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來到這個地方,與以往不同的是,她身旁還坐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畢素文。說實在話,在她心目中,她比較喜歡畢素文:不張揚自己,穩重理性,遇事冷靜,臨危不懼,典型的男子漢氣質;而周子強則是另外一種男性,很帥,主動熱情,待人落落大方。
畢素文找文婷,主要是想進一步了解文揚的“案發經過”。
“畢老師,你很少來這裏嗎?”文婷問道。
“我大部分時間在實驗室裏度過,空閑的時候得看資料,自由的時間實在不多。”畢素文望著遠處港灣裏大大小小的船舶說道,“我一生當中最後悔的,就是沒有花多少時間陪蘇姍姍。如果蘇姍姍還在的話,我一定會把呆在實驗裏的時間多抽些出來給她。”
“其實,山妹姐不會在乎你少陪她一點時間。作為女人,我理解一個女人的心。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在乎的是他心裏有沒有她,在他心裏她的份量有多重,而絕不是他在她身邊陪的時間有多少。”
畢素文感到局促不安。他可以站在學術講台上麵對眾多的專家教授而從容地侃侃而談,但是,麵對一位少女卻常常顯得缺詞少語。
“文婷,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過了許久,畢素文說出了一句這樣的話,但馬上又後悔了。他擔心文婷會笑他為什麼會提出這個問題。
“記得。你給我的印象,怎麼說好呢?”文婷回憶道,“你給人一種自信,精神向上的感覺,就像陰天裏見到一抹陽光,讓人眼前一亮。”
“那時,我還不知道蘇姍姍的事。”畢素文說道,“得知蘇姍姍被害的消息,我如同墜入了一個黑暗的世界。”
“當你知道是我弟弟殺了你的女朋友之後,你心裏是什麼滋味?”
“一種難以言表的複雜心情,那時,我不知道要不要恨你弟弟,因為整個事件發生得太讓人不可思議了。後來你給我的印象是讓人同情,讓人心痛,尤其大年除夕看到的那一幕。說實話,我真的認為你身上具備了某種不為一般女人所具有的優秀品德。為了弟弟,你不顧自己的尊嚴和名譽,也是那一刻,使我心裏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預感,你弟弟可能不是殺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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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後來從事法醫昆蟲學的研究工作,就是為了查清這件事的真相嗎?”
“我喜歡挑戰,所以我選擇了這個專業。當然,這件案子帶給兩家人的不幸,我記憶猶深。我所能做的,就是盡量把這件案子複原,以還其真相。”畢素文問道:“文婷,你知道鳥島對麵的鵝嶺山下藏著一個隱蔽的山洞嗎?”
“不知道。”
“有沒有聽別人提起過?”
“沒有。”
“你弟弟有沒有向你提起過?”
“沒有。”文婷疑惑道,“怎麼啦?”
“案發那天,我認為有人進過那個山洞。”畢素文說道,“洞口隻容許一個小竹排和一個人鑽進去,進出時要掀開藤蔓。文揚是租船進鳥島的,船隻不可能進出那個洞口,而且小竹排是從哪兒弄到的呢?”
“畢老師,你在說什麼?”
“嗯,過幾天你就會明白我說的了。”畢素文微微一笑,“你知道文揚那天進鳥島做了些什麼嗎?”
文婷將文揚所說的一五一十地轉述了一遍,“我相信他說的,他沒有向我撒謊。他一再向我表白他是冤枉的。我又調查了那幾個和文揚一起進鳥島的朋友,他們說是下午三點之前離開鳥島的,還說離開之前他們看見蘇姍姍還在鳥島。”
“嗯,我明白了。我認為,現在是你向檢察院提出申訴的時候了。”
“真的嗎?”
“真的。”畢素文回答得非常堅定,“請你相信我。”
盡管投在樹上的燈光,在畢素文的身影上抹了一層濃濃的陰影,但文婷似乎又看見了那雙自信的眼睛,那張充滿陽光的臉。
放眼望去,一盞盞燈火是那樣的朦朧,隔著被霧氣偽裝了的玻璃,如同懷有春事的少女的眼,始終看不真切。昏暗發黃的燈光,十幾張粗糙的塑料桌椅,圍攏著喋喋不休的夜語,還有功夫茶水上的嫋嫋霧氣,如泣如訴的懷舊音樂,使文婷想起了過去,想起了弟弟。她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噩夢,而這噩夢就快要結束了。
“我們,可以一起走走嗎?”文婷站起來,望向畢素文。
畢素文點了點頭。
天空,開始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
海風吹來,很涼很涼。文婷不禁打了個寒戰。下意識的,畢素文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文婷望著隻穿著單薄襯衣的畢素文,心裏升起一股暖意。
“文婷,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是否願意?”畢素文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句話。他似乎在心裏漸漸喜歡上了文婷。
“什麼事?”
