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漸生芥蒂
酒吧裏昏暗的燈光下，蘇城在台上抱著吉他，用他獨特的嗓音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明明滅滅的燈光映著台下觀眾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臉，調酒師在吧台一杯又一杯地調製著各種五顏六色的雞尾酒。
一曲唱畢，蘇城站起來鞠躬，台下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大多數人依然沉浸在與朋友的聊天中，似乎根本不在意台上發生了什麼。
蘇城走下台直奔吧台，背後馬上響起勁爆的DJ音樂。音樂點燃了全場的熱情，剛剛“沉睡”的觀眾一瞬間全部蘇醒過來，三三兩兩走向舞池，瘋狂地舞動，盡情地釋放自己的活力。
蘇城已經習慣了，自己的演唱不過是給有著特殊口味的年輕人一個新的聽覺感受，他也沒指望所有人都喜歡聽自己唱歌。
蘇城坐在吧台前掏出手機，調酒師阿光默契地遞過來一杯酒。
阿光一邊清理酒杯一邊說：“那個女客人又來了哦。”說著指了指不遠處坐在角落裏的一名陌生女子。
那名陌生女子剛好也看到了他們，於是對著他們舉起酒杯點頭致意。
蘇城衝著她笑了笑，然後回過頭來查看自己的手機。
蘇城問阿光：“剛剛有電話嗎？”
阿光的目光根本沒有離開遠處的陌生女子，搖頭敷衍地答道：“沒有。”
蘇城看他的樣子，不相信地再次問道：“真的沒有？”
阿光不耐煩了：“沒有沒有。哎，你看，那個女孩子還蠻漂亮的，她一直在捧你的場，你要不要去陪陪人家？”
蘇城沒有理會阿光，轉身去了洗手間給顧笙南打電話。
還是無人接聽，已經好幾天了，誰都不知道她在哪兒。
蘇城回到吧台，阿光急急忙忙地說道：“阿城，剛剛好多人跟那個美女搭訕，她都沒理會，你去試試？”
蘇城無語。阿光搜索酒吧裏的美女永遠都像雷達一樣，夜店裏的光線，醜八怪畫上煙熏妝也能變成美女好嗎？他們又不是沒見過那些被稱為“夜店女神”的姑娘白天卸了妝什麼樣子，完完全全的“見光死”啊！
阿光撞了蘇城的肩膀一下：“哎，我說話你聽到沒？”
蘇城無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女朋友，就別再給我添亂了。”
阿光不懷好意地看著蘇城，笑道：“家花哪有野花香，況且你們家的顧大小姐是不會知道的。”
蘇城不再理會阿光，一口一口地喝著悶酒。
阿光還不肯罷休地說道：“你說這個姑娘每天都來看你演出，她是不是喜歡你啊？”
蘇城瞪了他一眼，拿起外套和吉他轉身就走。
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清。
蘇城不理會阿光在身後的喊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吧。
外麵的風有些涼，街上的汽車堵成了一條長龍。在這座城市裏麵，蘇城覺得自己像極了最不起眼的螻蟻。
“先生請留步。”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
蘇城回頭，見是剛剛酒吧裏麵阿光說的那個女孩兒。
女孩兒低頭笑了笑，有些拘謹：“不好意思，占用你一點時間。”
蘇城微笑，說：“沒事，你說。”
女孩兒從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蘇城：“這是我的名片。你有什麼事以後可以來找我。”
蘇城接過名片，上麵印著方正的黑體字——“安氏集團生產部總經理許娓”。
“你不要誤會。”許娓輕輕搓了搓手，說，“我經常來這裏聽你唱歌，我很欣賞你，希望能和你做朋友。”
蘇城沒有太過熱情，隻是禮貌性地回應道：“謝謝。”
許娓笑了笑，然後轉身回了酒吧。
蘇城隨意地將名片塞進了口袋裏。什麼安氏集團生產部總經理，他不感興趣，他的心裏隻有那個跟了他四年的傻乎乎的姑娘——顧笙南。
遠離鬧市的別墅中，顧笙南百無聊賴地坐在陽台的藤椅上曬太陽。安正風現在看她看得更緊，她根本沒有辦法逃出去。
她想黃琬琳，想蘇城，很想很想。
顧笙南想去找安正風求情，哪怕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沒有關係。
日頭西下，此時的安正風正坐在一樓的沙發上聽秘書讀財經新聞。顧笙南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慢慢放輕了腳步。
