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市租房的價格不低,你想在哪裏住?學校附近?”石井歌直入正題,不時地操作著手機頁麵,“我剛才在路上也看了下,學校附近有座公寓,很多學生都在那裏住,你要不要看看?”
我點點頭。
我知道那個地方,那是一座條件還不錯的青年公寓,很多不想住宿的學生都在那裏有基地,而且那裏的房間家具配備得都還不錯。
於是石井歌幫我提著行李,我們倆就在學校附近的小區和公寓裏轉了起來。
石井歌並沒有過多過問我為什麼要租房,也完全不問為什麼我才回家就又匆匆忙忙地趕回S市。
想起上一次他那番似真似假的告白,再看到他毫無芥蒂、真心幫助我的樣子,我選擇了沉默。
最終還是在青年公寓裏租了一間房子,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還有個小陽台,價格也還算便宜,按我每月接外包的報酬來算,負擔起來也還綽綽有餘。
緊接著石井歌又幫我把東西從宿舍都搬了過來,所幸我的東西並不多。
簽訂租房合同外加搬家,竟然隻用了一天就全部解決了。
石井歌和我折騰一天,都累得滿頭大汗。
簡單吃了晚飯之後,我和石井歌一起站在陽台上,看著星空。
“謝謝你了。”我是真心感謝石井歌。
“你這麼說並不會讓我覺得高興。”石井歌一臉認真。
我苦笑一聲,順手遞給石井歌一罐啤酒:“那就不說了,今晚痛痛快快陪我喝酒吧。”
“這個沒問題。”石井歌接過啤酒,爽快地喝下一大口,“不管你遇到了什麼事,易薇,我很榮幸,你並沒有因為上次的事而對我產生隔閡;我很榮幸,你能想到來找我幫忙。”
我並沒有多說話,隻是和他碰了碰啤酒罐。
易茹一直在給我打電話,所以我下午搬家的時候把手機關了機,這時候一開機就看到有二十多個未接電話,有易茹的,也有沈風海的。
石井歌走後,我躺在床上,給易茹回了一條短信:“我回S市了,搬出宿舍了,在青年公寓租房了,別擔心。”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別多想,我和媽吵架的事,跟你沒關係。”
總算暫時鬆了一口氣。
眼看已經晚上九點,屋子還是剛剛簡單收拾了一遍的樣子,我累了一天也懶得再弄,索性躺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地看著電視。
在我幾乎迷迷糊糊地快要睡過去時——
“咚咚,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傳來。
我精神一振,怪異地盯著那扇房門——我剛剛搬進來,就有人來敲門,難道是物業?
我疑惑地趴在貓眼上望了望外麵。
是沈風海。
我正猶豫著,房門外的沈風海已經察覺到了我的動靜,他對著門上的貓眼微微一笑:“是我。”
我打開門,他自然地走進了屋。
“你怎麼找到這裏的?”我斜眼瞪著他。
他揉揉我的頭發:“易茹說你和你媽大吵了一架,離家出走了,還不肯接她的電話,她擔心得不得了,就找到我了。剛剛她說你在這裏租了房子,讓我過來看看你。”
我點點頭:“那你都知道了?”
“嗯,既然回了S市,為什麼不來找我?我剛才跟物業那邊打聽今天剛搬進來的女孩,才知道是石井歌幫你一起搬的家。”他似乎很在意這個問題,又重複問了一遍:“為什麼你願意找石井歌,卻不願意來找我?”
我倒沒有遲疑,實話實說:“因為找你幫忙的話,你肯定不讚成我租房,還會讓我回家跟我爸媽道歉,不是嗎?”
