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亡交易(2 / 3)

程小雅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低下了頭,陳池的話讓她有些不舒服。

“我曾經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別的女孩讓我動心,可是我遇到了你。也許是因為你和白瀟瀟一樣,你們背負著其他女孩沒有的經曆,所以我把對白瀟瀟的愛藏在心底,開始全心全意地對你。我相信真誠的愛可以讓那些不愉快的過去被掩蓋,我可以讓你變成最幸福的女孩。

“每個男人都會用盡全力保護自己的女人。白瀟瀟是我錯失的第一個女孩,我無能為力。你是第二個,本來我可以的,我完全可以的,可是我現在卻依然感覺無能為力。為什麼?我真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難道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不,陳池,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程小雅的眼淚落了下來,她死死地咬著嘴唇。

陳池的眼淚也落了下來,他無聲地哭泣著,任憑程小雅走到自己身邊,抱住自己。這一刻,他的內心仿佛一段倒塌的城牆,再也無法撐起一座城市。

“能陪我去個地方嗎?”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小雅說話了,仿佛一個孩子在請求母親。

陳池點點頭。

3

林城市第一人民醫院。

他沒想到,老師會主動找他。

他的心在顫抖,莫非老師的病情惡化了,還是出事了?他惴惴不安,甚至給出租車司機錢的時候都忘了要找回的零錢。

今天是周末,醫院人很多。掛號窗口排了整整兩排,其中不乏從鄉下趕過來的農民,掛號窗口裏麵的女人除了大聲訓斥就是厭惡的目光。她看不到掛號窗口上麵貼著的一條標語:以我真心、耐心、關心,換你放心、安心、舒心。

在這樣的地方,一些標語不過是自我貼金罷了。他想起第一次帶老師來這裏的時候,因為正是午夜,那些護士互相推諉,就在他準備大聲質問的時候,老師從口袋裏拿出一千塊錢遞給了他。

那些錢被護士們塞進口袋,之前還推三阻四,現在馬上就熱情起來,她們幫著把老師推進了病房,並且滿麵春風。

老師說:與人相處,取其弱點。

貪婪,是很多人的弱點。

電梯在七樓停了下來,他走了出去。一個女人推著一個老人往電梯裏麵進,但推了幾次都沒有進去。他回過頭幫忙推了一下,這個時候電梯門突然要合攏,他慌忙用身體頂住,兩道電梯門生生地撞到他的肩膀,然後又回到了兩邊。

“大哥,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人。”女人感激地看著他。

他微微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兩邊的肩膀有些疼痛,但是他沒有去揉,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我是好人嗎?

不,我是一個壞人,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以前聽媽媽說過,壞人要下十八層地獄,可能自己需要下三十八層地獄。

推開病房的門,他看到老師靠在床上看書。老師的精神看起來很好,臉色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蒼白。

“老師。”他走過去恭敬地喊道。

老師放下了手裏的書,然後衝他微微笑了一下。

這個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人,他將一個熱水瓶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拿起老師的杯子倒了一杯熱水。

“這是?”他疑惑地看著進來的人。

“他是你的師弟。”老師輕聲說。

“師弟?”他愣住了。

“不錯,我想了很久,你們該見麵了。雖然你這個師弟沒有你厲害,但是他在關鍵時刻還是可以幫你的,你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以後我不在了,你們也互相照應一下。”老師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

“老師,你可以長命百歲的。”師弟把水遞給老師,然後回頭看了看他,“師兄,你好。”

“你好,師弟。”孤獨慣了,對於這種交際,他有點不習慣。

“最近我的身體恢複得不錯,我想事情應該快點進行,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老師喝了口水潤嗓子。

“是的,有師弟的幫忙,我想一切會順利的。”他低著頭說。

“不,你師弟還有自己的事情,事情還得你來做。”老師擺了擺手,停頓了一下,“如果我讓你們選擇兩種職業,一個是警察,一個是罪犯,你們怎麼選擇?”

“老師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他說。

老師笑了笑,看向旁邊的師弟。

“我選擇做罪犯。”師弟平靜地說。

“為什麼?”老師問。

“因為警察不一定是白,罪犯不一定是黑。隻要可以得到自己追求的,我覺得罪犯要比警察活得更充實,至少沒有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師弟說。

“哈哈,哈哈,不錯,不錯。”老師笑了起來,讚許地說,“說得很對。可惜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注定要麵對許多條條框框。不過你們記住,無論做什麼,千萬不要輸給別人。”

“老師,怎麼忽然問起了這個問題?”他問。

“沒什麼,就是看了這本書,上麵有這樣的問題,就借機問問。”老師說著指了指床頭的書。

他抬眼看了看那本書的封麵,上麵寫著兩個字:選擇。

選擇,很重要,他當然知道。

當年如果自己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也許現在早已經是一堆白骨。

他在七歲那年就做出了人生第一個重大選擇。老師把他的爸爸按到地上,然後問他:“你讓他生還是死?”看著被爸爸殺死的媽媽,他毫不猶豫地說:“死。”然後,爸爸瞬間被老師扭斷了脖子。

