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尤其對上嚴佳樂亮閃閃的八卦目光,我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讓我鑽進去。
先前融洽的學習氣氛完全沒有了,一路上都響著米利的聲音。
我隻好心不在焉地聽著,偶爾回一句“嗯”,把注意力轉移到周圍的景色上。
果然如米利所言,這一路的風景比我們剛剛上來選的那條路要美很多。
野生的紫荊花瓣隨風散落。一人高的蘆葦隨風搖晃,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往遠處眺望,正是碧波蕩漾的小球湖,陽光照射在水麵,泛起的漣漪折射出白色的光芒,仿若星河。
“從這邊過去,有一條很美的紫荊花道哦。”米利說道,“我帶了相機,一會兒讓許樂幫我們多拍幾張照片!”
“好啊。”
說到照相,我們幾個人有些興奮起來。出來玩,怎麼能不拍照呢。隻是我們三個人都隻是為了放鬆神經、呼吸新鮮空氣來的,完全沒想到要拍照留影,所以都沒有帶相機,先前更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你問我答之上,現在總算有點兒出來玩的氣氛了。
撥開高過頭頂的三角梅,穿過一條特別窄的小溪,對麵果然是一大片紫荊樹。花開正豔,滿目都是玫紅色。
米利熱情地拽著我們幾個人先照了幾張合照,她又單獨擺了幾個姿勢,拍了好幾張,又催促我們去找位置,擺姿勢照相。
之後,她從許樂手裏拿過相機,看看剛剛拍的照片效果如何。
四個人的合照,我跟嚴佳樂都不吝嗇地比畫出了“剪刀手”,米利嘟嘴裝可愛,明慧雙手放在身前,一臉淡笑。
“哎呀,不錯嘛。”嚴佳樂說,劉明慧也點了點頭。
“我先看看我的單人照。”
米利快速地往下翻,邊點頭,邊誇獎許樂。
“我們家許樂的技術就是好,表情都抓得很棒啊。明慧,你選的背景後麵有人,他們居然在親親,被拍下來了……”
突然米利的聲音小了下去,並且按了幾個鍵,把照片放大,又把畫麵調整聚焦到我背後的那對男女身上。
“寶兒。”米利的聲音都變了,“這男的不是顧教授嗎?那女的是誰?”
我也變了臉色,連忙搶過米利手中的數碼相機。隻看了一眼,我就確定了那確實是我爸爸,而那個女的,我也認識!
簡維安曾經帶我去見她,她用自己的經曆開導我,學習並非一無是處。
她是蕭瀟!
第一次見麵,就神秘兮兮地告訴我她喜歡我的父親的蕭瀟!
我死死地抓住了數碼相機的帶子,胸中的憤怒如滔天烈焰。
太不要臉了,她竟然真的勾引了我爸爸!
【3】
我簡直怒不可遏,然而米利怯生生的一句“寶兒,你還好嗎”就把我拉回了現實世界。
大腦瞬間空白了,我根本不敢去看眼前幾個人的臉。
他們做下了那麼不要臉的事情也就算了,偏偏被照相機拍到了。
照片清清楚楚,連狡辯撒謊都不可能。米利、許樂、嚴佳樂和明慧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爸爸出軌了。
“我現在該怎麼辦呢?”我茫然地問。
米利握緊了我的手:“別擔心,我們都站在你這邊,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終於抬起頭,所有人的眼神裏都帶著憐憫,我往後退了一步:“米利,相機存儲卡先給我好不好?晚點我還給你。”
米利點了點頭,從我手中拿過數碼相機,快速地取出存儲卡塞給我:“你要回去了嗎?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最終我點了點頭。
回到家,宋阿姨告訴我,夫人今天值班,接著又歎了口氣,說她真的是太熱愛工作了,先生早上有些感冒跡象也沒有叫他一起去醫院。
我坐在客廳裏,摁著遙控器,一邊抬頭看牆上的時鍾。指針一下下地移動,那細微的聲響仿佛敲在我的心底。
中午的時候,簡維安打來電話,問:“今天爬山感覺怎麼樣?”
昨天我最終打通了他家裏的電話,告知爺爺奶奶今天跟同學有約出去爬山。他們笑嗬嗬地連連說好,整天悶頭學習也怪累的,讓我好好玩。
驟然間,我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了:“簡維安,你知道蕭瀟做了什麼嗎?”
“蕭瀟?怎麼突然提起她?她做了什麼?”簡維安的語氣充滿了無辜。
“你是她的朋友,會不清楚她幹了什麼醜事?”我口不擇言,“她勾引了我爸爸!”
電話裏寂靜了幾秒,然後,簡維安平靜的聲音響起:“寶兒,你現在情緒不太好,等你冷靜下來,再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電話被掛斷了,我將手機扔在沙發上,用手捂住臉,將頭深深地埋進了雙膝間。
世界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就要將我吞噬掉。
手機震動,發出嗡嗡的聲音。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收到一條短信,來自簡維安。是發來詢問我情況,來安慰我的嗎?剛剛是我不對,我不該用那種語氣對簡維安說話,明明一點兒都不關他的事。
好好跟他道歉吧。
這麼想著,我打開了短信。
“我跟蕭瀟是在去雲南旅行的時候認識的,剛好都定居N市,彼此覺得有緣分才做了朋友。我所認識的蕭瀟,開朗大方,堅強獨立,熱情自愛,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想,你所說的她勾引了你的爸爸,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她是個很單純的女生,不會做這種事情。”
一長串文字刺得我眼睛發疼。
單純的女生,會在第一次跟陌生人見麵的時候,就告訴她“我喜歡你的爸爸”嗎?
