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過是一場滑稽的遊戲(3 / 3)

數學老師姓溫,是個快要退休的老頭兒,慈眉善目,卻非常嚴厲。這次奧數班隻有寥寥5人,都是已經通過奧數初賽,進入複賽的。

40分鍾高強度的講解後,中途休息10分鍾。我不小心把放在桌上的筆記本碰落在地上,剛要俯身撿起來,卻被人搶先了一步。

“謝謝。”我下意識地說了一句。

過了一會兒,對方的聲音才響起:“不……不客氣。”

結結巴巴的,似乎很緊張,我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我愣住了,居然是許維鬆。

盡管寒假的時候,跟米利一起撞見柯曉曦和許維鬆在一起的畫麵,但我既然已經跟柯曉曦沒什麼關係了,當然就再也沒有關注過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沒想到許維鬆竟然跟我一起參加了奧數補習班。

從我的角度看,他不僅臉通紅,連脖子都紅了。

我心裏升起一股奇怪的感受,很微妙,很不可思議。

他不會是在害羞吧?

但很快我就把這個念頭拋諸腦後了,因為溫老師走了進來,宣布休息時間結束。

補習課一直上到6點鍾,還有40分鍾就要上晚自習了。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地收拾文具,準備去食堂快速地吃個飯,就回教室上自習,我也不例外。

A班的方季叫住了我,說道:“顧寶兒,我們一起走啊。”

我跟她並不熟悉,隻是因為一起參加了奧數競賽,才說過幾次話。

“好啊。”

這個時間食堂冷冷清清的沒什麼人,也隻剩下幾道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好吃的菜,還有些涼了。

方季看起來跟我一樣對這些剩菜沒什麼興趣,走到賣米粉的窗口,讓師傅幫我們煮了兩份米粉。

我們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來開吃。沒過一會兒,方季用手肘撞了撞我的胳膊,問:“喂,那個許維鬆怎麼老看著你啊?”

我茫然地抬頭四顧,隻看到許維鬆埋頭吃飯的樣子,不解地說道:“哪有啊!”

“嘖,你原來不是跟柯曉曦是好朋友嗎?聽說過沒?她跟許維鬆是青梅竹馬呢。”

我搖頭:“沒聽說過。還是快點兒吃飯吧,沒多少時間就要上晚自習了,晚上除了要做兩張奧數試卷,我還有一堆作業沒有做呢。”

“好吧。”方季訕訕地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盡管奧數競賽補習班很快就因為奧數競賽的結束而停止了,但我遇見許維鬆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

跟米利一起去食堂吃飯,總能看到許維鬆就坐在離我們不遠的桌子旁。

體育課上,許維鬆也沒有跟其他男生一起玩鬧,而是坐在女生活動的操場樹蔭下捧著書看。

回家的路上經常會看到他,似乎我們的方向很一致。

但最讓我吃驚的是,暑假開始後,我進了補習班,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就是許維鬆。

7月的下午,陽光宛如巨大的火球掛在空中,散發著炙熱的溫度。

因為是補習班開課的前一天,此刻教室都沒有整理,還是前一階段畫畫課程的擺設。

許維鬆坐在畫布前,四平八穩地上色。似乎是聽到我開門的聲音,他抬起頭看了過來。下一刻,他就打翻了手裏的顏料盤,聲音在寂靜的清晨分外響亮。

他有些尷尬,被顏料染得五顏六色的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結結巴巴地開口:“那個……早……早上好。”

“早。”最終,我隨便挑了一個位子坐下來,打開英語試卷開始做起來。

身後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我做了兩道題,有些奇怪地回頭,就見他愣愣地待在原地,不由得說道:“那個……你不收拾下嗎?”

我用筆指了指地上,放著顏料不管,幹涸的話,很難洗掉吧。

許維鬆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噌地一下站起來,膝蓋撞到畫板,痛得悶哼了一聲,卻飛快地跑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他提著還滴水的拖把走了進來,快速地把地上一團狼藉的顏料清理幹淨了。

那種奇怪的說不出口的不可思議之感又浮上我的心頭,隻是許維鬆拖完地,收拾完就消失不見了。

8點鍾,老師出現,發完補習資料,宣布明天上午7點40正式上課,上午4節課,下午4節課,然後讓大家先回家,把資料預習一下。

我將補習資料塞進書包裏,看了看手表,還不到4點鍾。補習課的時間並不是完全固定的,因此家裏並沒有讓宋叔接送我,而是規定了我必須在下午6點前回到家,因此我決定去附近的麥當勞坐坐,看看書。

天空明明還掛著太陽,走到樓下,我卻發現在下雨。我在書包裏摸了好一會兒,都沒摸到雨傘。

於是我豁出去了,直接衝進雨裏,準備跑到一站地之外的商廈一樓的麥當勞。

跑了一會兒,我忽然發現旁邊那個身影挺眼熟的。

定睛一看,我樂了。

竟然是許維鬆,他將書包頂在頭頂也就算了,手裏赫然還拿著一把藍色的雨傘。

他居然有傘卻不用,真的好蠢哦。

【5】

很久以後,我跟許維鬆在加州的陽光下重逢。因為是異國他鄉,難得碰到認識的朋友,從而結伴旅行了一段時間。從加州南岸沿海,開著破舊的汽車,橫穿幾個州前往德克薩斯。

我們在休斯敦停留了兩天,之後我飛往紐約,而他回到加州。休斯敦的國際藝術節,熱鬧非凡的午後,我們在廣場的一角小憩。許維鬆起身去買咖啡了,而我留在原地照看行李。

繪本突然在一陣風的吹拂下翻開,然後我就看到了少女時代的我。專注做題的樣子,側頭跟人講話的樣子,微微笑起來眯著眼睛的樣子……我從來不知道,我竟然也有這麼好看的一麵,似乎在他的筆下,我就是那麼天真無邪,無憂無慮。

