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的青春,以你為名2》(8)(3 / 3)

“你希望YUKI退團,OMI解散嗎?”弗羅娜依舊閉著眼睛漫不經心地問。

滿身冷汗的未夜內疚地低著頭,遲遲無法開口。REN和舞都屏住呼吸,竭力把自己偽裝成透明人,而受害人YUKI則麵不改色地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仿佛事不關己。

沒有等到未夜的回答,弗羅娜又接著說:“如果OMI解散,你就可以做歌手了。我知道這才是你真正的理想。而他,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來利用你。”

“我承認我以前誤會了YUKI,以為他軟弱懶散、怕苦怕累,是團隊的累贅。但是自從知道他一直帶傷訓練後,我就徹底改變了這個想法。原來我才是最無知幼稚的人……”

雖然是在懺悔,但是某些字詞聽上去依然非常刺耳。舞和REN都偷偷向YUKI望去,隻見他依然專心致誌地注視著窗外,表情從容淡定,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

無論未夜說什麼,他一點兒都不意外,因為他早就知道了。

弗羅娜冷笑一聲,說:“你也太傻了。他隻是想徹底搞垮OMI,好趁機推出他的新團。”

未夜沒有回話。車廂中氣溫驟降,涼得都不用開空調了。

身為隊長的REN挺身而出,向弗羅娜表態說:“我們以後一定更加努力,不讓他們超過。”

如果是以前,用這句話就可以結束整個話題,可是今天弗羅娜的反應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討厭消極情緒的她一反常態,幽幽歎息道:“沒用的,我見過太多紅極一時的偶像組合到最後銷聲匿跡,慘淡收場,OMI的結果也是一樣……”

直到這時,她才睜開眼睛,回頭望著後麵座位上正驚訝凝視著她的四名成員。她忽然笑了笑,不再是從前那如刀鋒般割皮刺骨的冷笑,而是淡淡的、柔和的苦笑。鮮紅的嘴唇微微開啟,仿佛是漫不經心地緩緩發問:“你們是想漸漸被觀眾遺忘,最後無聲無息地慢慢消失,還是在最燦爛的時候選擇結束,讓一切成為傳說?”

沒有人敢接話,四雙眼睛都直勾勾地凝視著弗羅娜認真的表情,就連司機都扭頭望了她一眼,無法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曾經帶過不少組合,但是對OMI,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我近乎瘋狂地傾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你們就是我的夢想,最近我在考慮解散OMI的事情時,仿佛在親手扼殺自己的生命。我考慮了很久,與其被遺忘,不如被銘記。讓我們把OMI推上最高的王座,登上巔峰的瞬間讓時間靜止,讓所有人永遠銘記OMI最輝煌的一刻吧。”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是哽咽的,雙眼飽含熱淚。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其他四個人都驚愕地盯著她,不敢相信卻又不敢打斷。

“其實我已經向公司提出為OMI舉行告別演出的計劃了。”弗羅娜很快地揩去眼角的淚珠,突然從剛才的感性又變回冷酷的工作狀態。“最好的機會就是十月初的‘白金之星大獎’,從現在開始準備剛好來得及。當我們最後把冠軍獎杯捧入懷中的時候,一起光榮地向全世界宣布OMI解散的消息。這就是我為OMI寫下的最終結局,從此OMI將成為一段傳奇。”

弗羅娜的目光有些興奮,沒人可以阻止她的瘋狂想法。“白金之星大獎”是當今流行音樂界影響力最大、關注度最高的一個獎項,冠軍完全由粉絲投票選舉產生。粉絲們為了把心儀的偶像推上冠軍寶座,都會竭盡所能地購買投票券支持。

“等等。”聽到這裏,REN終於忍不住打斷她,“你的意思是,OMI十月份就要解散?”

弗羅娜認真地望著他充滿質疑的眼睛,平靜地點了點頭。

“現在已經八月了,兩個月後,我們就要告別舞台?”REN說出來連自己都不信。

未夜跟著激動地低嚷道:“為什麼要解散?我不想當歌手了,我還想繼續留在OMI。”

就連從來不嚴肅思考問題的舞都意識到事態嚴重,一本正經地說:“是啊,我們明明熬過那麼大的危機,好不容易緩過來,為什麼要在形勢大好的時候突然解散呢?”

“你剛剛在舞台上明明說OMI將一直陪伴粉絲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啊!”向來好脾氣的REN在這一刻忍不住低吼起來。團隊解散這麼大的事情,居然被弗羅娜說得如此輕巧!

“對。”麵對大家的質疑,弗羅娜輕輕點頭說,“我說的都是實話,一個字都不假。”

“可是……”REN剛說了兩個字,就被弗羅娜打斷。

“當初OMI組團,決定由我全權負責的時候,我就和公司有個約定。”弗羅娜微笑著講出一段成員從未聽聞的內幕,“當我把專輯銷量做到五百萬的時候,我要獲得一個特權——那就是由我一票決定OMI什麼時候解散。這條是寫進合約裏的,現在公司想反悔都不行。專輯銷量大家都看到了,不僅超過五百萬,早就已經破千萬了,所以我有權行使自己的特權。”

“開什麼玩笑!”未夜差點兒站起來,“憑什麼由你決定?難道我們的意見就不重要嗎?”

