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愛你,蓄謀已久·叢優篇》(4)(1 / 3)

星星的故事

後來點歌的時候,手機蹦進來一條短信:“你和那個人什麼關係?”

我瞟了黎華一眼,看到他在玩手機。

我回:“誰啊?”

“你老板。”

“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說:“我就是怕你被人騙了。”

我低著頭,在手機上一鍵一鍵輸入:“現在我的事輪不到你管,好好管你的藍恬吧,我看她今天晚上好像不開心。別回了。”

我喝酒一般不吐,今天也沒撐到要吐的地步,但我就是想吐,想折騰自己,想痛痛快快地難受,想發泄發泄。

我去外麵廁所吐,把手指伸到嘴巴裏,一直惡心到胃往上翻。

嘩啦啦。

吐開了就一發不可收拾,吐得眼眶都往外冒水兒了。外麵笙歌繚繞,我忽然在廁所裏不想出去了,很享受此時此刻的安靜。

“優優?優優?”是藍恬的聲音。

我按下衝水鍵:“在呢。”

把廁所門打開,我吐得有點身體發虛,半邊身體倚在牆壁上,藍恬走過來,關切地問:“優優,你沒事吧?”

我想若無其事地說沒事,但肚子不爭氣,胃裏一湧,扭頭又吐開了。

藍恬就在後麵拍我的背,越拍我越想吐,我聽見她在抽鼻子,扭過頭來看她:“你又哭什麼?”

她挺難過的樣子,對我誠懇地道歉:“優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看你這麼難受。”

那瞬間我眼眶潮紅了,看眼前的藍恬看得並不清晰,抽了張手紙去抹她的眼淚,她不停地在跟我道歉。

我於是輕輕抱了抱她,拍拍她的背:“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我是高興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和藍恬拉著手回包廂,黎華還是坐在那邊巋然不動。

我把藍恬拉到他身邊坐下,對黎華說:“你女朋友剛才在外麵迷路了,要不是我找到她,被人拐跑了都不一定,自己看好了。”

黎華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著我,我大方一笑,也沒有故意躲著他們跑開,就坐在藍恬旁邊。既然我還打算跟藍恬做朋友,就必須學會麵對黎華,我閨密的男朋友。

KTV店裏的人敲門進來,要給我們贈送快照。就是大家一起合影,拍立得。

合影之後,拍照的人說:“男朋友呢,來跟男朋友合一個。”

在座四個雄性動物,沒一個是老娘的男人。拍照的服務員對我表示同情,於是進入閨密合影階段。

宿舍的姐妹兒挨個兒過來跟我照,最後輪到藍恬,把黎華也給硬湊上了。既然我過生日,藍恬和黎華站中間都不合適,於是他們一邊一個坐我旁邊,我故意往藍恬身邊靠了靠,微笑的時候也朝藍恬這邊偏了下頭。

黎華還真是一本正經地在拍照,一隻胳膊搭在後麵的沙發上,另一隻胳膊隨意地搭在腿上,我瞟了一眼,似乎少了點什麼。

藍恬去唱歌了,我和黎華之間隻剩空氣,黎華坐在那兒,眼睛看著電視屏幕,像是在聽歌,但更像是在發呆。

我就坐這兒琢磨他,被黎華發現了,他偏頭和我相對,眼神親切。我微微一笑,看了眼他的手腕:“你的傳家寶呢?”

黎華牽了下嘴角:“不想戴了。”

我驀地想起那天在宿舍,藍恬脫衣服的時候掉的東西,當時沒看清,現在越琢磨越像黎華手腕上那玩意兒。嘁,給藍恬就給藍恬了唄,都這樣了還跟我扯什麼。

藍恬唱歌很好聽,很久沒聽她唱歌,我也就專心聽了兩句,黎華用手背把麵前的果盤往我麵前推了一點點。

我低頭,他微笑:“吃點兒水果。”

他知道我不愛吃,但總是在有水果的情況下,鼓勵我吃。

我吃水果的時候,他就看著我。吐西瓜子時,我稍稍彎腰,上身這件背心太寬鬆,雖然我裏麵穿了黑色的打底吊帶,還是有點春光乍泄的意思。

黎華皺了下眉,說:“你能不能少穿這樣的衣服?”

我把衣服緊了緊,瞪他:“誰讓你看了!”

