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開了。”
“我……”
他沒這個權限,人家小音交學費也不是交給他的,沒理由說不教就不教了,但我態度很強硬,必須把小音開了,想著他們還能經常見麵,我嘔得慌。
陳飛揚隻能答應,聲音略沉重:“好。”
“你也不用告訴她我什麼都知道了,你開了她,是因為你心虛,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說。還有我懷孕的事兒,誰也不能告訴。”
“老婆,你真的懷孕了?”陳飛揚問我。
哎呀,差點兒漏嘴了,我冷笑:“關你屁事。”
我沒著急收拾小音,現在馬上就收拾她,無非就是去打她一頓,打完她,她跑到大家麵前哭一哭,除非我把這賤人給我戴綠帽子的事情說出來,否則怎麼都是我沒道理。
俗話說,損敵一千自傷八百,我一分都不想傷著自己,所以我得忍她幾天,我得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幹淨。
給校長交了錢,我把招生傳單發到每個班級,讓他們周末的時候拿回去給家長看。開學後,有幾個家長主動報名,我在辦公室跟他們談完話,當著所有人的麵,大大方方地收了他們的學費,寫了收費單據,就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夾裏。
看見我開始掙錢,小音和美術老師按捺不住了,各自有所行動。沒人的時候,我勸了美術老師一句,說:“你還是等十一之後,手抄報那個弄完了,再好好弄,要不然到時候一忙,再沒人幫你。”
美術老師年紀大了,身體經不住忙,而且她現在要準備評職稱,不想出什麼岔子。那邊小音在指揮人,把她買的電子琴先放在辦公室,粗粗數過來有二十多件,學生家長對於讓孩子學樂器,比學跳舞或者畫畫願意得多。
美術老師有點忌妒,看著幫小音搬琴的男老師,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
小音跟男老師笑吟吟地寒暄完,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幽幽抱怨:“累死我了,唉……”
大家的培訓班都進入正軌,該收的錢也收完了,這天晚上我提前放了孩子下課,回到我們的辦公室,小音那邊還在教學。
辦公室這時候肯定是沒有人的,我沒開燈,我是來做賊的。
借著月光,我知道小音那些收費單據就在她辦公桌裏。
在抽屜裏找到了我要的東西,電子琴購買發票,她留著是為了保修,還有她從學生那裏收錢的登記簿。
我用相機把這些證據拍下來,收集好證據,準備把抽屜塞進去的時候,門開了。“你在幹嗎?”進來的是王昭陽,皺著眉。
我嚇丟的魂回來了一點點,在這個學校裏,進來的是王昭陽比是任何人都強多了,我說:“你先把門關上。”
王昭陽關了門,我這邊一用力,把抽屜給硬塞回去,然後一層層塞其他的抽屜。
王昭陽皺眉看著我,也沒開燈,我握著手裏裝著證據的相機,心虛地說:“拿東西,你怎麼來了,找我有事兒啊?”
王昭陽眯了下眼睛:“那不是你的辦公桌。”
我咬了下嘴唇:“幫老師拿東西。”
“那你怎麼不開燈?”
我就答不上來了,顯然我是偷東西來的,可我不能告訴他。眨了眨眼睛,我回到自己的位置前,把相機扔進包裏,不打算解釋。
王昭陽拉著我的胳膊,拉得挺用力:“你到底在幹嗎!”
“不用你管!”我也強硬起來了。
王昭陽偏頭看我,仿佛當年他還是我班主任的時候,麵對撒謊的我,那個無奈那個憤怒,他指著牆角一個紅點:“你看那是什麼?”
那是……監控。
但是學校的監控室,一般都沒有人看的,隻是有需要的時候,要調能調出來而已。
我低頭,王昭陽的聲音有些沉:“都懷孕了,你不該做這些。”
我抬頭看他一眼,有些驚慌。
王昭陽卻習慣縱容我,他說:“監控我可以幫你刪,但是你必須告訴我你在幹什麼,你需要什麼幫助你告訴我,你做這種事情讓別人發現了怎麼辦,你還想不想幹了!”
我還是打算走,想想他沒準兒和方可如還能複婚,我說:“我沒什麼需要你幫助的,你也不用幫我刪監控,我不怕人知道,但是你最好現在別說出去。”
王昭陽還是拽著我,一副我很不可理喻的樣子,我說:“你放開我,你這樣拉著讓別人看到怎麼想啊!”
“你還怕看到嗎,你不是什麼都不怕嗎?”他語氣加重。
我用力掙脫,掙不開。我說:“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了?”
