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八點檔演肥皂劇
裝修極為考究典雅的咖啡廳裏，四周縈繞的是馥鬱的咖啡香，耳邊蕩漾的是莫紮特的鋼琴曲。在如此曼妙的氛圍中，其中一角卻風格迥異。
原莎莎和小天各據方桌一邊，二人如軍閥割據般虎視眈眈對峙，似乎隨時就能從桌下抽出兩把刀互相招呼起來。
不知是不是被這一桌的低氣壓所感染，方圓五米內竟沒有客人坐過來，就連服務員送咖啡時都是小心翼翼的。
“兩位客人，這是你們的美式咖啡，請慢用。”將咖啡放下，服務員匆匆離開。這期間，原莎莎和小天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彼此充滿敵意。
忽然間，原莎莎撲哧一聲，川劇變臉般換了一張諂媚的笑臉。她抱拳豪邁地對小天說道：“幸會！幸會！”
見原莎莎先行示好，小天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再繃著，於是也換了其樂融融的態度，抱拳道：“久仰！久仰！”
“哈！幸會，幸會！”
“久仰，久仰！”
語畢，二人又陷入沉默和尷尬……
原莎莎是個急性子，直來直去慣了，客套兩個來回已是極限。她一拍桌子，將杯裏的咖啡一口灌進嘴裏，大聲說道：“我直說了！今兒找你是有正經事！”
“今兒找我有正經事？那明兒有不正經事還找我？”小天抱著臂膀後仰表示拒絕。
原莎莎臉色再次一變，齜牙咧嘴。
小天被她多變的表情驚住，腦海裏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什麼，冷聲道：“沒加糖。”
原莎莎生平最受不了苦的東西，聞言立即喚來服務員質問：“我叫咖啡時不是說了要加糖嗎？”
服務員遲疑一下：“是那位先生要了不加糖的……”
“他是他！我是我！這是什麼邏輯！”
服務員瞟了一眼小天，解釋道：“我以為你們是一對兒，就問了那位先生是不是要兩杯一樣的，他說是……”
原莎莎怒瞪小天。
小天無辜攤手：“不怪我，我說兩杯一樣的，可他們理解成兩杯跟我一樣的。”
經過一番雞飛狗跳，服務員換過新的咖啡，原莎莎平複了怒氣，小天也玩夠了，二人再次進入今天的正題。
原莎莎正襟危坐，還掏出一副眼鏡框戴上以示正經。
“小天先生，你代表女方，我代表男方，我希望我們今日的會談，能夠為解決葉敘和周款款的感情大事起到關鍵性作用。”
小天極其不屑，輕嗤了一聲。
“你這什麼態度？”原莎莎的暴脾氣成功被激起。
“沒什麼態度，你要玩過家家找別人去，我沒空陪你。”小天早就不耐煩了，拿起背包想要走人。
原莎莎急了：“你……你太不負責了！”
小天：“我陪著你瞎胡鬧就是負責？可笑！”
原莎莎也站起來，大吼道：“你不能這麼對我！你這個沒有責任心的男人！”
原莎莎最近瓊瑤劇看多了，說什麼都透著一股被命運戲弄的悲情女主角的味道。她這戲劇性的一喊，引得周圍人紛紛對小天看過來，看得小天下不來台。
小天看著原莎莎歪著脖子怒叱自己的模樣，心想：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玩不過她，走還不行嗎？
於是小天背好背包，大步流星地踏出了咖啡廳，任憑原莎莎在後麵如何跺腳、呼喚、挑釁，也沒回頭。
這場火藥味十足的約談，最終以二人不歡而散告終。
次日，周款款捂著腦袋醒來的時候，已經將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她頂著雞窩頭，雙目茫然地坐在床上。
今天星期六，曉靜和二姐難得都不出門。二姐拿起水盆打算出門洗衣服，可是當她抬起頭看到鬼一樣的周款款時，頓時尖叫出聲。
二姐這麼一吼，款款瞬間靈魂歸位，她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這才完全清醒。
在一旁學英語的曉靜被吸引過來，見周款款醒了，問道：“醒了？你還記不記得昨天的事？”
昨天？昨天發生過什麼嗎？周款款仔細回想，可大腦仍然一片空白。她揉著太陽穴，痛苦地搖搖頭。
“等等！”忽然，她抬起頭，眼神陰沉，咬著牙問道，“不會是我昨晚被人打了吧？”
曉靜：“放心！就憑你的腦子，不打也罷！”
什麼叫不打也罷？難道她的腦子就這麼不值錢？
周款款宿醉後遺症發作，大腦斷片，內存嚴重不足。她想起以前葉敘嘲笑自己時，說她的大腦跟他一比，簡直就是低配版本，換句話來說就是手工定製和工廠流水線的區別，她當時還反應了好久才體會過來這個比喻。
周款款用力地搖搖頭，不一會兒，她似是終於想到了什麼，把被子往邊上一卷，急忙下床穿上拖鞋，極其正經地拉住曉靜的手說：“我想到了！”
曉靜和二姐看盯著她嚴肅緊張的臉，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昨晚回來，是不是沒要司機師傅找的錢？”
“……”
曉靜無語，甩開她的手，轉身坐回椅子上無情地戴上耳機。她還是學英語吧。
二姐也懶得理她，抱著自己的洗衣盆甩門走出寢室。
周款款急了，她這人一喝多就容易做錯事，而且特別容易感動，別人說什麼都能聽進心裏去。她喝大了的次數不多，可是十有八九都是喝多了到處送錢。
服務員說自己是勤工儉學，家裏特艱苦，周款款聽得心酸直接塞給人家20元小費。打車回學校，司機師傅抱怨自己年紀大，現在開出租車賺得少還辛苦，周款款感動得差點兒哭出來，熱心地遞過去50元，告訴人家不用找了。每每想到這些，她就心痛難當，一副悔不當初想要重新做人的模樣。