補習的這個暑假,我們因為同在一個班,走同一條回家的路,漸漸地成為了就算不說話但心裏熟悉的朋友。

補習課放學的時候,會故意等一等對方。看到對方跟自己上了同一輛公交車,就會鬆一口氣。

如果不是後來驟然接到的那個電話,我想,我肯定會跟許維鬆成為好朋友。如果他跟我告白,有很大的可能,我會接受他。

因為人就是這樣的動物,總是沒有辦法完全拒絕真的很喜歡自己的人。

那天正好是學校要求大掃除的日子,我們班被分配打掃教學樓前麵從教學樓到圖書館那段人行道的公共區域,要求不僅掃掉生活垃圾,還不能有枯枝爛葉,兩側花壇也要澆水。

我跟其他5位同學被安排打掃這個區域,我還被任命為這個臨時小隊的隊長,負責任務的分派和最終成果的檢驗。

除了我跟秦楠是女生外,剩餘的四個都是男生。他們桀驁不馴地站在我麵前,吊兒郎當地抖著腿。

我開始分配任務,4個男生負責將人行道打掃幹淨,而我跟秦楠則負責澆水、擦幹淨砌了瓷磚的花壇以及掃尾工作。

我讓他們去食堂後麵的後勤處領打掃用具,他們也懶洋洋的,不愛動。倒是秦楠,聽我分派完任務後,就想徑自去忙。

我連忙拉住她:“你等等。”

然後,我問他們4個人:“你們去拿掃帚、水桶和抹布。”頓了頓,我提高了音量,“你們去還是不去?”

“去——”其中一個男生拖長了音調說,“就知道使喚我們,你不知道自己去領這些玩意兒嗎?”

“我去領我拿得動嗎?你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五十斤,跟我這個身高一米六,體重八十幾斤的女生比?要臉不?還是說,你們覺得我安排的工作量太繁重了?掃個地而已,需要你們費多大力氣?我都沒有要求你們細心地掃幹淨,就是因為知道即使這麼要求了,你們也做不到。”

“誰說我們做不到的?”他不服氣。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我故意這麼說。

他被我說得臉一紅,不再反駁。其他人見他閉嘴往食堂方向走,也跟著去了。

就在我們大家幹勁十足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自從我有了手機,號碼是多存了幾個,卻隻跟米利打打電話、發發短信。所以我以為是米利打來的,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我還以為是沒接通,喂了兩聲,看了看手機屏幕,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正要掛掉的時候,突然,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了一句讓我感覺不可理喻的話——

“你不是問我要怎麼樣才喜歡你嗎?很簡單,隻要你追到顧寶兒,然後在畢業晚會上當著眾人的麵狠狠甩掉她,我就跟你交往。”

怔忪間,我聽到一個男聲:“為什麼?”

“因為我看她不順眼,因為許維鬆喜歡她!”咬牙切齒的聲音透過電磁波顯得有些扭曲,但我還是聽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柯曉曦。

而那個男生,就是後來大張旗鼓追求我的連澈。

實際上,我並沒有答應連澈做他的女朋友,他卻讓我身邊的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對。

尤其是米利,我跟她解釋我跟連澈的關係時,她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連澈那麼帥,對你那麼好,你幹嗎不喜歡他?”

問題是他對我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歡,我為什麼要喜歡他?

在三年級整整一年的時間裏,在我數次質問他的時候,他總是不言不語,並且我行我素,讓我不得不佩服他做戲的本事和耐心。

升學考試結束後,學校舉行畢業晚會,歡送畢業生,紀念我們的校園時光。畢業晚會在學校大操場上進行,全校第一名代表講話,回顧我們在學校的三年校園生活。然後,就是舞會時間。

我以為是因為那一天實在是太混亂了,連澈才沒有完成柯曉曦交代過他的、當著眾人的麵甩了我的任務。然而,就在我準備提前離場的時候,他找到了我。

“對不起。”

我嗬嗬冷笑道:“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麼?”

“我知道我給你造成了很多困擾,但我也補償了很多。追求你的原因,一開始我就告知了你,當然我是不想你有什麼誤會,更多的是,我這麼做,隻是為了讓許維鬆遠離你。”連澈不愧是已經半隻腳踏入社會的人,無禮的話都被他說得冠冕堂皇,“我想,你也不喜歡許維鬆,少了他的糾纏,你也輕鬆不是嗎?”

他頓了頓,忽然笑了。

“而且,你很享受我對你的好不是嗎?否則,你幹嗎偷偷摸摸來質問我,而不告訴所有人真相呢?”

我一個字也不想跟他說,徑直走人。

回憶到此結束,米利也打完了電話。掛掉電話後,她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她拉著我來到一旁,悄聲細語:“你跟連澈分手了?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都沒聽你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