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我注定會失去光明(2 / 3)

即使這陽光並不是他帶來的!

下定了決心,少年再次看了妹妹一眼,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因為是獨立病房,所以門外的樓道一如既往的安靜。在打開門的一刹那,少年的目光停了一下。就在他的左手邊大概兩步遠的地方,從妹妹出事起就一直守候在這裏的身影果然還在。

說不清此時心底的感覺究竟是什麼,看著那道同樣疲憊卻難掩光華的身影,少年突然覺得,不管自己以前有多麼討厭他把妹妹從自己的保護圈中拖走,他最終都必須承認,隻有在他的身邊,妹妹才真正感受過這個世界的生機勃勃,才得到過真正的快樂。

既然……既然是妹妹喜歡的人,那麼也許……也許自己該放手試一次,不是嗎?

聽到響動,靠在牆上的人猛地站直。因為怕驚動病房裏的人,他輕輕地走近,盡管憔悴卻依然亮得驚人的黑眸裏是最真摯的關心。

“她怎麼樣?”

“盛昊倫!”

雙方幾乎同時開口,少年望著這個叫盛昊倫的男生,從相識以來第一次放軟了語氣。

“我想求你幫個忙,或者說,我有個委托想要交給你。”

聽到這樣的話,盛昊倫的眸子一緊,剛要開口詢問,卻被少年揮手打斷了。

“你聽我說。”少年熬得通紅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堅定的光芒,接下來說出口的話更是擲地有聲,“你的事務所不是能讓所有人的人生都充滿期待和驚喜嗎?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用我所有的財產為代價,請求你接下這個委托,希望你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我的妹妹重新開心起來,可以嗎?”

少年從未如此放低姿態,甚至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他還非常鄭重地彎下腰去。

隻是,一雙手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阻止了他的動作。

“我接下這個委托!”

頭頂響起盛昊倫如同宣誓般的聲音,少年抬起頭,發現這個總是玩世不恭的男生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決然神色。

沒有玩笑,沒有推諉,盛昊倫像是對著一牆之隔的那個把自己的心關起來的少女,又像是對著麵前憂心忡忡的少年,更像是對著終於發現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絕對不可以失去的自己,輕輕地、無比堅定地開了口。

“我以Surprise事務所發誓,我不收分文,不計代價,一定完成這個任務!”

鏗鏘有力的聲音在空空蕩蕩的樓道裏回蕩,回音越傳越遠。

少年和盛昊倫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他們摒棄前嫌,放下恩怨,為了他們共同愛著的那個人——

並肩努力!

3

睜開眼,是天黑!

閉上眼,還是天黑!

我頹然轉動著眼珠,看到的卻依然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這是失明後的第幾天了?

我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問題,然後很快就被更濃的沮喪掩蓋了。

其實第幾天根本不重要,不是嗎?因為隻要我活著,未來的所有日子,我都必須和這種令人抓狂的黑暗相伴相隨。

我氣餒地在床上翻了個身,按照記憶裏的方向讓自己麵對著窗外。

現在已經是夏天了,窗外的小花園變成了什麼樣子呢?那些春天裏盛開的鮮花是不是都已經凋落了?就像是我的人生一樣?

隻不過,花謝了明年還會再開,我的眼睛卻永遠都好不了了。

我歎了口氣,剛要再翻身回來,鼻子卻突然一動。

咦?奇怪!

我愣在那裏,重重地再呼吸了一下。

沒錯!吸進鼻子裏的並不是我熟悉又厭惡的消毒水味道,而是濃濃的花香,就像是我的周圍突然變成了生機勃勃的花海,各種令人沉醉的花香爭先恐後地鑽進我的鼻子裏。

怎麼回事?

我慌亂地坐起來,難道是在我睡著的時候,哥哥他們把我轉移了地方?我現在已經不在醫院裏了?

我伸出手想要觸摸一下周圍,卻摸到了一床的鮮花,同時聽到清淺的呼吸聲在房間裏響起。

“誰在那裏?”我的目光猛地轉向呼吸聲傳來的方向,雙手緊張地揮舞著,“是哥哥嗎?”

“是我!”

突然,我的手被一雙修長的手握住,曾經在我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再次真實地響在我的耳邊。

“洛星星,是我!”

我知道是你!

我的手顫抖著,身體也在顫抖著。

我想要不顧一切地撲到這個人的懷裏去,又想拚盡全力把這個人推得遠遠的。

但是最終,我隻是嘴唇顫抖地大吼著:“盛昊倫,你為什麼在這裏?”

說是大吼,其實真正出口的聲音委屈中帶著哽咽,一點都不符合我想象中的氣勢。

可是,怎麼辦?盡管我的理智告訴我不應該放縱自己,可我就是忍不住貪戀指尖的一點點溫暖。

洛星星,你真是沒用!