“你弟弟的案子處理好以後,我想回青龍鎮一次。關於我在鳥島所做的實驗內容,蘇姍姍的父母到現在還不知道與蘇姍姍的被害案有關。所以,法庭再審結束後,如果你弟弟被無罪釋放,我覺得自己有必要有義務向他們說清楚我的做法,並向他們解釋我到鳥島做實驗的目的,以及為什麼沒有及時告訴他們。”
“你想說什麼?”文婷被弄糊塗了。
“是這樣的,在我離開青龍鎮之前,我答應了他們一個要求。”
“要求?”
“嗯,你聽了後或許會有些奇怪。因為我答應下一次見他們時,會帶一個女朋友過去。”
“女朋友?你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嗎?”文婷的臉發燒般地熱起來。
“文婷,請你別誤會。我隻是想滿足伯母一時的心願,不想讓她失望。她認為蘇姍姍的事拖累了我的個人問題,所以一定要我帶個女朋友去見她,要不然她會不高興。我想了很久,才想到了你。”
“你認為我會成為你的女朋友嗎?難道說,你為我弟弟申冤,是有條件的嗎?”
“文婷,你怎麼能這樣想呢?”
“那你要我怎樣想?”
“我隻是要你臨時代替一下。”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走後,周圍的人對我會是什麼看法?”
“這……”畢素文撓著腦袋,“對不起,這事就算了吧。我太在乎自己的個人得失了。”
畢素文的話,打亂了文婷心中的湖水。他怎麼會提這個要求呢?這出戲萬一當做真事在社會上被傳開,我又如何對周子強解釋?不但會難以麵對周子強,更有可能會更加招致周子玟的怒火。可是,萬一他真的救了弟弟,可以說他是弟弟的救命恩人,我拒絕了他豈不是太過分了?我到底要怎麼辦呢?
“文婷,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不開心,就當我沒有提出過這個要求。你還是抽空寫申訴書吧,我會告訴你怎麼寫理由的。”
文婷正要說話,手機響了,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畢素芸打來的。
“我今晚得加班。”文婷把畢素文的外衣脫下來,放到畢素文的手裏,就匆匆走出了海濱長廊。回公司的路上,她的心一直跳個不停。
“你在想什麼呢?”站在生產車間門前的畢素芸老遠看到走過來的文婷,跑過去問道,“看你神色慌張,一定是出去和哪位帥哥約會談戀愛了吧?”
“素芸,你說,愛情是什麼?”文婷避而不答地問道。
“你真的在戀愛啊?”
文婷把她和周子強的故事說了一遍。
“周子強和我有業務上的來往。他做生意的精明,遠遠超出他的年齡,我隻能說,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商人,處理事情不但周到,恰如其分,為人不做作,而且也有算計。”
“此話怎講?”
“嗯,一時無法和你說清楚。我和男人打交道很多,對男人也比較了解。不過,周子強不失為一個好男人。對了,他上次來過一次,沒見過你嗎?”
“來過一次?”文婷暗暗一驚。
“沒錯,我的玻璃廠需要他的化工原料。我們業務上的往來有好幾年了,每隔半年,我們之間要結算一次,另外就產品性能給他提些意見,以期讓他們改進工藝,能達到符合我們質量更新後的要求。”
文婷沒有說話,呆呆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上午9時,震驚萊市的鳥島殺人案於萊市人民法院一樓刑事審判庭重審。庭審將由五名審判員組成合議庭,由在法院從事多年審判經驗的刑事審判庭庭長擔任審判長。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文婷這次索性沒請代理律師,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畢素文身上。
開庭的前一天中午,萊市人民法院門口停了五輛警車,門口的法警也滿臉嚴肅,並嚴禁閑雜人員出入。據萊市市委宣傳部新聞處工作人員的介紹,由於前來采訪的各地記者太多,湖南省有關部門最後決定,隻安排中央級媒體和湖南日報、湖南電台及電視台的記者進入旁聽。來自全國各地的幾十家媒體的記者都被“拒之門外”,就連萊市當地的媒體也沒有得到優待。由於萊市法院審判大廳隻有156個座位,旁聽的人數將會受到嚴格的限製。而且湖南省高院作出指示,庭審的過程將會以現場直播的形式在湖南電視台播出。
擔任重審的主審法官即刑事審判庭庭長,在開庭前接受記者電話采訪時表示:“雖然,我們還不能肯定審判結果將會如何,但是我們會嚴格遵循回避原則,凡是有可能會影響本案正常判定的法官均不會參與本次重審,同時本著公正公開,遵循科學的原則,進行現場庭審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