意的稱讚:“還是你懂我,別太拘束,又不在局裏,我都退休多久了,今晚就是閑聊。”

“嗯,好噠。”

唐納德提醒了一句‘少抽煙’,被父親白了一眼,漸漸地,他發現在這對兒一老一少間的對話,自己完全插不上嘴。隻是偶爾的打聽一句‘王姨,我爸最近堅持按時吃藥吧。’要不就是,‘嗯是,我覺得小琪說得對。’後來自找無趣,獨自走去廚房幫忙端菜了。

每次來父親這邊,雙方的對話都是有限的,自進門到吃飯,飯後陪著看一會電視回家,父子間加在一起鮮有什麼話題。即便有時多說了幾句,也是一些電視中找到了什麼共同的話題。唐禮自從退休以來,喜歡看抗日神劇的時間多了,電視中神化後以一當十的勇敢村民,讓唐納德頗感無聊和無奈。

席間許琪聊得倒是十分投緣,從工作的近況到最近熱映的電影,唐納德才發現表麵上不接觸外界的父親,頭腦依舊清晰靈敏,對未知事物充滿著好奇,接下來對於他想提起的關鍵問題——李範根翻案的事情,想必會容易接受一些。

來這裏的路上,唐納德把此行的目的和女朋友全盤托出,害怕父親對自己的案子過於固執堅持,希望許琪可以先聊些開心的循序漸進,從一些無關痛癢的案件入手,最後自己順水推舟插入話題。起初還怕第一次見麵隔輩人會像自己一樣缺少共同語言,設想吃飯該製造什麼樣的話題才不至於尷尬,如今的場合看來,一切考慮都是多餘的,自己倒成為了唯一多餘的那個人。包括留下吃飯的王姨,都被許琪誇得喜上眉梢合不攏嘴。

真不是父子間缺少共同話題,也許更多的需要的是一種理解和陪伴吧,生活中缺乏女朋友一雙善於觀察的眼睛,天枰的分量正劇烈的朝工作的一邊傾斜了,對家庭付出的少,短期內想取得成效聽上去就是一則笑話。恍然間,唐納德像是想明白了這些關係,內心開始檢討起過往的所作所為來。

唐禮的話今晚明顯增多,興致很高,席間幾次想要陪著喝一杯酒,都被幾個人婉轉的勸下來作罷。晚飯後許琪識趣的陪著王姨到廚房收拾碗筷,一幅典型的賢妻形象,唐納德推著輪椅,隨父親進了臥室,主動尋找遙控器,尋思給父親調一檔電視劇。

“哎算了,小德子,今天來了客人,不看了,隨便聊聊天。平時看那些破劇打發時間,是怕陪你找不到共同語言。”

一句話戳到痛處,原來父親看神劇是為了遷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兒子,唐納德臉上寫滿尷尬。

“嗯,那個。”放下了拿著遙控器的手,“老唐,想和你說一件工作上的事。”

“就煩你這點,休息時候不知道享受,和我當年一模一樣。”唐禮有些怪罪,話鋒一轉,努了努嘴,“外麵的小丫頭倒是不錯,你得抓緊。現在社會啊,男多女少,漂亮女孩追求者肯定多,我等著抱孫子呢。”

“哎,你倒是著急了。”

“我說的才是正事,你必須提上日程,放在心上。”話鋒一轉,“哼,我就感覺你今晚來者不善,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情和我彙報?”

老刑偵人員雖然退休,觀察周圍人的眼神依舊犀利著。

發起話題,又不知道從何講起,時間跨度太長,推理的部分和混亂的證據鏈歸結有太多,一次傾瀉出來真的挺為難。洪濤目前知道個大概,完整的邏輯線從來沒能訴說過,它牽扯到陳年舊案的翻案,至於李範根是不是真凶,這個秘密又有誰真正清楚呢?而且最重要的一點,3年前的並案是經過父親手裏批下的,如果要進行下去,必須要挑戰老刑警的權威了。父親,是自己孩童時代的偶像,一座看似無法逾越的大山。

“老唐,我想說一下12年前的李範根案,關於我的一些見解和觀點,先給您看幾張照片。”

唐禮沉默了,接過了照片袋,‘李範根’三個字,是他職業生涯裏永遠的一塊傷疤,卸任前唯一在逃的大案嫌疑人。嘴上強硬不說什麼,空閑時還是密切在關注這個案子的,一份12年前案子的複印件,同3年前自己寫下的斷案筆記壓在離床頭最近的抽屜裏。