“我是不想管,今天這監控是我湊巧看見了,如果是別人呢?”
我念叨:“別人不可能像你這麼閑。”
“對,我閑。”王昭陽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隱忍著最後一點耐心,“告訴我你到底在幹什麼,我是主任,我有權力知道。”
“行行行,我說”,我問他:“在校老師不能私自開課收取學生費用,對嗎?”
他用不置可否的目光看著我,我說:“如果有老師這麼幹了,我揭發她,會影響學校的聲譽嗎?”
“你應該知道,大部分的副科老師都會這麼做,這種事情是民不舉官不究的。”
我點了下頭:“你別管我為什麼這麼幹,既然不會影響到學校聲譽,那就是我私人的事情。”
王昭陽再吸一口氣,他說:“學生家長會有意見!”
“有意見那是她自己沒有處理好。”
“你們兩個到底有什麼仇,你不該是背後捅刀的人。”
“這個就不用你關心了。”我垂下眼睛,看著他抓著我手腕的手背,我在想,如果我就這麼給他抓著,我不掙脫,他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放開?
就這麼僵著,王昭陽依然皺眉看著我,良久,沉沉開口:“你真的懷孕了嗎?”
這世界上,沒有太多人會拿懷孕開玩笑,所以一般身邊人告訴我們懷孕了,基本都會直接相信。
他是唯一一個問我這種問題的人,我不知道是他不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
我摸摸自己的肚子,它現在還沒什麼征兆。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甚至不想去求證,我不想麵對赤裸裸的現實。
我並沒有直接回答,他深吸一口氣,聲色喑啞:“我們分手的時候,我曾經有一個想法,你為什麼沒懷上我的孩子……”
沒再說下去,可能也沒什麼好說的,拽著我的手腕,他的手越來越用力,仿佛不想鬆開,仿佛最後一次發力,他的手掌在抖。
我猝不及防掉了兩顆眼淚,吸了吸鼻子,我想我能感受到一點點他此刻內心的難過,如果那時候能懷上他的孩子,也許我就不會跑掉了。
那是那時候,那時候的燕小嫦是什麼樣,我已經找不回來了。我覺得我現在是配不上王昭陽的,自從和他分手以後,我漸漸就變成了一個很世俗的女人,沒什麼天真爛漫的想法,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活,怎麼讓自己舒心。
就好比現在,被他抓包在現場,我是如此不堪,我何德何能揮霍他的在意和關懷?
我還是想勸他一句:“王昭陽,我不配……”
我話沒說完,門又打開了一次,進門的人順手開了門口的燈,然後看到拉著我胳膊的王昭陽以及掛著眼淚的我。
小音!
三個人同時一愣,王昭陽鬆開我的手,我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後,轉身抹了眼淚。小音幹幹地眨了下眼睛:“王……主任……嗬嗬嗬……”就這麼笑著,小音退了出去,又把門給關上了。
我轉身看著王昭陽,露出無奈而惆悵的表情,王昭陽卻冷笑了一下,仿佛很得意我現在遇到了新的情況:“自己解釋。”
王昭陽出去以後,小音就進來了,掛著笑容,偏頭那麼看著我,用打聽事兒的口氣:“燕老師還沒走啊,我以為你剛才已經走了呢,王主任找你幹嗎呀,怎麼還不開燈啊?”
我深吸一口氣:“你別想多了。”
她笑:“我能想多什麼呀,跟我又沒有關係。放心,我是不會出去亂說的。”
我也笑著看了她一眼:“當然了,你能亂嚼我的舌頭根嗎,咱倆這麼好的關係。再說,我都懷孕了。”
我是不在乎小音出去亂說什麼的,反正我已經不要臉了,我隻是不希望事情牽扯到王昭陽。
雖然我現在住宿舍,陳飛揚每天晚上還是雷打不動地過來給我送夜宵,說是一天不見我心裏不踏實。
剛走近他一點點,就看見他手機接了條短信,我低頭看一眼,是小音。陳飛揚點都沒點,直接按了刪除,然後抬起頭帶著滿臉的歉意。
我猜小音是想告我的狀。
陳飛揚說:“阿姨這兩天腰疼,我明天帶她去醫院看看。”
我點點頭,他又說:“我媽說咱們好久沒過去吃飯了,問你中秋能不能回去。”
我微微難過地抬頭看著陳飛揚,我能感受到這男人對我的愛,也明白他害怕我離開。他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本該撒野的年紀,為了我其實也背負了很多,那麼認真且不計較地幫我照顧著吳玉清。
陳飛揚就算再善於闖禍,在照顧吳玉清這件事情上,真是勞苦功高。
心思有些沉重,我說:“你下次過來的時候,帶個早孕試紙把。”
陳飛揚驀然撐大瞳孔,眨眨眼睛:“你要用?”