沈風海沉默了一下,然後無奈地攤手:“好吧。”
我故作輕鬆地朝他笑笑。
沈風海在我的新房子裏四處轉了轉:“還不錯,還有廚房。”
“嗯,以後你和易茹可以過來玩。放心,廚房是你的,美男大廚。”難得我心裏一團亂麻,竟然還會對沈風海和顏悅色地開玩笑。
“嗯,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跟你爸媽和好呢?”沈風海終於問到了關鍵的地方。
我嗤之以鼻:“我沒錯,為什麼要去和好?我爸媽都不想管我,沈風海,你也不用管我。”
沈風海很隨意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房間裏昏黃的燈光映在他白色的毛衣上,恍惚間竟讓我覺得十分溫馨。
他像我剛才一樣,散漫地按著遙控器,最終把頻道定格在一個選秀節目上,百無聊賴地看了兩眼,隨後放下遙控器。
“坐過來吧,易薇。”他聲音溫柔地招呼。
我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順從地坐在了他身邊。
“你為什麼總是說,讓我不要管你呢?”沈風海的眼神是無奈的,無奈中卻又有一點點寵溺的味道,“易薇,人這一生,遇見幾個好朋友很不容易,對我來說,你是很重要的朋友,你知不知道?”
我微微一笑,心中泛起苦澀:“所以你就硬是要在我生活裏橫插一杠子嗎?”
“我並不是幹涉你。”沈風海解釋,“我隻是想讓你能活得更自在開心,因為你總會作繭自縛。”
我心底微微觸動,卻仍然倔強著,不理睬他。
“易薇,總有一天,我們會離開這所大學,我們會變老,還會死去。人這一生會留有很多很多遺憾,我們能做的,隻是盡可能地讓這些遺憾變得少一些。”沈風海的眼神像是一望無底的潭水般幽深,“如果眼看著你因為你父母的壓力,每天都不開心,我卻沒有出手幫你,這會是我最大的遺憾。自我認識你開始,你就桀驁不馴,難得露出笑臉,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我心底越發被觸動,仿佛心中矗立多年的一座冰山忽然被暖流襲擊,開始融化。
“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別總把我拒之門外。”沈風海終於關掉了電視,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我。
“已經很晚了。”我歎了一口氣,“你該走了。”
沈風海卻似乎跟我杠上了:“我剛剛說過不要總把我拒之門外,你現在就想把我趕出去?不成,我今天不走了,我就睡在這裏。”
我拿他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心安理得地跑到衣櫃前去翻找我的備用被子。
沈風海自顧自地把被子翻找出來之後,又跑到廚房去覓食,最終從冰箱裏翻出了一盒牛奶,他又無比自然地開火熱奶……
我無語地看著他,心想:沈風海這家夥死皮賴臉的本性一定已經深深地刻進了他的骨子裏。
沒想到的是,沈風海熱好牛奶之後,卻把牛奶小心地倒進杯子裏,然後遞給我。
我端著那杯牛奶,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晚上喝杯牛奶,舒緩情緒,睡個好覺。”他隨口朝我解釋,還把我推進了臥室,“十一點了,快睡覺去。今晚你客廳的沙發是我的了。”
我被他推著前行,在他的注視下把牛奶一點一點地喝進肚中,他才走出我的房間,去了客廳,還不忘幫我關好門。
他的關心是那麼自然,他眼底的溫柔是那麼明顯。
麵對這樣一個幹淨明亮的溫柔男孩,我該怎麼辦?