他知道,這幾年警界中屬兒子的明星響亮,通過實際案件的鍛煉,李範根的懸案交給希捷市市局刑偵大隊隊長是最好的選擇,可惜,男人間估計礙於麵子等多方麵因素,越熟悉的人反而越不敢開這個口,悄悄見過幾麵洪濤,旁敲側擊時刻打聽案件進展。洪濤心領神會,最近傳出風聲,唐納德已經開始調查,那麼是不是今晚可以揭開謎麵了。

唐禮的神情專注,手中的幾張照片來回翻看,他不像唐納德,從未見過嫌疑人本人,辨認不出是否是李範根本人,隻能確定幾張照片是同一人。繼續看下去,忍不住驚呼,口中念念有詞:“不對啊,你們確定他是李範根?”

“你發現問題了?”唐納德明知故問,父親犀利的目光,一點小伎倆很難逃脫他的法眼。這時許琪靜靜的走進屋,默默地坐在相鄰的一把椅子上。

唐禮抬起頭,疑惑的神情望了望兩人,轉動輪椅行至床頭櫃子,打開櫃門,拿出一本厚厚的筆記,轉過身:“我沒記錯的話,李範根涉及的案件,從沒有過左撇子的記載。”

“不錯。”唐納德肯定的回複,一旁的許琪點了點頭。

“那麼,你讓我接下來如何判斷,是你們新發現的線索,還是······”唐禮的詢問停止了,沒有問完的話,正指向一個驚人而被忽略掉的事實,他馬上固執的否定了這個觀點,相信自己的判斷,“不對,你們跟蹤錯了,這個人根本不是李範根。”

“老唐,我不排除任何一種可能。”嚴肅的聲音不像是對父親,更像是對工作上的同事,在幾個重點的字上,唐納德加重了語氣。

“證據有嗎?”唐禮咄咄逼人,空氣瞬間叫人窒息,“僅僅憑借猜測,說服力不夠,尤其當年定案的理論基礎是很紮實的,不一定所有的案件都有那麼好的運氣。還有別忘了,你親口告訴過我,12年前,你親眼目擊嫌疑人攜帶獵槍逃跑的。”

“嗯,我承認自己的目擊。”唐納德伸手指了指太陽穴,“可是通常所說的眼見,不一定是真正的事實,那時畢竟我還年幼,會被有些激烈的事情嚇到,條件反射的作出推理。我的證據現在很模糊,隻有一個輪廓,相信它會清晰起來的,我不會讓真凶逍遙法外!”

唐禮此時終於知道兒子此行的目的了,他其實是私下出於尊重的告誡,雖然沒有明說,但意圖十分明顯,是要為李範根翻案。其中涉及到3年前自己親自批示的並案,極有可能是錯誤的結論,其實他自己曾否定過自己,苦於證據缺失。如果翻案成功,唐禮作為間接關係人,倒不會按冤假錯案處理,可畢竟經手過,德高望重的他,名聲和地位一定會受到一些損傷的。

這是現任警員向卸任警員的挑戰!

警界新人向警界傳奇的挑戰!

一次兒子向父親的直接挑戰!

許琪感覺到空氣中充斥的火藥味,兩個聰明的男人同時停止了對話。她大膽的望向唐教授,他的眼中不是憤怒,摻雜了一些更複雜的東西。轉眼望了望男朋友,輕咬著嘴唇,像是下了非常大的決心。

王姨在門外等待了一段時間,這時見大家不說話,拎著包敲門站在門口:“唐教授,屋子收拾完了,我先回家你們聊。”

未等唐禮答應,唐納德起身,整理了一下褲子:“時間不早了,我們一起走,正好送送王姨。”

僅僅是找個借口離開的托辭,也許男朋友每次離開都是這樣做吧。

許琪聞言站起身來。

“好。”唐禮疲憊的拉聳著眼瞼,不願再多看這邊一眼,“小丫頭,讓小德子去送她下樓,你先留步,我和你單聊幾句再走。”

“嗯,行。”許琪點頭答應著,唐納德身子頓了一下,不明白何意,腿下步子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隨著王姨一前一後先出門,隻在穿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許琪一眼。

許琪背著父親做了個鬼臉,意思是請他放心。

目送王姨走出家屬區大院,唐納德坐在小區涼亭處的一蹲石椅上。這裏剛好可以觀察到父親的單元門,許琪出來他可以第一時間發現。

北回歸線以北,春天的白晝雖然越來越長,19點時太陽還是偷偷地落山。街邊的人漸漸稀少,這是人口老齡化和北方人南遷的產物,夜晚街角荒涼,希捷市經濟欠發達的原因顯然找到了。

思考著亂七八糟的問題,許琪幾時走到身前並未察覺,‘啪’的輕拍在肩上:“唐警官,犯什麼花癡,看上哪位美女啦?”