我蹙眉:“哪那麼多問題。”
我拿了飯盒轉身回學校,陳飛揚似乎懂了些什麼,一邊倒退著去騎自己的摩托車,一邊喊著:“我現在就去,你別走,等我,等我一會兒,馬上。”
看著他這樣子,我的心實在硬不起來。
試紙拿到以後,我就讓陳飛揚回去,為了不被結果影響心情,打算明早起來再測。
回到宿舍,我抱著電腦打了封匿名信,以學生家長的名義寄給教育局。
第二天早上,測出一條杠,輕鬆之餘還有一絲茫然。之後我又試了一張,還是一條杠。
我——沒懷孕?可是我二十多天沒來月經了,天啊,可是現在全世界都認為我懷孕了啊。
我心裏很煩躁,看著麵前嘚嘚瑟瑟的小音,不行,我還是要收拾丫的。
追究小音那事的人已經過來了,校長說現在鬧得不大,隻有一個學生家長出來鬧了,當然那個所謂的學生家長就是我,校長問主任打算怎麼辦。
小音不服,直接咬我一口,指著我和美術老師說:“還有她們倆呢,哪個老師不都這麼幹的,要處分,行,一個都別少。”
小音這傻瓜,又把美術老師給得罪了,美術老師怒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這麼幹了?我班兒還沒開呢,再說學生從我這兒拿顏料,都是明碼標價,誰跟你似的賺那些黑心錢。”
小音還不了嘴,扭頭瞪我。
我直接把邵思偉給我的證件,以及和校長簽訂的場地租賃合同都拿出來,我收學生的錢,是明明白白收的教學費,且是受法律保護的那種。
校長和主任說要開會決定下怎麼處分小音,我跟美術老師出去上課,課上了一半,我就回來了,小音氣鼓鼓地瞪著我:“燕小嫦,你至於嗎,你至於讓我丟工作嗎?”
我站在她麵前:“不至於,我覺得讓你丟工作還不夠呢。”
“你!”她抬手,被我抓住手腕了。我看著她:“你想打我啊?”
她瞪我,我先給了她一個嘴巴子,這妮子就發飆了。這妮子學過自衛術,我知道我打不過她。
我陪小音打,基本不怎麼還手,開玩笑,這學校哪個角落沒有監控,我還手了我不就說不上話了!
我真讓小音揍得夠嗆,打到走廊上的時候,她一腳踹我肚子上了,我靠,疼,是真疼,疼得我子宮直抽抽。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身後走廊的牆壁,小音忽然傻眼了,想起來我是個孕婦。
我麵露苦色,覺得有點暈,撐了一天的力氣,在跟她打這一架以後,幾乎要散盡了。這時走廊盡頭風風火火跑來一個人,腳步很急,直接把我橫抱起來。
我知道小音這時候肯定在辦公室,這是個上課時間,周圍都不太會有人出沒,我來找小音,就知道她會跟我打架,反正她弄不好就幹不成了,臨走前跟我打一架,她還不算吃虧。
我不還手,因為我記得到處都有監控這件事情,這又是新的證據。等小音把我打壞了,我會打電話讓陳飛揚來直接把我接走,甭管她把我打成什麼樣,我回家養養,讓陳飛揚他媽再去給我搞個病假證明,扭頭我就說小音把我孩子弄掉了,我這肚子的事兒就順了。不說把她告成什麼樣,反正我還打算訛她一筆,讓她狠狠吃個啞巴虧。
但是這忽然殺出來一腳的王昭陽,完全在計劃之外。
小音傻在原地不動。
王昭陽抱著我就往外跑,他應該也是信了,心想我被小音這麼一踹,萬一出點什麼事,一口氣把我弄到了婦幼醫院門口。
但我今天確實很虛弱,不知道是不是讓小音打的,小肚子那裏脹脹的,類似痛經的感覺。
醫院門口,我說我沒事兒,我要回家。王昭陽皺眉,看我這個弱弱的樣子,他說:“你能走就自己走,不想走我就抱你。”
“能,能,能。”我伸手推了他一下,自己在前麵走,腦袋很沉,手腳有點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