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包給我。”他開口了。
芸兒配合的把包遞向前麵。
“你拿下眼罩,靠右坐,擋住靠背上的彈孔,假裝睡覺,警告你不要睜開眼睛。”芸兒一切照辦,這對她可是一個好消息。果然,不一會兒車子就停了下來,可能碰到了路障。
比起剛才他為什麼不殺了自己,芸兒忍不住思索他為何在光天化日的情況下也敢開槍射擊,而且還給了她一個打電話的時間。他真的是無法無天麼?還有度祥現在怎麼樣了?
“駕照拿出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在車外響起,應該是交警。芸兒感到很欣慰,度祥畢竟幫自己報警了。有點想呼救的衝動,但知道這樣隻會換來可怕的後果。憑感覺這個殺手是出於某種異常心理想殘害年輕女性,不怕警察也不怕死。直接的說,他是一個變態。甚至對他而言,自己的遭遇根本隻是一個遊戲。
不過既然是遊戲,誰都有機會贏。芸兒性感的嘴角微微彎起,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
“這是你的車?”過了半晌,交警問。
“朋友的。”
“你叫王痕?”交警確認了一下駕駛證上的名字。
“是的。”
“這輛車子有問題,你先下車,我們要檢查一下。”在把“王痕”的名字和總部確認之後,警察說道。
“什麼問題?”殺手的聲音還是很冷靜,但是芸兒知道自己的小小魔法已經奏效了。
“隻是例行檢查。”那邊語氣冷靜的回答。
“好吧。”
聽到殺手這麼說,芸兒微微睜開了眼。第一個印入眼簾的畫麵是他用手術刀一樣的東西割斷了交警的咽喉,鮮血像紅色噴劑一樣濺在車窗上。然後他動作麻利的打開門,取下了他的對講機,放進車內,並狠命的踩下油門。芸兒這才發覺,原來並不是什麼路障,隻有一輛孤零零的警用摩托車停在路邊。這不是電影中的畫麵,她真實的感受到了血腥和殘忍。空氣像化為了固體,讓她的呼吸阻塞。然後,殺手轉過了臉,她現在第一次看清了這張臉龐,這是一個夾雜著殘忍與嘲笑的表情,與他的年輕毫不相符。他不該走上這條路的。然後,來不及思考什麼,在逃了一段路之後,他用槍口對準了她。
“小姐,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芸兒的瞳孔記下了他扣下扳機的最後瞬間。
5
這個世界可能已經永遠失去了某樣事物,總在人們學會珍惜以前。不顧已經濕潤的眼眶,我重新確認著那聲槍響。而和芸兒的過往畫麵,像被人剪輯了成了電影膠片,以第三人稱的視角在我的腦海不間斷播放。
“退後,離炸彈遠一點。”胖子雖然近在咫尺,但聲音感覺變得遙遠。我回過頭,看見瘦子正站在車廂的角落,雙目還驚恐的盯著落在地上的鑽戒盒子。
——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看著黑色的槍膛指著我的腦門,我第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怎麼辦?一直開麼?!”
這好像是小六的聲音,對了,我正在指導他們逃走,芸兒是朝高架方向,我是反方向,警察已經出動了……
我勉強讓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這件事上,並企圖挽回自己的頹勢。
“你們中間有了叛徒,否則警察肯定不會現在就來。”我盯著胖子的眼睛,觀察他最細微的神色變動。
果然他有了一絲動搖。
“回想一下從最開始的時候直到現在,知道你們計劃的一共有幾個人?”