他抿嘴笑,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口,我還在瞪他,我喜歡看KTV裏這種燈光,打在他側臉上的樣子。輪廓柔和但又陰影分明,像漫畫。

我想我還是能夠麵對黎華的,隻要他肯配合,隻要他這麼平平淡淡地對我,隻要沒人刺激我,一切都好說。

藍恬要去選秀。

報了網絡海選,已經入圍,接下來是要去比賽城市複賽。

邵思偉憑借關係,要來學校大舞蹈室的鑰匙,我們就在這裏待了兩天。我好久沒看黎華跳舞,而且從來沒看過他跳這種勁爆的適合現代舞台的舞蹈,一邊在下麵看,一邊拿黎華的手機錄下來。

黎華對於舞蹈,秉持十分認真的態度,不管是在教別人,還是在向別人請教。哪怕是一段不適合男人跳的,十分娘炮的舞蹈,他也能扭出自己的味道。

薛家正看著覺得不對勁,對藍恬和黎華說:“還不夠意思,再多一點兒。”

黎華能聽懂,藍恬不大聽得懂。薛家正咬了咬牙:“就是,再媚點兒,明白不?”

黎華不幹了,薛家正一揮手:“邵邵你去,你在行。”

邵思偉在外麵舞蹈班做老師,專教大姑娘跳鋼管舞。

薛家正和黎華在休息凳上坐著喝牛奶,看邵思偉教藍恬怎麼跳“豔舞”,我在旁邊無聊地折紙星星。

黎華問我:“送誰的?”

我自然地回答:“給喜歡的人啊。”

燕小嫦給我打電話說:“藍恬走了,你是不是該行動行動?”

她說:“藍恬那賤貨都能在華子出去演出的時候乘人之危,你也乘人之危一下怎麼了?”

我說:“姐姐,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

燕小嫦說:“我就是看那個騷貨不爽,平常看著不溫不火的,搶起別人的男人來那叫一個有主意。你到底問不問!”

“問什麼?”

“問問他到底看上藍恬什麼,問問他還喜不喜歡你。”

宿舍裏很安靜,我翻開生日那天的相冊,翻到和藍恬、黎華的合影,照片上,藍恬微笑時有兩粒酒窩兒,黎華牽唇恰到好處,他們兩個,把夾在中間的我,襯托得十分僵硬。

看了半分鍾,我把照片取出來,翻過麵重新放進去。我不想隨隨便便看到它。

藍恬走後沒兩天,我們也要放暑假了,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前,藍恬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她外麵的住所幫她收拾點東西寄到參賽城市。

我們學校在郊區,外麵沒有大樓,都是些民房,分成一小間一小間給學生住,還有遊走在附近的社會人士。

用鑰匙開了門,一進去我就有點傻眼了,藍恬是個很愛收拾的人,她不應該把自己住的地方搞這麼亂。

當時已經天黑了,我看了眼半開的窗戶,插銷非常破舊,應該是從外麵被人撬開了,藍恬這地方遭過賊了。

我開始有點害怕,現在學生大部分都搬走了,這家院子裏似乎沒有活人。我想幫藍恬收拾收拾,先去找她讓我幫忙寄的東西,證件和衣服什麼的都還在。收拾完該收拾的,我的好奇心開始嚴重作祟,我感覺這地方,一點都沒有男人生活過的痕跡。

我給黎華去了條短信:“藍恬住的地方有小偷。”

不久黎華給我打電話,有點擔心的意思,他說他正在往學校這邊趕,我於是跟他解釋,不是我遇到了小偷,而是這地方被小偷光臨過。黎華微微踟躕:“那我還過去嗎?”

我想了想,說:“來吧,過來把恬恬的東西搬走,這地方是不能再住了。”

我在這邊等他,時間越來越晚,在這邊住的人相繼回來。

有人在樓下簡陋的廁所間衝涼水澡,有人在房間裏和朋友喝酒,啤酒瓶子倒在地上丁零當啷地響。

我在想,藍恬自己住在這裏的時候,每天得承受多麼大的心理壓力和恐懼,又是什麼原因,讓她放著好好的宿舍不住,非要自己搬出來?

也許是因為不敢麵對我?