我在心裏唾棄自己。

“你聞到花香了嗎?”盛昊倫清朗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然後流水一般敲擊著我的耳膜,“你知道嗎?我把你的病房變成了一大片花海,這樣即使你看不見花,卻依然可以聞到花的香味,感受到花的存在。這個世界並沒有完全對你關上窗戶,不是嗎?”

看不見……

他話語中的這三個字終於觸動了我敏感的神經,我猛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裏抽了出來。

但是,還沒等我有下一步的動作,盛昊倫的聲音就靠得更近了,同時有一股比剛才更濃鬱的花香襲來。

“你聞聞看,這是茉莉花的香味。”

“還有這個,是百合花的香味。”

“這個呢,是專門從法國運過來的薰衣草。”

“這個是玫瑰。”

……

不同味道的花香從我的鼻端拂過,我終於忍耐到了極點,完全不顧形象地掙紮了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聞!我什麼都看不見了,你讓我聞花香有什麼用?”

我瘋狂地搖擺著腦袋,雙手亂揮,阻止盛昊倫的接近。

“你也給我走!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滾開!”

“我不走!”

突然,我的頭被一雙手穩穩地固定住,然後那雙有力的大手托住了我的臉,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盛昊倫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我不會滾的!洛星星!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洛泰梓委托給我的任務目標,不管你多麼抗拒,都改變不了我想要完成任務的決心!作為一個任務目標,你發再大的脾氣都嚇不倒我,不信你就試試看!”

“你……”

我簡直要被這個家夥的霸道行徑驚呆了。

他是什麼意思?我是哥哥委托給他的任務目標?任務內容就是讓我聞花香嗎?為什麼不能讓我一個人安靜地待著,我就想偷偷地一個人舔舐傷口不行嗎?

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我幾乎沒辦法再思考。

盛昊倫霸道地宣布後,就用一隻手攬住了我的肩膀,阻止我再繼續亂動,另外一隻手不斷地把各種各樣的花遞到我的鼻子下麵,然後用生動的語言向我描繪著它們。

“你知道嗎?這是鬱金香,它代表的是永恒和祝福。”

“這是波斯菊,它的花語是堅強。”

“這種花是不是很香?你猜猜看是什麼?其實是梔子花哦,它代表著一生的守候。”

“還有這種花香有點淡,它是一株粉色的天竺葵,花語是很高興陪在你身邊。”

……

很高興陪在你身邊嗎?

我被這個聲音蠱惑,漸漸地,不同種類的花香如同一雙雙看不見的溫柔的手,慢慢撫平了我內心的焦躁。

在花香和盛昊倫的聲音裏,我的眼前似乎展現出一幅絕美的畫麵,粉紅的天竺葵、白色的梔子花、金黃的波斯菊、紫色的薰衣草、紅色的玫瑰……

無數我曾經見過的、還有我從未見過的花朵彙聚成一片海洋,而海洋的中央,一臉執著的盛昊倫微笑著朝我走來。

這一天,直到我沉沉睡去,鼻端都縈繞著醉人的花香,甚至連我最恐懼的黑暗,似乎都在花香裏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失明以來,這是我第一次睡了這麼好的一覺,也是我第一次不那麼反感和黑夜一點差別都沒有的白天。

隻不過,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突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不同。除了花香之外,病房裏似乎還多了許多別的動靜。

我豎起耳朵仔細去聽,好像有很多歡快的腳步聲在這個房間裏奔跑。

我驚訝地從床上坐起來,開口想要喊盛昊倫,卻突然一愣,再仔細聽聽,的確,房間裏除了我這個大活人之外,還有很多嘰嘰咕咕的叫聲,唯獨沒有那熟悉的呼吸聲。

我有點慌了,忍不住惶恐地大叫出聲:“盛昊倫?”

沒有人答應。

一種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孤獨感瞬間占領了我的心,我慌張地掀開被子,摸索著想要找到自己的鞋子。

但是,就在這時,窗戶的方向突然傳來“咯吱”一聲,然後我就聽到盛昊倫好像在教育誰一樣,一本正經地說著話。

“咳咳……我告訴你啊,小白,我帶你來這裏是看望星星公主的,你可不能再亂跑啊,否則回去後我就沒收你所有的零食,然後罰你三天不準吃飯!害怕了吧?哈哈……咦?星星,你醒了?”

聽聲音,盛昊倫似乎是從窗台跳了進來,然後有什麼東西從地上飛快地跑過來蹭了蹭我的腳。毛茸茸的感覺嚇得我發出一聲尖叫,飛一般地縮回了床上,還用被子緊緊捂住了腳。

“盛昊倫,你幹嗎啊?”

我生氣地大吼,一種對未知的恐懼讓我幾乎沒有任何承受能力,盛昊倫這家夥竟然還搞惡作劇。

“哈哈!”不過看起來盛昊倫一點都沒被我惡劣的態度嚇到,他大笑著走近我,然後拉起我的手讓我摸了摸一個毛茸茸的小團子,嘴裏還像哄小娃娃一樣溫柔地說,“不要怕,你摸摸看,小白很乖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