“除了我們仨就老大了。”胖子的聲音變得低了。
“老大不可能出賣我們,出賣了怎麼拿錢?”瘦子嘀咕了一句。
又經過一個路口,我一邊讓小六繼續往前開,一邊在心裏盤算著。
“是的,你們現在是功臣,但可知道你們的外貌已經被工行的攝像頭拍了下來,你們以後就是通緝犯,是他的累贅,知道麼?”我繼續製造著懷疑的氛圍,爭取著主動權,“錢總是越多越好,如果沒有你們分,他一定更開心,也更放心。他可能已經更改了計劃,等會兒就會突然出現在你們麵前讓你們把錢給他,再自己逃之夭夭。”
“真的麼?”胖子嚅嚅的問。瘦子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胖子,小六在前麵緊張的駕駛,從現在開始,搶到錢的欣喜在這輛車子上已經蕩然無存。
也包括我在內。
“我們一直對他很忠心啊!他為什麼要這樣待我們?”瘦子帶著哭腔問。
“也許是想把我們滅口吧,不過,這一切都隻是猜測,我打電話問問他。”胖子這時收起了手槍,掏出手機打給老大,可是沒人接。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幹脆我們自己跑行麼?”小六這時提議道,
乘他們猶豫的時候,我一貓腰把“炸彈”撿了起來。胖子和瘦子臉上同時露出了驚恐的神色,我輕輕擺了擺手,瀟灑的把“炸彈”裝在了褲子口袋裏說:
“別緊張,現在我們已經是在一條船上了,大家一起合力逃走才是上策。下一個路口是紅燈,不要停,繼續右轉。”
就算芸兒死了,我也得想法子活下去。我一定要把那個殺手給幹掉!
我繼續拿起手機,附在耳邊,手機仍舊躺在他的車裏,連接也仍然保持,我隻要繼續聽下去,就可能獲得和殺手有關的線索。
是的,我現在也變成了一個殺手。
隻是還沒強大到能和警察正麵對抗的程度,而為芸兒報仇也可能沒有意義。
在胖子向我走來想說什麼的時候,我卻忽然聽到了對講機的聲音,還有警笛聲,他們終於來了,聲音忽遠忽近,如草木皆兵的幻覺一般,今天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聽到。這次是被包圍的感覺。它們似乎正從四麵八方一起開過來。
絕望感不可避免的襲來,是不是終於該放棄了。
失去了芸兒,我忽然對一切都已不在意。
錢財也好,監獄也罷,其實哪邊都無所謂。
思緒紛飛,胖子附在我耳邊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清。
我其實更適合去監獄,那裏就是召喚我的歸宿,雖然我不想人生在那裏落幕。
我叫度祥,是一名老師,但一生都伴隨著犯罪。
瘦子聽到了警笛的迫近,神情緊張的注視我,我完全不予理會。
我總是自以為聰明,喜歡利用別人,保護自己。
小六也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說什麼。而散發著銅臭的錢箱就在他的頭部下方。我這次錯在太貪財了。
所以才會失去最心愛的人,口袋裏是我永遠也送不出的鑽戒。
既然不想去監獄,那幹脆一切都在這裏結束吧。
趁著胖子低頭和我說話的工夫,我一把奪過了他手裏的手槍,再一個手肘擊打在他吃驚的臉孔上。他痛的抱住了頭。而這時瘦子像見了鬼似的舉起槍瞄準我。在這之前,我先一步讓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芸兒,永別了!
就在我準備開槍的刹那,忽然發覺了一件被我疏忽的事情。
雖然已經被警察包圍了,但警笛聲並沒有忽遠忽近。
會產生這樣的錯覺是因為手機中也傳出了同樣的聲音!
也就是說,出租車殺手就在附近!
“左轉!快左轉!”