眾人激動的情緒和強烈的反抗並未令弗羅娜產生一丁點兒退縮。她平靜地依次望向每名成員的臉,用不到未夜一半的音量,緩緩說道:“未夜,組合不是你的歸宿,你適合作為單人歌手出道,公司會為你圓夢的。YUKI,感謝你為組合付出了這麼多,我早就該讓你好好休息了,你也應該歸心似箭了吧?REN、舞,以後公司會安排你們繼續接拍影視劇,錄製各種節目。你們多做做其他工作,從中尋找最適合自己的。雖然解散是OMI的終點,但也是你們每個人的起點。你們可以更自由地選擇自己的前途,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做得比現在更加出色。至於OMI,就讓它成為我人生中的最後一個藝術品吧,請你們原諒我的自私。”

從不說“請”的弗羅娜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著每個人。她的表情認真得令人心痛。

沉默,很長時間的沉默。

最終YUKI輕輕舉起手,說:“我……支持。”

未夜就像被背叛似的,憤怒地扭頭瞪著他,但YUKI沒有把手放下。

過了一會兒,REN也默默舉起了手。看到REN舉手,舞也想跟著舉手。未夜不停地用凶惡的眼神恐嚇他,但他還是慢吞吞地把手舉到耳側。

“謝謝。”弗羅娜長舒一口氣,緊張得發白的臉色稍微紅潤起來。

未夜不敢相信其他人居然會同意,氣急敗壞卻又無力挽回。他氣得太陽穴陣陣刺痛,扭開了頭,賭氣似的說:“好吧,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好說的?隨便你們。”

弗羅娜本來就有一票決定權,現在又有三名成員讚成,他的態度早就不重要了。

“不過……”YUKI小聲提出,“就算我們策劃得再完美,告別演出都不夠圓滿。”

是啊,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少了一個人的OMI是不完美的,但是安寂不會回頭了。

“關於安寂……”其實弗羅娜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她的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光彩,篤定地說:“我還有最後一招沒有使出來。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可以讓他回心轉意。到時候OMI就能以最完美的陣容告別舞台了。”

八月底,林喬治和弗羅娜再次來到中國。他們此行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再見安寂一麵。雖然雙方不僅有官司在打,而且還在爭奪安寂的監護權,但安逸凡表現得非常大度,大大方方地把他們迎進家門。剛剛結束了《全能歌王》錄製的安寂正好在家休息,在安逸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下,才終於打開了緊鎖的臥室房門,同意與林喬治單獨見麵。

本以為這次對話又會在一番爭吵後不歡而散,但林喬治開口第一句話就令安寂始料未及。他問:“小寂,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所以我隻談重點——你想簽約宏宇,還是繼承我的公司?”

林喬治的公司當然就是S TOWN。繼承這個影響力遍布全世界的龐大造星工廠,無疑比簽約一家唱片公司的誘惑力大多了,隻要是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都不會拒絕。

這就是弗羅娜所說的“讓安寂回歸的最後一招”,果然是大招。

但是,安寂聽到這句話後卻什麼都懶得回答,隻冷冷地笑了一聲。

這樣的反應完全在林喬治意料之中。他一點兒也不著急,發出自嘲般的歎息,低聲感慨:“看來想要讓你回到我身邊,我必須講出真相。小寂,當初我選擇離婚不是為了繼承遺產,而是為了你和詩韻著想。”

“住口!”憤怒到極點的安寂苦笑著,“一個人究竟要無恥到什麼地步才能說出這種話?”

林喬治不生氣,心平氣和地繼續問:“你知道我父親是怎麼死的嗎?”

“沒興趣。”安寂把頭扭開,恨不得立即結束這場無聊的對話。林喬治拋出的問題安寂上網就能查到,但是安寂從未產生去查證的念頭,隻想離那個又絕情又可恨的家族遠遠的。

林喬治說:“他死於腦腫瘤。被查出時已經是晚期了,所以很快就撒手人寰。”

“那又怎麼樣?”

“接下來的話,我是不想告訴你的。但是你已經長大了,以後我可能難以再繼續隱瞞下去。也許過幾年你自己就會有所察覺,所以我還是決定親口告訴你。”

“你到底想說什麼?”安寂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我父親的腦腫瘤是有遺傳性的。”

低頭淡淡吐出這幾個字的林喬治故意停頓了很長時間,但安寂徹底沉默了。

林喬治隻好接著講:“所謂遺傳性,就是我也可能長出同樣的腫瘤,然後迅速死掉。所以我在葬禮後也做了一次檢查,結果很遺憾,我也被查出有陰影。所幸發現得早,可以用藥物控製,但是幾乎沒有痊愈的可能。根據我父親的遺囑,如果我不離婚就無權繼承任何財產,我隻能帶著一個長了腫瘤的腦子回到你和詩韻身邊。你可以想象接下來的日子嗎?”