我清晰地聽到了心中冰山崩塌的聲音。
沈風海啊沈風海,我該拿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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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的最後一天,易茹也返回了S市。
她打電話給我,我便和沈風海一起陪她把行李放回了宿舍。易茹又提出想看看我新租的房子,我也沒有多糾結,直接就帶著他們過來了。
沈風海已經來過一次,自然輕車熟路。易茹進門之後好奇地四處看了看,就開始幫我收拾屋子。
“姐,你真決定要一直在這裏租房住了?其實回宿舍也沒事啊,你和爸媽吵架而已,他們又不會追到S市來,住宿舍也沒什麼妨礙啊。”易茹一邊洗菜一邊說。
我搖搖頭:“不回了,學校裏到底限製太多,而且我現在也能接一些外麵的工作,自己住在這裏也自由。”
易茹靜默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也好。”
我摸摸她的頭:“你以後也可以過來住。”
易茹笑了,漂亮的眉眼彎成了溫柔的弧度:“那必須的,你這裏可比宿舍舒服多了。”
就在我和易茹說話時,沈風海已經係上圍裙,準備做飯了。
我買的圍裙是粉紅色的,而沈風海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明明又帥又酷,係上圍裙之後卻多了一種怪異的美感,我忍不住笑嘻嘻地打趣他:“喲,沈大廚娘登場了。”
沈風海揚起鍋鏟做出要教訓我的架勢,我朝他吐吐舌頭,拉著易茹,躲到了廚房門口:“趕緊做啊,做好吃點!”
沈風海沒再搭理我,自顧自地開始發揮大廚的魅力。
他一向追求完美,但我沒想到他在下廚方麵也是天賦異稟。
他刀工十分嫻熟,完美到每一根蔥絲的長短薄厚都異常均勻,再經過一係列的烹煮煎炸,一道道美味就這樣上了桌。
我驚得目瞪口呆。
啤酒鴨、梅幹菜燒鴨肉、蒜香燜鴨、鹽水鴨胗……放眼看去,全是正在飄散著香味的鴨肉。
此時此刻,我都忍不住垂涎得吞口水了。這以後誰要是嫁給了他,豈不是一輩子都不愁吃喝了……
“易薇,過來。”他笑眯眯地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過去,打趣道:“喂,沈風海,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賢惠。”
“別廢話了,先嚐一口。”沈風海用筷子夾起一塊鴨胗,放到嘴邊吹了吹,溫度合適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喂到我嘴邊。
我美滋滋地把嘴湊了過去。
當沈風海的呼吸輕柔地擦過我的臉頰,當鴨胗的氣味滑過我的唇邊時,我才慌張地意識到,我和沈風海這樣的舉動太過親密了。
偏偏這時,我眼角的餘光正好瞥到站在廚房門口一臉黯然地望著我們的易茹。
我心裏一“咯噔”,要壞事了!
我趕緊推開了沈風海,笑著招呼易茹:“易茹,你也來嚐嚐,還不錯的樣子!”
說著我還朝沈風海眨眨眼睛,示意他喂給易茹吃。
沈風海卻當沒看到似的,不緊不慢地把筷子放下了。
易茹見狀隻是笑笑:“我就不吃了,宿舍裏還有點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吃吧,我下回再來。”
“易茹……”我趕忙追上去,“別走啊,這麼多菜都做好了……”
易茹環顧了一下這一桌子鴨肉大餐,笑了笑:“姐,你最愛吃鴨肉了,沈風海對你真的挺上心的。”
我一愣,而後臉色也有點僵硬了:“易茹,你誤會了。”
易茹擺擺手,笑得依然溫柔,隻是我分明看出她溫柔的笑容中藏著一抹落寞:“哎呀,我真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說完,易茹就匆忙出了門,竟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我原本胃口大開,現在易茹走了,我隻覺得沈風海做的這一桌子鴨肉也都打了折,實在心塞。
沈風海卻並沒有在意那麼多,拿出碗筷,安慰我:“沒事,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沒必要這麼擔心她。我們吃吧。”
我無奈地點點頭,勉強動筷。
不得不佩服沈風海的廚藝,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甚至比S市有名的烤鴨店裏做的還好吃,我吃貨的本質在沈風海麵前暴露無遺,毫無吃相地風卷殘雲了一番之後,才對沈風海豎起了大拇指:“味道一級棒!”
