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長讓我和他一起吃飯。”我說。
邁克做了個鬼臉說:“你真敢冒險去吃‘笨蛋’做的菜啊?”
“笨蛋?”
“監獄長給他太太取的外號,她不是個好廚師。”
“你常去他家嗎?”
“能不去就不去。那個‘笨蛋’雷曼太太喜歡勾引男人,監獄長特別愛嫉妒,我可不想引火燒身。”邁克說。
就在我猶豫的空當,監獄長正好走過來,說:“回我家吧,晚飯前還有時間可以洗個澡,喝點兒東西。我帶回了特爾法的檔案。”
他帶我沿著一條碎石小路往他家走。路旁整齊地種著色彩鮮豔的藿香和馬鞭草。在寬大的門廊台階前,他停住腳步,指著一大片橙色的樹叢說:“那家夥在越獄前為我種了這些黃櫨。”
起居室裏窗明幾淨,布置得比我預想的監獄長宿舍高雅得多。
雷曼換了一件寬鬆的夏威夷襯衫走進來說:“我老婆正在調酒。”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我正在欣賞你的起居室呢!”
他沒理會我的話,問道:“你今天查到些什麼?”
“我認為特爾法還在監獄裏,他想等這個風波平息了再出去。”
“怎麼可能!”
“也許不可能,但鐵絲網外的每一條通道都已經關閉,汽車站、火車站都布置了崗哨,道路設了路卡,機場戒備森嚴,他不可能從這天羅地網裏逃脫。”
“你這麼快就下結論未免太草率了。”
他憤怒地看著我,我換了一個姿勢說:“我認為他還藏在監獄裏,而且一定有人在供給他食物。所以,我們可以切斷他的食物來源。”
“你打算怎麼做?”
“把犯人關在牢房裏,讓他們在牢房裏吃飯。在廚房多派些警衛,搜查每一個離開食堂的人。特爾法沒幾天就會放棄了。”
“不行!”監獄長說,“這些人必須每天借著工作排遣情緒上的壓力,關住他們,我的麻煩就大了。”
他正說著,雷曼太太端著一盤飲料走進來。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她高雅端莊的氣質所吸引。
她的妝化得濃了點兒,但是她垂落在肩上的明亮金發顯得她比丈夫年輕好多。她穿著寬鬆的套頭毛衣和長褲。
雷曼給我們互相介紹時,她衝我禮貌地微笑著。她的話不多,用詞也都很簡單。我注意到當她接近丈夫的時候,臉繃得緊緊的,眼睛看著別處,好像不想看他。
“別在意‘笨蛋’的沉默,”雷曼說,“她這兩天嗓子不好。”他看著她說,“今天你換了金發,親愛的……”他歎了口氣又對我說,“她喜歡買各種假發,好叫我破產。”
“這倒不錯,每換一頂假發,就像換了一個新的妻子。”我打趣道。
“飲料放在這兒就行了,親愛的,還有……小心,你這個笨蛋!”他突然大吼一聲,因為她的腳絆到扔在地上的墊子,差點兒摔倒。
我從盤子中拿了一杯飲料喝著,對她說:“好喝極了。”
她笑了笑,顯得很溫柔。
她把盤子放在咖啡桌上,在雷曼身後站著。我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到她正驚恐地伸手示意,企圖引起我的注意。
我看著她,她用口型對我說了句“救救我”,然後便轉身走出房間。
驚駭之下,我舉起杯子,從杯子邊緣瞥了一眼雷曼,他並沒察覺到妻子在向我打手勢。
我忽然想起邁克的話:妻子愛勾引異性,丈夫瘋狂地嫉妒。可我在這兒的工作是調查越獄事件,不是調查監獄長的家庭問題。我決定,除非他公開打她,否則我隻能視而不見,我無權幹涉。
我和監獄長享受了一頓上乘的晚飯。他對我說:“我老婆隻能吃醫生規定的飲食,真希望專家能治好她,讓她康複起來。”
“她明兒早就走?”
雷曼點點頭說:“我一早開車送她到火車站,回來後,我們就將你的計劃付諸行動。我其實不太同意你的觀點,但多采取一些措施沒什麼壞處。”
飯後,我們在門廊的椅子上抽煙,雷曼吸完幾根雪茄後,拿出一瓶白蘭地。他不停地喝,喝得很凶。
特爾法失蹤,他太太的笨拙,再加上白蘭地,我看到他眼內的血絲越來越多。
坐了一會兒,我站起來說:“我想進屋去看看特爾法的檔案。”
“我出去一會兒。”他說,“我會派人來為你做早飯,你吃飯之前我就會回來了。”
特爾法的犯罪記錄少得可憐,這個30歲的罪犯沒有前科,一次發火錯手打死了他的室友。他是自首的,沒有要求辯護,法院的公訴人為他辯護成二級謀殺。因為檢察官無法證明他預謀殺人,所以判刑較輕。
他在獄中表現良好。
被捕前他一直在各個夜總會裏工作。其中有一家叫金金俱樂部的,名字很熟悉,好像是在州首府。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後,看見飯廳裏有一個高大肥胖、穿著廚師工作服的年輕男人正在擦桌子。
他笑著對我說:“我叫馬丁,你喜歡吃什麼樣的煎蛋?”
“嫩點兒的。監獄長出去沒有?”
“剛剛出去。”
我坐下來喝咖啡。餐具閃閃發亮,桌布雪白幹淨——除了中央一盆橙色藿香花下有個口紅印外。
我突然衝動地站起來移開那盆花。潔白的桌布上,有人用口紅潦草地寫著“特爾法”。
我把馬丁從廚房叫進來問:“桌子中央那盆花是你放的嗎?”
“是雷曼太太臨走時放的。”他做了個鬼臉,“那老家夥知道了會氣得七竅生煙的。”
“為什麼?”
“我不知道。剛才他進來看見她在擺弄那些橘黃色的花,就把她拉到屋外,幾乎是拖出去的。”
我迷惑不解地啜著咖啡。雷曼太太是不是想要告訴我什麼?
一盆藿香花下寫著“特爾法”,藿香——特爾法,藿香——特爾法,“特爾法”在藿香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