雖然林喬治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講到這裏時,眼眶已經發紅了。

他淡定地為安寂描繪出一個非常可怕的未來:“因為無錢醫治,腫瘤會越來越大,最終我將失去行動能力,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都讓人照顧,還會產生高額的藥費、住院費、護理費,這些全都由詩韻一個人承擔。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

說到這裏,他已經不忍心再繼續說下去。

一直沉默不語的安寂低聲替他說出下一句話:“我也有可能長腫瘤?”

林喬治依舊低頭望著地板,沒有說話,但是沉默已經給了安寂肯定的答案。

不知道如何接受這個事實的安寂猛地站起來,忍無可忍地咆哮:“從小到大你一天都沒有陪過我,結果就給我一個腫瘤陪我一輩子?我為什麼偏偏就流著你的毒血?”

林喬治抬頭望著情緒激動的安寂,輕輕地說:“如果你也發病,家裏同時有兩個絕症患者,無論如何醫治,我們最終都將死去,留下詩韻孤苦伶仃一個人,她隻有一貧如洗的空房子和一屁股巨額外債。難道你不認為與這樣的結局相比,現在的她才更加幸福嗎?沒錯,離婚後我的確沒有盡到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但是我可以在一個你們看不到的地方,竭盡所能地供養你們。她不用辛苦工作,你也可以學習喜愛的音樂。你們衣食無憂,生活富足。就算某天你真的發病了,也可以接受最好的治療,不會因為沒錢而斷絕生路。”

林喬治把語速放得很慢,竭力控製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熱淚,然而這席話講到最後,他還是紅著眼眶哽咽了。麵前,憤怒的安寂表情扭曲,臉頰同樣被滾燙的淚水覆蓋。

“你每年都會做一次包括頭部CT在內的全套體檢,而詩韻則會把體檢結果寄給我。

她從未問過原因,但也許聰明的她已經隱約猜到了。你曾經問過我,如果你不是我兒子,還會不會在OMI出道。我說不會,你會接受更多培訓,晚幾年以更好的狀態在其他組合出道。當時你非常不理解我為什麼這麼著急讓你出道,現在我終於可以告訴你真相了。那是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沒有太多時間去揮霍和蹉跎。你必須更快地去實現夢想,趁年輕做完一切想做的事情。因為比起其他人,你的時間太寶貴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把青春耗費在漫長的等待中……”

安寂的目光柔和下來,盈滿眼眶的淚水完全覆蓋了他的視線。他的整個世界觀都在這短短幾分鍾內徹底顛覆,他以為會恨一輩子的人,卻突然變得非常卑微,非常可憐。

“所有你難以理解的事情背後都有我無法說出的苦衷,我做這些事的所有原因歸根結底隻有一句話,就是我愛你們。雖然我不能把這句話講出來,但是我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由愛而發的。”

安寂扭開頭,顫抖著問:“既然愛我們,為什麼不說出真相?”

“當初我跟她離婚,不做任何解釋,就是想讓她恨我,這樣她才可以另嫁他人。如今我們父子終於可以坦誠相見了,我知道你恨我,但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

這個問題太可怕了,安寂望著林喬治深邃的雙眼,根本無法回答。他哽咽著質問:“那她死後為什麼還不告訴我真相?為什麼要讓我繼續恨你?”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瞞你一輩子,一直瞞到你被查出腫瘤,必須接受治療的那一刻。我不想讓你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我希望你能像其他人一樣,擁有一段無憂無慮的青春。與其讓你陷入恐懼,我寧願你恨我。我不怕被你們恨,我隻怕你們過得不幸福。”

幸福?這兩個字聽上去格外刺耳。安寂含淚低吼:“從你離開的那一刻起,我們這個家就注定不可能幸福!無論你做什麼都沒用,你親手毀掉的東西已經消失了。”

林喬治的心中一陣痛苦。他真誠地說:“我承認我虧欠了你們母子。現在詩韻已經去世,我發誓在我有生之年,我將竭盡所能地補償你。”

“我不要你的補償。”安寂憤然扭頭,習慣性地拒絕著。

“你要不要和我做不做是兩回事。”林喬治的態度也是強硬的,“無論你是否理解,我都做了我認為最好的選擇。而我現在坐在這裏,告訴你真相,隻因為兩個原因。

一是你已經長大了,也許某天會對為什麼一直做頭部CT產生疑問,我很難繼續隱瞞下去。二是因為我已經42歲了,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而且最近的檢查結果顯示,我腦內的腫瘤已經開始惡化,我的時間所剩無幾,所以不得不考慮公司的繼承問題。”

林喬治望著安寂,父與子鋒利的目光在被淚水泡得苦澀的空氣中撞擊。

“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希望你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