在這一刻,我像一隻發怒的野獸衝向車廂前部,把拿槍的手按在破碎玻璃的碎片上,不顧鑽心的疼痛,發瘋似的搜尋過往的車輛。
“不對!下個路口右轉!右轉!”我繼續咆哮著,瘦子呆呆的瞄準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切都陷入瘋狂之中。
就在手機中那句話傳來的時候,我朝小六和車外連續扣動了扳機。子彈帶著我的憤怒心情呼嘯而去。不過可能這一切都無所謂了。
真的無所謂了。
芸兒……
這是失去意識前我最後的聲音。
6
意外發生在槍響的瞬間,誰都沒有料到會有這樣一個龐然大物迎麵撞來。
殺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扣動了扳機。可就在子彈擊中芸兒之前,因為出租車遭受的撞擊,她的身子已經彈向了前麵。子彈劃過了她肩膀的肌膚,火辣辣的,不過這已經不算什麼了。她現在呈一個倒栽蔥的姿勢撞在了副駕駛座上,周圍的玻璃全被震碎了,肉色的裙子下麵,她修長柔軟的大腿被濺碎的玻璃紮的鮮血直淌。不過她已經足夠幸運了。在她右腳高跟鞋踩踏下的殺手,已經一頭栽出了前車窗。破碎的玻璃像刑具一樣紮在他整個臉上,實在不忍卒睹。
馬上,車子就被警車給包圍了。
好像是一種做夢般的感覺,芸兒感覺全身軟綿綿的,像躺在雲裏。然後,痛感神經如說好一般在某個時間同時恢複,鑽心的疼痛就像煉獄一樣開始在體內翻騰。她閉上眼咬緊牙關。最猛烈的痛感來自於左腿,估計骨折了,動也不能動。
在警察的幫助下,變形的車門被打開,她被幾隻大手給緩緩的挪了出去。稍微問了幾句後,就讓她睡在地上,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雖然疼痛不已,不知為什麼大腦卻還清醒著,她忽然發現,原來撞他們的是一輛運鈔車。
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但真的是一輛運鈔車撞了他們。
是度祥!
這是大腦的第一個反應,無需再多說,幸福感頃刻間傳遍全身。現在如果要用一個流行用語來形容她,就是“痛並快樂著”。
殺手已經變成了屍體,放在了車子的另一頭。
“你就是被出租車殺手劫持的人質麼?”這時一個中年警察又過來問她。
芸兒微微點頭。
“他就是殺手?”
芸兒繼續點頭,隻是眼眸一直望著另一邊。
救護車還沒有來,她不禁在心裏有一點擔心,度祥會不會出事。
第一個被抬下來的是那個胖胖的運鈔員。他已經被撞的麵目全非,他閉著眼睛,用一副僵死的模樣微微喘著粗氣。雖然芸兒有點討厭他,但決定還是讓他先上救護車吧。
然後瘦子是自己走下來的,雖然瘸著腿,但他一點也不像是車禍的幸存者,隻是他的表情在看到殺手的麵孔之後大驚失色:
“老大,你不是說要獨自去引開警察麼?你說要假扮殺手吸引警察注意,怎麼成這副樣子了?!”
芸兒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然後是運鈔車的駕駛員,因為有係安全帶並且氣囊打開的緣故,並沒有受太多傷,他是被攙扶出來的。但他的表情非常痛苦,用左手捂著右邊的胳膊,那裏似乎受傷了,鮮血淋漓。
“叛徒。”在經過殺手身邊的時候,他吐出了這兩個奇怪的字。
終於,度祥被抬了出來。
他的傷勢不輕,但也沒到嚴重的程度。除了雙手胸口和後背被玻璃刺破外,身上其它地方似乎並沒有受到重創。芸兒不禁又喜又憂。在她的示意下,警察走到了身旁,她忍著巨痛把銀行裏發生的那一幕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
警察聽後神色嚴肅的圍住度祥,想問他什麼,可是度祥的雙目一直緊閉著,一句話都沒說。一看這樣,警察們隻得摸了摸他的肩。微笑著叫他好好養傷。
救護車的聲音此時從遠處傳來,警察們把度祥移到了她的身邊。芸兒深情和充滿憐惜的看著他。過了良久,度祥才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眶有點發紅。先咽了一下口水,然後他用一種緩緩的動作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盒子。盒子外麵裹著一層塑料紙,然後他繼續用血肉模糊的手掌以一種緩緩的,緩緩的動作將它拆開。
“度祥?”芸兒疑惑的叫了他一下,但是他沒有回應。
當那個盒子被半打開著放到了芸兒麵前時,度祥才開口說出了他的第一句話。
“芸兒,你願意嫁給我麼?”
他的聲音很輕,很沙啞,但是溫柔地模糊了一切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