明明是炙熱的9月,我卻在沒有開空調的溫度高達34℃的室內感覺到渾身發冷,冷得我發起抖來。
頭疼得就像要爆炸般,耳朵痛得聽不到任何聲音,我握緊了手機做了一個決定。
我自己坐公交車前往電腦城,買了一個讀卡器,然後找了一家數碼衝印店,讓他們把有那兩個人親吻鏡頭的照片讓店員幫我放大,單獨剪切之後洗出來。
拿到照片後,我用一個信封把照片都裝了起來。
回到家,我推開了書房的門,書房裏,電腦、多功能一體機皆安靜地佇立。我按下電源鍵,打開了電腦和多功能一體機。他們沒有給我單獨買電腦,念書的我並不太需要用電腦。
我上網找到N大學美院的網址,輸入了“蕭瀟”兩個字,點擊“查詢”。
不一會兒,電腦屏幕出現了幾條新聞。
原來這蕭瀟在學校裏還是個名人,她的繪畫作品還在市裏拿過獎,攝影作品還曾在《中國地理》雜誌上發表過。
我看著新聞圖片上笑得十分溫婉的蕭瀟。她長得不難看,相反,有一種特別的韻味。這樣的女孩子,肯定有很多人追求吧。偏偏,她要勾引我爸爸。
我仔細地抄下了她的個人資料,找到了她所在年級輔導員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之後,我深吸一口氣,快速地寫了一封揭露這位蕭瀟同學作風有問題、介入導師家庭、破壞導師婚姻的信,直接打印了出來。然後,我將這封信的電子版直接刪除。
我把打印好的信連同照片分成兩份,其中一份我放在書房的桌上。
做完這一切,我關掉了電腦多功能一體機,拔了電源插頭。
那個女人在醫院值班的時間,一般來說就跟雲朵一樣飄忽不定,從來隻有晚回,沒有早退。我想,這封信和照片,最先會被他看到。
宋阿姨叫我下樓吃飯的時候,漫天的紅光穿過透明的玻璃,將所有能照射到的全部染成緋色。
我看著端坐在餐桌兩側的父母,握緊了拳頭。
吃完飯之後,他就上了樓。過了一會兒,她也上了樓。我預估著他看到信的時間,忐忑地在一樓大廳等待。
但很快,時間到了晚上10點,宋阿姨來催我去休息了,樓上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我故意放慢步子經過二樓,二樓靜悄悄的,隻聽得到我的腳步聲。
第二天上午,我就必須回到學校去了。他們一大清早就離開了家。宋阿姨告訴我,他們一個學校有事,一個醫院有事。
想了許久,我還是問:“那……他們看起來,心情怎麼樣?”
“太太心情很好,先生看不出來心情怎樣。”宋阿姨這麼回答我,神色奇怪地看著我。
去往學校的路上,簡維安打來電話。看著手機屏幕上拚命跳動的名字,我最終還是接了電話。
他語氣平靜地問道:“現在你應該冷靜下來了吧?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想到昨天收到他發過來的短信,胸口就好像壓了鉛塊一樣,沉悶不已,於是回道:“我想,我不需要去你家等待陳翰林老師給我上課了。我很感謝你,因為你並沒有義務為我做這些事情,你卻始終在幫助我。隻是,我有父母,盡管不親密,但終究是一家人。家裏長輩還在,我不應該過多地麻煩你。”
【4】
工作日,書吧客人並不多,隻是隔壁新開張了一家火鍋店,此刻人滿為患,熱鬧非凡。
推開玻璃門走進去時,掛在門檻上的藍色風鈴發出細碎的叮當聲響。坐在櫃台後的女孩朝我微笑,指了指樓上。
我朝她點了點頭,抓緊了書包帶子,把書包往肩膀上提了提,抿緊了唇,抬腳慢慢地朝三樓走去。
在橘色燈光映照下,影子搖搖晃晃。
一步,兩步,三步……
我數著步子,一級一級地往上走。
來的路上,在公交車上遇到一對情侶吵架。在公共場合,尤其是在公交車上這種狹小的地方大聲吵鬧真的是讓人心煩不已。但男生很有耐心地哄女孩,女孩哭著撲進了男生懷裏,用力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卻到底是安靜了。
忽然就想起了最讓我委屈的那件事,打電話給父母沒人接聽,而我找到了簡維安。在他出現的瞬間,我委屈得不行。
事情解決後,我忍不住撲進了他懷裏,再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我的心在顫抖,他隻是笨拙地回抱了我,小心翼翼地拍著我的背,安撫我:“沒事了,沒事了。”那語調,好似哄著小孩子。
那一天,簡維安匆匆趕來,因為堵車就去自行車租賃點借了一輛自行車。離開的時候,我讓他帶我出去透透氣。我坐在那輛自行車的後座上,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衣擺。他帶著我穿梭在大街小巷,傍晚的風將他的襯衫吹得鼓起來,跟我的頭發飛起的方向一樣。
我從後麵望過去,可以看到他柔軟的發絲。然後,他的視線跟我的視線相遇,似乎觸電般,我立馬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