唐納德笑了笑:“我的眼裏,隻剩下同事、嫌疑人和你三類人了。”

“油嘴滑舌,說真的你今晚的表現真的令我吃了一驚。”

“所以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例如嫌疑人犯案時,故意用非慣用手的概率。”

浮現出父親嚴肅的臉,唐納德開始動搖了,是不是慣用手的推論中了陷阱,抑或半個月前跟蹤的可疑分子有誤。

他試圖推翻自己。

“對了。”啟動車子後唐納德忍不住問道,“我的父親,和你私下談什麼了?”

“重要的事唄,關於彩禮該收多少,哪裏買婚房,擺多少酒席,關係進行到哪一步,婚前是否可以同居。”許琪憋不住樂出聲音。

“額。”被搶了一句,唐納德麵色微紅。

“逗你的,其實說真的,你的父親,其實一直默默關心你的。”

“是嗎?”

“請不要在這點上用疑問句,表麵上不說,我也能感覺到他非常希望你能接手這個案子,而且不畏困難的調查到底,哪怕挑戰他。”

唐納德沉默了,印象中母親病重去世後,和父親的語言交流逐漸消失,今晚臨時邀請的外人許琪,反而被安排成為一位情感溝通的傳話者。

努力的偵破這起案件吧,才是對所有人的一個交代,壓在父親晚年退休生活上的一個大石,是時候擊碎它了。

“謝謝你。”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卻是發自年輕警探的肺腑之言。

“我們之間需要這些麼?”許琪盯著他,又斬釘截鐵地說:“那麼作為感謝,請讓我加入你的行動小組吧。”

6

兩天後的上午,麗彙區派出所所長約談了警員許琪,桌子上擺著由市局洪濤局長親自簽署的臨時調令。

文件屬於秘密形式,不公開調到特別行動組負責的內容,所長說了幾句鼓勵的話,臨走前特別加上了一句:“如果能和你的老公唐納德多學一些東西,是一件不錯的選擇。我們的地方小,民警工作鍛煉人的地方確實有限。”

許琪對於‘老公’的稱謂想反駁一句,所長壞笑著離開了。當然心知肚明,一定是男朋友找到的洪濤,簽出的一份正式文件,這次的李範根案,終於要由他們來重新偵查了。

調令的速度流程之快,可見案子得到了有關方麵的高度重視,同時符合唐納德辦事雷厲風行的特點,他早已行走在偵查的路上了。

形式上的手續還是要有的,許琪帶著調令,衣著整齊的打車來到希捷市公安局。辦公樓雄偉矗立,正中懸掛的警徽,比每次到來時多了一份莊嚴和責任。

走進辦公區,請教著別人指點洪局長辦公室的位置,路上不少人認得她或者聽說過,自然知道是誰的女朋友,目光紛紛投來,議論紛紛。

“請進。”

局長洪濤位於頂層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幾分鍾前他得到門衛的電話,得知麗彙區的許琪警官趕來報道,聽到門響,連忙邀請進屋。

身前站著一位精致幹練的女人,個子高高,身材勻稱,洪濤的眼神不算太好,以前隻在每年的公安係統技能評比中,在旁邊人的指引下,遠距離觀察過這個人,電腦裏調取的資料是一寸照片,正裝下說實在的想認真的分辨出美醜很是吃力。今日一見,果然是位名不虛傳的警花。

“小許啊,快坐,別客氣,我和你的恩師嚴寬很熟悉的,一起共事過很多年,想必他和你提過。”

“嗯,洪局長。”許琪恭敬地坐在局領導麵前的椅子上,腰板挺得筆直,“師父很懷念和您搭班子的時光,剛才出門我們還聯係過,他讓我向您問好,改日有空定來做客。”

“唉沒事,他現在工作忙,不急。”

洪濤聊了些輕鬆的話題,簡單問了許琪的任職經曆,對於案件的有關安排隻字不提,最後強調了一句:“你家的唐大隊長在二樓辦公,報道後你就去找他吧,一切交給他布置安排。記住,所有行動我是總指揮,他是負責人,局裏隻有我們三個人知曉,因為一些理不清的原因,我選擇尊重小唐的要求,全部保密。未來辦案時涉及到的部分,交由他慢慢告訴你,這起案件,過去這麼多年,也該有一個了結了。”

許琪用標準的敬禮起身告辭。很快,她將在正式工作崗位第一次麵對自己的那個他。

二樓寬大的辦公室分成兩排,一共有六張辦公位左右排列。辦公室的門敞開著,許琪站在門口,輕輕扣了扣玻璃門。目光掃過去,看到抬起頭的唐納德,四目相對,空氣傳情,咳嗽了一聲。

屋子還有兩位警官,他們一齊側目打趣:“唐隊長,不準備出門列隊用最高禮節迎接一下夫人嗎?”