沈風海卻不同於我。
他的吃相是極其優雅的,連伸筷子的動作都美得像一幅畫一樣,他吃飯也很快,卻讓人感覺十分淡然,和我相比,就是雲泥之別。
我的吃相讓沈風海連連搖頭:“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天起,你的吃相就是這麼慘不忍睹。”
聽了這話,我也不由得想起,那年沈風海來我家送粽子,我在他麵前一口氣幹掉三個大粽子的事,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沈風海卻盯著我的笑容有些出神。
他恍若不自覺一般,緩慢地抬起了手,輕輕柔柔地撫過我的臉頰,擦過我的嘴角。
我下意識地想偏過頭去。
“別動。”沈風海說。
我的心跳速度加快了,臉上也火熱一片:“沈風海,你……你幹什麼啊?”
“沒什麼,就是想摸摸你的笑臉。”他目光灼灼。
摸摸我的笑臉?
“喂,你沒病吧,沈風海!”我一把打開他的手,“我警告你,男女有別啊!我跟你說,你別以為咱倆關係好,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啊!你有這種心理需求,你可以去找易茹啊!她對你的心思是人都能看出來,你不要跟我說你看不懂啊!別對我做這種讓人誤會的事,影響我以後交男朋友啊!”
我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卻幾乎緊張到語無倫次。
沈風海一字不答,就坐在那裏,雙臂環胸,笑眯眯地看著我發飆,一副欣賞的目光,像是在觀察什麼很有趣的東西一樣。
我在他溫柔而灼熱的目光下如坐針氈般難受,索性站起來,開始收拾碗筷。
晚上十點的時候,我終於送走了沈風海這尊大佛。
他走得瀟灑,我卻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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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很久很久,這一團亂麻並沒有被我厘清,我反而被心事壓得幾乎無法喘息了。
新年過後,暖春如期而至。
那是初春陽光還算明媚的一天,冰雪消融,柳色初綻。
石井歌和我一起躺在天台上,望著天空中飄浮著朵朵白雲,像是盛放在碧藍色盤子裏的大白兔奶糖一樣,讓人很想一口一口吃掉。
石井歌與我並排躺著,我的耳中塞著石井歌的耳塞。
耳機裏正播放的是一首英文搖滾樂,激情澎湃的旋律就像石井歌本人一樣,囂張狂放又陽光。
我忽然想起那年高中畢業的操場上,沈風海也曾把他的耳塞分給我,與我安靜地並肩而坐,聽著同一首歌。
還記得那首歌的名字,叫《暗戀》。
“模擬著愛情的溫暖數寂寞,流著眼淚亦無悔當初,要是能共你相戀會怎樣……”
記得那時的心跳。
記得那時的心動。
記得他上下唇輕輕翕動為我哼唱的樣子。
記得歌詞的每一字,每一句。
心口忽然間一陣陣鈍痛,我的視線竟然不自覺地模糊了。
“易薇?”察覺到我的異樣,石井歌關切地叫著我的名字。
“石井歌……”我哽咽著,“你說,如果和自己最在意的人,同時喜歡上了一個男生,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石井歌久久地沉默。
聰明如他,一向對我了如指掌,這一次也很快猜出了我話裏的意思。
他把嘴角輕輕地勾起來:“易薇,我告訴你一個解決方法吧。”
“是什麼?”我擦了擦眼淚,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他卻朝我轉過臉,俯下了身子。
他溫熱的唇,蜻蜓點水般覆蓋在我的唇上。
我依然愣愣地躺在原地。
他吻了我。
隻見他露出了狡黠的壞笑,明亮的眼眸中映著我呆滯錯愕的表情:“易薇,換個人喜歡,就都解決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揚起手掌,給了石井歌一記耳光。
“渾蛋!”我罵他。
他揉揉臉頰,不做絲毫辯駁。
我憤然離開。
石井歌的事讓我萎靡了一陣子。
後來易茹看我上課狀態不對,問過我幾次,我也沒有多說,最後易茹索性來到了我的出租屋。
隻有我們姐妹兩個,我們簡單地下了廚,吃了飯,隨意看看電視,聊聊天,就準備睡覺了。
臥室隻有一張床,易茹理所當然地和我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