走下樓梯時，笙南比出一個“噓”的手勢，及時製止了秘書的問候，她打著手勢示意秘書繼續，不用理會自己。秘書點點頭，於是繼續讀新聞。笙南悄悄地走到秘書身邊，趁他不注意將一張紙偷偷塞入一旁的文件夾裏，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悄悄地走到對麵輕輕地坐下來，盡量不被安正風察覺。
對麵的秘書讀完一張紙上的內容後，打開文件夾又取出一張，正是顧笙南偷偷塞進去的那張。
“大金牙說這風險是肯定有的，揣上幾個黑驢蹄子也就不怕了，而且正所謂盜亦有道，倒鬥的名聲是不好，那都是因為一些下三濫的毛賊敗壞的……”
秘書讀著讀著忽然停了下來，原本閉目養神的安正風也馬上睜開了眼睛。隻有顧笙南捂著肚子笑得不行，又不能笑出聲，怕被安正風發現。
秘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看安正風，又看看顧笙南。明顯是未來安夫人的惡作劇，他說話也不對，不說話也不對，索性就閉了嘴站在原地。
“顧笙南！”安正風忽然張口喊道。
顧笙南收斂了笑意，但仍止不住眉眼帶笑。她穩住聲音，若無其事地開口：“怎麼了？我剛下樓，叫我做什麼？”
安正風的濃眉蹙在了一起，聲音帶著怒氣：“這個時候不是不讓你過來打擾我嗎？”
顧笙南哼了一聲，說：“開個玩笑而已，那麼認真幹什麼？畢竟跟你囚禁我相比，這算得了什麼啊？”
安正風麵色冷凝，他擺擺手，秘書知趣地離開了。
“給你半分鍾解釋。”
顧笙南悻悻地說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這是《鬼吹燈》裏的話啊，很火的盜墓小說！”
安正風反問：“就是為了給我推薦小說？那大可不必，我是盲人，不看小說。”
笙南忽然放低姿態，坐到安正風身旁，好言勸說道：“我聽說同名電影《尋龍訣》上映了，我可以……”
“不可以。”
顧笙南還沒說完，就被安正風否決了。安正風沒有繼續同顧笙南閑聊，徑自拄著拐杖駕輕就熟地走到樓梯前，然後扶著扶手上樓了。
看著安正風上樓的背影，顧笙南忍不住吐槽：史上最靈活的盲人。
安正風躲開自己，顧笙南隻能自尋樂趣。她走進廚房，打算幫李嫂打打下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李嫂見顧笙南進門，連忙將她往外推：“夫人，這裏有我就夠了，廚房有油煙味，對夫人身體不好的。”
顧笙南笑著說：“沒關係，我在家裏也會幫媽媽做飯菜的。”
李嫂堅持：“那這裏也不是您應該來的地方，快出去吧。”
笙南搖著李嫂的袖子，可憐兮兮地說道：“李嫂，您就讓我幫幫您吧，我再不活動都快憋出病了。更何況我也不是什麼嬌小姐，不怕油煙味。”
趁李嫂一個不注意，笙南馬上跨進了廚房，李嫂無奈，隻得放任她。
“李嫂，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快告訴我。”
李嫂環視了一圈之後，說：“這樣吧，等一下我把煲好的湯盛出來，然後您幫忙把裏麵的蔥、薑、蒜一點點挑出來吧。”
“啊？這些都是調味品，幹嗎要挑出來這麼麻煩？”
李嫂笑了笑：“先生的習慣，他不喜歡這些東西。”
顧笙南站在燉盅旁，嘴裏嘟囔著：“那麼小怎麼挑？故意難為人。”
終於，在李嫂和顧笙南的共同努力下，晚飯做好了。
顧笙南顯得特別殷勤，主動去書房敲門叫安正風下來吃飯。笙南幫安正風移開椅子，扶著他坐好。
安正風也察覺到了笙南的熱情，他倒是沒有太過抵觸，隻是拿起碗筷前說了一句：“無事獻殷勤。”
笙南並沒有接話，隻是依舊笑得春風滿麵。
“你多吃點，今天的飯菜都是我和李嫂一起做的。”說著，顧笙南主動幫安正風夾菜，並且貼心地每夾一道就告訴他是什麼菜，以免他看不到還要猜測一番。
安正風有點詫異，但這份詫異隨即被隱藏了起來，他問：“你做的？”
“對啊。”笙南理直氣壯地答道，“放心吃吧，我不會那麼蠢，在你的家裏對你下毒。”
安正風品嚐著笙南夾的菜。
“怎麼樣？”笙南一臉希冀地問道。
安正風點了點頭，答道：“尚且可以咽下去。”
笙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自己的廚藝雖說不能跟五星級酒店的大廚比，但起碼在家常菜界還是有口皆碑的。黃琬琳、蘇城他們想求她做一頓飯吃，還要看她心情呢。笙南默默地在心裏又給安正風重重地安上一個符號——嘴刁。
安正風雖然說著尚且能咽下，但是嘴上並沒有停下來，一點一點將笙南夾過來的菜全部吃掉。
笙南眼看時機差不多了，於是端來湯碗遞到安正風手上：“這是湯，小心燙。”