鐵樓梯被踩得噔噔響,走進房間,黎華看了看這個不足十平方米的地方,微微皺眉。

“你沒來過?”我問。

他看了看被撬壞的窗戶,麵有愧色地“嗯”了一聲。

到假期,學校宿舍已經開放了,男生也可以進入,藍恬沒多少東西,就那一大包和一床被子。黎華陪我一起送到宿舍裏,閑來無事參觀起來。

黎華參觀的時候,目光落到一個懸在上鋪的衣架上,衣架上掛著條粉紅色的小內內。那是我的,我心虛了,趕緊把衣架收起來塞櫃子裏:“看什麼看,沒見過啊!”

他笑,用溫和且耐人尋味的目光看著我,我一本正經地說:“好了,你走吧,一會兒宿舍的女生就回來了。”

他愣了一下:“你吃飯了嗎?”

“嗯。”我緊張地回應。

我沒吃,但我不能說,萬一他要請我吃飯怎麼辦?藍恬才剛走,我怎麼能和黎華單獨吃飯,不行,絕對不行。

黎華撇了下嘴:“好吧。”

但是他還不走,我剛才往櫃子裏扔小內內的時候,暴露了哪個床鋪是我的。

我的桌子上,沒什麼好東西,最近在做手工,都是紙星星啊針線啊之類的。可有些事情,我還是不想讓他知道:“哎呀,你快點兒走吧,這是女生宿舍。”

黎華死皮賴臉上了,拿著我手工做的小玩意研究,任我推,但我推不動他。終於把黎華推煩了,放下手裏的東西,他說:“優優。”

口氣裏,帶著點強硬的姿態,好像我在胡鬧。我轉眼看他,他本想說什麼的,後退一步,撞掉了放在旁邊的飯盒。

飯盒摔在地上,放在裏麵的瓷勺子掉出來摔成了兩截。

這瓷勺子,跟我的卡哇伊飯盒比起來,實在算不上美觀,可摔得我很心疼。因為那是我和黎華之間唯一的紀念品!

我生氣,加上我並不想讓黎華看出來我對這東西的在意,就對他吼:“你煩不煩啊!”

“對不起。”他有點抱歉,想幫我撿掉在地上的飯盒。

“不用撿了,你走吧。”

那一刻黎華看我的目光有些破碎,有些猶豫。我時常從目光中懷疑黎華有話想對我說,甚至我能猜到那些話裏的內容,我很擔心,怕他忽然告訴我,和藍恬在一起他後悔了。

我怕自己動搖,怕忘記他的決心被動搖。

自己撿地上的東西,把斷了的勺子扔進垃圾箱,黎華看著我這一係列動作,問:“那天的短信,是發錯了人嗎?”

“什麼短信?”

“我想你那條。”

“嗯,要不然呢?”

“我不信。”

我就往後退了一步,把手機拿出來翻到黎華的名字,用手機指著他:“你看啊你看啊,李和黎同音好嗎,發錯很正常好嗎?”

黎華沒把手機拿過去求證,點了點頭,表情不太愉快:“我走了。”

大三的畢業舞會,邵思偉求爺爺告奶奶地邀請我去參加,原因是他沒有女伴。

我帶了畢業禮物,把李拜天送我的那束小熊鮮花拆了,跟宿舍的姑娘,還有邵思偉他們幾個分了。

“這個紮蝴蝶結的是你的,那個給黎華,你別弄錯了!”我對邵思偉說。

邵思偉怕我偏心,把兩個小熊認真檢查一遍,發現給黎華的那個是個殘次,肚子上有一條手工縫合的口子,於是欣然接受我的安排。

回家後,我拍了電視劇這事兒,已經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間傳開了。

我親爹親媽覺得臉上有光,沒事兒還願意拉著我出去轉悠轉悠,顯擺顯擺。在我回來之前,我後媽就和一個阿姨商量了樁事情,相親。

即便不喜歡後媽,我也不想跟她永遠僵著,賣她這麼個麵子,這相親我還真去了。和我相親的這個人,叫沈頌,比我大兩歲,剛考上研究生。兩邊家長的意思是,沈頌研究生畢業以後,是一定會回到家鄉工作的,所以在外麵找對象,不如在老家找,早點定了,早點談上,等畢業就可以直接結婚。

我對沈頌沒什麼印象,我對這種沒有情調的工科男沒興趣。

藍恬的比賽進行得很順利,複賽突圍成功,我已經能在電視上看到她,她穿著校園風的白裙子和一些女孩兒站在一起,在隊列裏,她經常是站在比較當中的位置。藍恬是漂亮的,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漂亮,尤其是那兩粒甜美的酒窩兒,很容易給人留下印象。