“嘿嘿。”

伴隨著大家的壞笑聲,唐納德起身相迎,工作時間沒敢直接牽手,而是及其正規的如同事一般打了招呼,漲紅著臉:“許警官,隨我來會議室,布置下工作。”

會議室在靠近牆壁的最裏側,在眾人的注視下,許琪默默跟著他走進去,轉身關上門。局裏房間的牆壁均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不用擔心被門外的人偷聽。

“小琪,你過來也不先微信我。”唐納德拽過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自己走到了對麵。

“這樣才真實啊,順便檢查下男友的工作環境,是不是整日有漂亮姑娘左右勾搭。”

“哈哈,怎麼可能。”兩人麵對麵隔著會議桌落座,“誰會有你漂亮?如你所見,這間辦公室暫時隻剩下我們幾位男士了。刑警職業危險性高,現在幾年能迎來一個優秀的女同事都算人品爆發,所以由一堆光棍構成。他們看你的樣子充分說明問題,兩眼冒火似的。”

說罷,意味深長的望了女朋友一眼,後麵這句當然是說給她的,體貼女友在民警領域堅持工作的不易。

言歸正傳,唐納德拽過了戰術畫板,轉身拿起筆:“我訂飯了,等會在這一起吃吧,為了節約時間,所講的事情很長,我們抓緊。”

“嗯。”

一張照片被吸鐵石貼在白板上,上麵是一張人物的正麵黑白照片。照片中人長得普通,表情嚴肅。

“他就是李範根,我們案件的嫌疑人,暫且還這樣定義他。李範根,男,今年32歲,犯案時身高1米7左右,微瘦、圓臉,希捷市平章村人,下麵我們來回顧下12年前的凶案。”

塵封許久的潘多拉魔盒即將打開。

7

2006年6月12日,夏季中最炎熱的節點。

希捷市市郊,平章村的一個普通的上午,天氣晴朗,植被覆蓋率高使得村子的空氣非常清新。大部分村民剛剛吃完早飯,生活的慢節奏下,出門勞作的人不多。偶爾會見到幾位婦女抱著孩子站在土路上聊著家長裏短曬太陽。

12年前,富有的人家剛剛通上電話座機,攝像頭在城市尚未開始普及,更別說偏僻的村子了。孩子們唯一活動的天堂,是村中的水塘,提上褲腿,下水摸魚抓蝦;或者翻牆探索村口水泥廠的大院。因為最近水泥廠為了防賊偷東西重新架設了鐵絲網,戶外娛樂的地方減少了一樣。

上午8點40分左右,聯防大隊隊長在辦公室的磚房裏躺在床上,手裏捧著一台收音機。昨晚是他值班,熬夜了大半宿,吃完早飯後頗感疲憊。

大隊長姓劉名鐵力,今年將近50歲,年輕的勞動力去城裏打工的人多,村子平時幾乎沒什麼大事,所以聯防大隊成員都是幾個臨近退休腿腳利索的中年男人,每人配備一個長木棍,算作執勤時的防身武器。鄉裏鄉親間互相認識,平常基本沒什麼用武之地,一個在編吃白飯的擺設組織。

上午10點,才到交接班時間,劉鐵力翻身打了個哈欠,關上收音機,臉衝著牆,正準備上午好好補一覺,辦公室的門被粗暴的推開了。

“劉隊長,劉隊長,快醒醒,出命案了? ”

“啥?”劉鐵力突然驚醒,轉身差點從床上掉下來,睜眼一看,是村裏經營木材生意有錢有勢的李家兄弟之一,他們兄弟兩人在村裏口碑一向不好,強搶豪奪還常年賒賬工人,據說李家大哥最近惦記上了下屆村長候選人名額,私下花錢沒少賄賂選民,各種小動作不斷。

“哎呀,劉隊長,先去我家,是我大哥,胸口中了一刀,後背還被補了一槍,我得去村衛生所了,找醫生看看有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