雖然看上去周款款是個不折不扣的務實主義者，可是實際上她比誰都講義氣、樂於奉獻，隻是自己不好意思承認罷了。
想到過往，周款款趕緊找出錢包一張張清點，等確認一張沒少才放下心來。罷了，她的心思再次放到求職簡曆上。
網頁剛打開，一個紅色的小點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連忙點開唯一一封未讀郵件，看過後差點兒尖叫出聲。
她竟然通過了風尚公司的求職申請！而且對方通知她星期一作為實習生去報到！
說起風尚，它是一家時尚雜誌公司，在業內很有名，總部在本市。
周款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她看不起自己，而是風尚選人很嚴格，職員清一色的俊男美女，不光長得好還有才華。而她，雖然不醜，但說好聽了是清秀，說難聽了是其貌不揚。
不過，那裏倒很適合葉敘。
熟悉的名字浮上腦海，周款款一頓，隨即用力捶了捶自己的頭。真是宿醉未醒，總是想起不該想起的人。
星期一，還躺在床上周款款忽然感到一陣地動山搖。她當時還以為地震了，等爬起來才看到是二姐掛在她床沿使勁兒搖晃。
曉靜已經收拾妥當，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撩起裙子正要爬上來叫她，見她醒了，又小心翼翼地跳下去，重新整理好儀表後，怒叱道：“周款款！你今天第一天報到！”
二姐：“是啊，款款，你的鬧鍾快把整棟樓的人都叫醒了！”
曉靜拿起自己的包挎在肩上：“我看你的鬧鍾是專門給我們定的，然後我們起來再人工叫醒你。”
聞言，周款款連忙掏出手機一看。糟糕！時間已經比預訂的晚了半小時！她嚇得三魂七魄都快散了，第一天上班啊！不可以遲到！
至此，她一刻也不敢再耽誤，急忙跳下床衝進洗手間。
曉靜和二姐對視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放心地離開寢室。
雖然時間緊迫，但周款款一分鍾當成八分鍾用，還特意打扮了一下。
她穿著一雙自己從來沒有穿過的坡跟高跟鞋，身上則是黑色職業套裝，又把平日裏背的雙肩背包換成了單肩斜挎包。這些“精心”置辦的行頭使周款款感到自己儼然已經是步入社會的白領，是個脫離稚氣的成年人。
風尚大廈樓下，周款款仰頭望去，一眼就看見了醒目的廣告牌——那是一幅巨型海報，海報上的模特是當紅明星。
不愧是時尚雜誌公司，周款款感歎道，就連周圍的空氣都透露著一股巴黎香榭麗舍大街的味道。感歎完，她昂首挺胸，整理了下不太合體的西裝，邁步走了進去。
公司內部，職員們行色匆匆。女孩們的身材是標準的模特身材，臉上帶著精致的妝麵和得體的笑容，腳踩纖細的恨天高健步如飛。
相比較，男孩子雖少，但也不遑多讓，個個眼神都會放電似的，還是十萬伏特的那種。
不過，雖然員工們來來往往，但對於大門緊閉、掛著“風尚雜誌主編辦公室”的地方，從來沒人敢停下來多看一眼。
風尚的主編是出了名的脾氣火爆愛罵人，底下人都悄悄叫她“老幹媽”，沒有人敢招惹她。而在主編辦公室內，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蹺著二郎腿，坐在主編辦公桌對麵的沙發上。
“老幹媽”雖然上了年紀，卻絲毫不顯蒼老。她身穿一件米白色設計感十足的寬鬆襯衫，本就白皙的皮膚在脖間那條紅寶石項鏈的映襯下更加光彩。再加上臉上妝容得體，本身氣質非凡，就算低著頭簽署文件也散發出一種威嚴來。
“舅媽！我說的，你聽到了吧？”葉敘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語氣中帶著親昵，看得出兩人關係很好。
“老幹媽”掃了他一眼，手上繼續沙沙沙寫著什麼，沒有回應。終於她簽完最後一份文件，扣好了筆帽，才站起來倒了兩杯水。
“什麼人叫你這麼上心？”她將其中一杯水遞給葉敘。
“同學。”葉敘接過後灌了一大口水，信口胡謅道。
“同學？”“老幹媽”摘下眼鏡，目光精明，“可我看她簡曆上寫的怎麼是建築係畢業？難道你轉專業了？”
葉敘一口水嗆在嗓子眼兒裏，看來是他小看舅媽了。
“舅媽，你答應過幫我，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吧。我還有其他事要辦，就先不打擾了。哈哈哈。”葉敘幹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拿起外套落荒而逃。
“老幹媽”看著葉敘匆匆離開的背影，對這個周款款越來越好奇了。究竟什麼人能讓她這個一向心比天高的外甥開口主動求人？
周款款走進風尚設計感十足的大廳後，人力部派來接應實習生的人事經理早就等候在了前台。周款款一進門，對方就迎了上去。
“你是周款款？”雖然是個問句，可人事經理直接伸出了手。
周款款隻覺鼻端飄過一陣香味，看著麵前白皙修長的手，連忙雙手握住搖了搖，謙卑地說道：“是的，我是周款款。”
“我是公司人力部門的Rose（羅西），你已經遲到了10分鍾，跟我來吧。”Rose說完，率先走向一旁的電梯處，周款款還未來得及道歉就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站在電梯前沉默地等候，周款款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偷瞟了一眼身旁的冷豔美人，但對方神態悠然，顯然並不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