這一幕,很多年後一直出現在他的夢裏。他一直想知道,如果當初自己選擇讓爸爸生,結局會怎樣。這個答案,後來老師告訴過他,如果他選擇讓爸爸生,那麼他和爸爸都會死。

老師挑選自己的弟子,第一點就是絕情斷義。

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人嗎?沒有,至少他對老師一直保持著足夠的尊敬。從七歲那年開始,老師教他學習格鬥、美術、音樂、建築,甚至還讓他去最好的心理特訓班進修。他承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與累,他不明白自己學習這麼多東西是為了什麼,但是老師說過,從七歲那年起,他的命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離開醫院的時候,他和師弟一直沉默。電梯停到三樓的時候,那個之前推輪椅的女人進來了,看見他,女人一臉感激,還說要請他吃飯,但是他婉言拒絕了。

分手的時候,師弟喊住了他。

“師兄,老師說過,不要輕易向別人表露自己的愛心,這樣容易失去自己的原則。”

他轉過了頭,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麵孔,許久後說出了一句話:“雖然我們的人生已經死亡,但是我們的心應該活著。如果連心都死了,那還留在這個世界幹什麼?”

“師兄,我知道你有個愛人,她叫寧曉婉,她會拖累你的。這些我沒有和老師說,你最好自己處理好,不要影響了我們的事情。”

“我的事不勞你操心,你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吧!”他對這個師弟突然感到恐慌,這種恐慌轉換成表情後變成了厭惡。

所有人對恐懼的東西無非是遠離或者厭惡,這是最基本的心理反應,他相信師弟應該也看出來了。

4.

巷子叫梅花巷,上次陳池是無意中來到這裏的。如果不是跟著程小雅,這一次他怎麼也不可能再找到入口。

如果說城市是一張華麗的畫卷,那些巷子便是畫卷背後的殘皮破布。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巷子,如同一道道隱藏起來的傷疤,潛伏在城市華麗的背後,看到它們就會認識到城市的蒼涼和悲哀。

這一路,陳池和程小雅一直沉默著,他們的內心都在糾結。陳池能夠感覺到程小雅拉著他的手在微微顫抖,那是一種不安和懼怕。曾經,陳池以為他可以保護別人,尤其是他的女人,可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那麼無力,那麼柔弱。

上帝之手的陰謀。

事情回到蘇雪嬌之死上來。她戴上麵具,身後的程小雅突然發出一聲尖叫,還沒等陳池反應過來,她用一個重物擊打在陳池的後腦勺上,讓他失去意識。跟著,程小雅以最快的速度將蘇雪嬌解決,這一切都是早已經安排好的,所以發生得非常自然,根本不會出現意外。

蘇雪嬌死後,程小雅穿上另一套表演衣服,戴上另一個麵具,在音樂聲中走上舞台。當時蘇雪嬌的屍體就藏在舞台的幔布後麵。當燈光師熄掉燈,負責吊威壓的人把威壓線放下來的時候,程小雅快速搭上蘇雪嬌的屍體,然後自己離開舞台,回到後台,換上自己的衣服,假裝暈倒躺在陳池身邊。

真相就是這樣,一幕詭異的瞬間殺人事件上演在數千雙眼睛麵前,不是特異功能,不是神鬼傑作,不過是一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環節出現了意外。這個環節是陳池的後方。

此刻疑問充滿了陳池的腦子,為什麼程小雅會成為上帝之手的武器?

威脅?誘惑?還是共犯?

程小雅並沒有說,她隻是默默地向前走,而她也知道所有的一切終將浮出水麵。

有時候,人的選擇注定了結局,明明知道是錯的,可是卻偏偏不得不那樣做。

巷子的盡頭是一所普通的民宅,門是木門,已經有些年頭,上麵貼著一副破損的對聯。程小雅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門,然後拉著陳池走了進去。

這是林城典型的民宅,院子裏堆了一些農具,兩邊長滿了荒草,有的已經沿著牆壁向上攀爬。中間是堂屋,兩邊是側房,廚房挨著左邊的側房。陳池知道,這是程小雅的奶奶的舊居。

一個從小父母離異的孩子,心疼她的人隻有爺爺、奶奶、外公或者外婆。程小雅的外公、外婆和爺爺早已經離世,所以唯一心疼她的人隻有奶奶。很多老人對兒女不是特別親,但是對孫子孫女卻很心疼,這就是人們說的隔代親。

陳池相信,這裏一定曾經是程小雅的天堂。自從父母離異後,她最喜歡的地方應該就是這裏,雖然這裏沒有豪華的家具,沒有昂貴的玩具,但是這裏有奶奶的愛和安定的生活。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奶奶離世後,她還是喜歡來這裏。即使這裏破敗不堪,荒草滿院,也依舊是她的遊樂場,是她的伊甸園。

“進來看看吧,如果不介意的話。”程小雅看看站在堂屋門口發呆的陳池。

“當然不介意,我外婆家比這裏還破。”陳池說完就有些後悔,他不是要說這裏破,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了那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