安正風端著湯碗，眉頭一皺：“這也是你做的？”
笙南點頭：“對啊。”
安正風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湯匙喝了幾口。但也就是幾口，便再也喝不下去了。他匆匆放下湯碗，喊李嫂送來一杯水，然後接過水杯就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笙南不滿地問道：“有那麼難吃嗎？”
安正風放下水杯說道：“難道李嫂沒有跟你說過，我不吃蔥薑蒜？”
笙南一聽，氣勢便弱了下來。這件事確實是她理虧，因為她壓根就沒有把蔥薑蒜從湯裏挑出去。她是故意的，一方麵好好整一下安正風，另一方麵蔥薑蒜對身體也有好處，逼他吃掉也沒什麼害處。
“挑食不是好習慣。”笙南弱弱地說道。
安正風說什麼也不願再吃下去，想要起身離開。
顧笙南的火氣一下子被安正風任性的行為激起來，她走過去一把按住安正風，端起湯碗遞到他嘴邊，強行一勺湯塞進去，說道：“不行，你不能走，晚飯吃這麼少，你浪不浪費！”
安正風一愣，濃香的湯汁含在嘴裏久久未能下咽。
“快點把這碗湯喝掉。你並不是討厭蔥薑蒜的味道，對不對？不然為什麼李嫂煲湯時既要放入蔥薑蒜調味，湯好後又要再挑出來？這就說明你完全可以喝掉這湯。”
安正風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在商場上雷厲風行，談判桌上叱吒風雲，從未對任何人服過軟，可是，聽著顧笙南的話，他竟然不由自主地將口中的湯咽了下去。
站在遠處的李嫂、小蘭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先生從來不改正這些生活上的壞習慣，居然因為顧笙南而改變了。
顧笙南放下碗，交給安正風，囑咐道：“你要把這碗湯喝光。我吃好了，先走了。”說完，顧笙南走出了餐廳。
安正風坐在原處，手裏端著湯碗，不知為何竟然莫名地想發笑。最後，他搖了搖頭，果真一勺接一勺地喝了起來。
那個會犯傻卻格外認真的少女，果真跟當年一樣，一點都沒變。
顧笙南走出餐廳後回到臥房，發現安正風的書房門竟然沒鎖，於是偷偷潛了進去——她想要將自己的手機偷出來。如果拿到手機，她就可以聯係到蘇城，讓他救自己出去。
她在安正風的書房裏翻來找去，卻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手機。此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一定是安正風回來了！
顧笙南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屏住呼吸站在房間的角落裏。安正風眼睛看不見，一定不會發現自己的，如果就此放棄了尋找手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進得來。
來人果然是安正風。安正風拄著拐杖進門，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他並沒有開始辦公，就那樣坐著，似乎是在休息。
等了良久，安正風仍然一動不動，顧笙南此時看到了安正風電腦旁的一個盒子裏赫然擺著自己的手機，她不禁為自己的智商和眼神著急，就放在那麼明顯的地方，自己居然找不到。
顧笙南看了看安正風，決定冒死一試。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安正風身旁，伸出手去，眼看就要拿到手機，忽然安正風大手一伸，一把抓住顧笙南的手腕，嚇得她驚叫一聲。
“顧笙南，你把我當傻子嗎？”
笙南的手腕被握得生疼，想掙紮又掙紮不開，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
“安正風，你放開我！好吃的給你吃了，我也乖乖地不再逃走了，你憑什麼還要監禁我？我隻是想拿回自己的手機！”
“不再逃走？那你找黃琬琳做什麼？你打擾我聽財經新聞，強行喂我喝我不愛喝的湯，你浪費掉了我的耐心。”
“你這種人怎麼會有心！我死也不要再跟你在一起！你放開我！”
安正風聞言，一把甩開顧笙南，冷笑著警告：“死也不跟我在一起？
嗬，你記著，我給了你們顧家一筆巨款，你要是賠得起再來談死也不要跟我在一起的問題。”
笙南愣住了。巨款？她完全不敢相信父母竟然以這樣一種方式將自己交給了眼前的人！這與賣女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