我們很少能通上電話,她的時間很緊張,雖然偶爾寥寥數語,但可以斷定,她的狀態很好,並且很有信心。我能感覺出來,藍恬的信心,多少來自一些與內幕有關的東西。這場比賽能走多遠,大概她心裏已經有數。

邵思偉給我打電話,說他和黎華在我們這小縣城吃飯,叫我一起去。我不想去,邵思偉說他和黎華從市區驅車一個多小時過來,就是為了見我,黎華心情不好。

黎華確實心情不好,看見我這張臭臉,酸不溜秋來一句:“你現在這麼聽話了,連見我一麵都不行了。”

哎喲,我就不樂意了,姐在學校的時候受你摧殘就夠了,現在放假了,我也是需要放鬆的,你千裏迢迢跑來酸我,神經病嗎?

我歎口氣說:“是啊,姐們兒也是要談戀愛的,抽空陪你吃飯,你給我錢還是怎麼著?”

黎華不跟我搭腔,我擺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大少爺,你到底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黎華對我又是一瞥眼,邵思偉說:“你猜?”

我做了然狀:“哦,藍恬不在,寂寞空虛冷了?”

“咳咳,你正經點兒。”邵思偉態度挺正經,瞟我一眼,“華子失業了。”

我差點兒把失業聽成失戀,驚訝地看了黎華一眼,不自覺地皺了眉頭。黎華失業,就是失藝術團的那個業?

“怎麼了?”我看著邵思偉。

邵思偉抿了下嘴,一隻手反手遮住嘴巴,故作悄聲的模樣:“潛規則。”

“潛規則”三個字誰不懂啊,但是這三個字放在黎華身上,我就不懂了,黎華要潛規則別人,還是別人想潛規則黎華?

“不會是男的吧?”

黎華瞪我一眼,愣是給我瞪笑了。

黎華那藝術團,團長是個女的,這女團長狗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黎華的身家來曆,看人家小夥子工作認真皮薄餡大,就動了歪心思,拿換角色的事情威逼利誘,想占黎華點兒便宜。

話雖然說得婉轉,但黎華又不傻,很輕鬆地聽明白了,心裏默念著“三字經”。

我表示想要安慰安慰他,可笨嘴拙舌實在說不出好聽的話,就隻能陪他喝酒了。

飯店打烊了後,又買了兩箱啤酒,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繼續喝。

之後邵思偉說去買煙,一直沒有回來,我琢磨著這娘炮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還是說這又是個新的陰謀?

反正就我和黎華坐在這兒,我心裏不大是個滋味,想拍屁股走人算了,黎華忽然說:“你還沒回答我呢。”

“什麼?”

“那個李什麼,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我最煩刨根問底的人,尤其是黎華,非要來刨我感情上的事兒,我心裏就過不去,喝酒了,也不跟他裝二五八萬了,我說:“你賤不賤,我跟他什麼關係跟你有關係嗎?”

他無奈地看著我,說:“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說話?”

我是很久沒跟黎華好好說話了,我不像他,那麼善於隱藏情緒。而我掩飾內心的辦法,就是假裝發怒或者沉默。

我喝酒,他接著問:“你喜歡他嗎?”

“那你喜歡藍恬嗎?”

黎華就也沉默了。隻是黎華的沉默,讓我心裏並不愉快,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藏著掖著,一點兒也不尊重當事人。

我不知道黎華在想什麼,至今還是不知道。

黎華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他那件特裝逼的風衣口袋裏摸出來個玩意兒,竟然是我讓邵思偉帶給他的那隻小熊布偶。

黎華擺弄著這個布偶,擺弄來擺弄去,我在旁邊又灌了自己半瓶啤酒,黎華說:“你送我這玩意兒有什麼意思,我又不是女孩兒。”

我劈手奪過來:“不稀罕要,我還不稀罕給你了。”

黎華似笑非笑地問:“星星呢?”

我寶貝似的抱著布偶,防備地說:“星星在天上,你瞎啊。”

今天是個繁星密布的夜,此地景色絕佳,犄角旮旯,適合吵架。

黎華忍了口氣,耐心地解釋:“我說的是你自己折的星星。”

上次黎華看見我折星星,問我要送給誰,我說給喜歡的人,可沒說要給他。他如今問我星星去哪裏了,我知道,但我不想說,那是我的小秘密,一個說出去就沒意思了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