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許我唯一,許我天荒·上》(4)(1 / 3)

層層彌彰

電梯抵達樓層,我機械地扶著牆慢慢走出,進屋瞟了眼牆上的鍾,已快午夜十二點了,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髒汙,拿了衣物進浴室,出來時已見許子揚反靠在沙發椅背上,手上夾著煙,神色莫名地盯著我看。

我轉身往臥室走,一直進到裏麵也沒聽到聲響,很意外地他沒有阻攔。門輕輕闔上,隔斷了停滯在我後背的視線。躺在床上,睜眼瞪著天花板上的白,年代久遠,好多具體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也無從去分析唯一究竟是哪一個,真相如最毒的酒腐蝕人心,我這個傻子傻到眼盲不識人,甚至……分辨不出人物背後究竟是誰與我一同暢遊,誰與我說的那些情話,誰又是誰的誰?

但許子傑最後也透露,那個夜晚通宵達旦打求婚戒指的是他,那麼托付戰狂的人也應該是他,還有那句“最愛”……然後,一個月後回來再現傳奇的人,卻是許子揚,難怪冷漠疏離得像變了個人。

言之鑿鑿深愛我的本不是他,那又怎能要求這個人言行一致呢?

忽聞門邊傳來細聲,我立即翻轉了身閉上眼,耳朵卻豎起來。果然聽到腳步聲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心上,在胸口震動如雷。

我以為許子揚會像往常那般默默躺在旁邊,哪知卻聽那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竟是走到了我跟前,他那焦灼的視線就是我閉著眼都能強烈感受到。

當微涼的手指突然觸及我臉頰時,幾乎是瞬間我就向後彈跳開,眼睛睜開時看到他修長的手指頓在半空,往上尋望,是他略帶深幽的眼眸。

許子揚就勢坐在床沿,低首沉目凝視著我。我從床上坐起,目光垂落他處,也不吱聲。一聲訕笑傳出,他的氣息突然逼近:“淺淺,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麼嗎?”

我微微抬眼,對上他的瞳眸。

“刺蝟。”他唇角彎了彎,“像渾身長滿了刺的刺蝟。怎麼,在知道唯一也是子傑後,就連我碰一下都這般排斥了?”淡淡的嘲諷裏透著風暴,我受不住這壓力,避開了目光,卻突然被他扣住下巴轉了回來。

“說話,不至於失聲了吧?”他鬆了下巴處的鉗製,改為用手指拂過我臉頰,忽然放緩了聲音問,“還疼嗎?”怔怔過後,我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臉上的指印,想起剛才他的動作,原來他撫的是被他指尖扇過的地方。

我微昂了頭牽起嘴角譏笑著問:“你說呢?”

卻見他斂目而笑,下一秒居然探身過來在我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原本那處其實已經沒多大痛感了,被他這麼一吻後,立即灼熱又起,我毫不猶豫伸手就去推他,卻不防自己右手的傷,在抵到他胸前時,痛覺瞬時傳至整個神經。

許子揚輕捏住我的掌翻過來一看,隻見那白色紗布隱隱透著紅,估計是裏頭碎片插入處又滲出血來了。涼風撲麵,他放開我的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很快他就手抱醫藥箱走了進來,有些訝異,他倒是知道我放東西的地方。我想要接過來自己重新包紮,他卻挑了眉問:“你一個人行?”話不多說,拆開幾條橡皮帶子,將紗布揭開來,掌心處的猩紅尤為明顯。

用碘酒洗傷口時,我再也忍不住,痛呼出聲,那疼是鑽心的。而許子揚卻似沒聽到一般,自顧動作熟練地清洗、包紮,等他將最後的繃帶粘牢時,我瞪著臃腫不堪的手掌,欲哭無淚。

“翻過身來。”

我不懂他的意思,他再度重複:“翻過身,趴著。你的屁股難道不疼?”

這回我的臉刷地一下飛紅,難堪地移開目光:“許子揚,我們不該這樣。”不該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兩人之間有那麼深的結,怎麼還能像以往那般相處?

許子揚涼了眸子,沉鬱開口:“那你說說,我們應該怎樣?知道子傑也是唯一,甚至當年為你發瘋的都是他後,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他了?怎麼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餘淺,我不管你是水雲軒還是靚豬,那不過是一場遊戲,給我腦袋清醒一點,我許子揚才是你現在的男人!”

“我的男人?你是嗎?是誰在我受辱時站在對立的一麵,甚至還指責我,要我向人賠禮道歉?又是誰當眾扇來一巴掌,留下我臉上這些指印?我還真不知道你許子揚是我男人呢。”就算是紙糊的性子,也有爆發的時候,聚會上所積存的怒氣加上殘酷真相的衝擊,令我在此時出離地憤怒。

許子揚默然看我片刻,才緩緩開口:“餘淺,這才是你的本性吧?我以為你是溫順的貓,其實卻是隻帶了刺的刺蝟,甚至是隻張牙舞爪的小獸,一旦有任何事觸及你的底線,你就會渾身如炸了毛一般豎起刺。就像在聚會上丁嵐侮辱到你的閨蜜,你就想也沒想衝上去捍衛你的友情。可是……”

他頓住,寒霜滿布的眼劃過尖銳,嘴角附著譏誚:“你可知你揮丁嵐那一巴掌會造成什麼後果?她有的是手段將你整到滾出這座城市,讓你為自己的行為後悔,而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還打過她兩次!當真是令我驚歎。”

我被他說得麵色泛白,卻還是昂著頭道:“當時的情況你也在場,我不可能容忍別人這般侮辱小雅,會衝上去也是不想小雅因為衝動之下的憤怒還擊而遭到丁嵐的報複……”

話沒說完卻被他冷哼著截斷:“不自量力!謝雅即使真打了她,至少她還有新子在後麵撐著,丁嵐或多或少都會顧及,你呢?有什麼?若非我當時指尖掠過你臉,你以為丁嵐會不發飆?”

聽這口氣,好像我該千恩萬謝他的高抬貴手!我怒氣攻心,不想跟他費口舌了,抓起床上的枕頭就朝他兜臉扔過去,他揚手揮開了枕頭,涼著聲音罵:“你這個潑婦!”

我一口氣倒抽,差點沒噎著,既然罵我是潑婦,那我就不客氣了,直接一腳向他胸口踹去,他不防備,往後仰了仰,險些側倒過去,我抓住機會補上了一腳,這回踹個正著,也將他從床上給踢落地上。

地板上傳來不小的聲音:“餘淺!”怒吼聲響起,我心中一驚,直覺就是逃,連忙翻身想從另一邊下床,腳剛著地就被他從身後攔腰一勾帶回,隨之沉重的身體壓住我,而屁股這一撞真是要了我的命,我哀號起來。

“餘淺,今天我不收拾你就不姓許了!”沉怒的威脅在耳邊,我揚起左手朝他臉上掄去。

有人說潑婦是任何一個女人潛藏的本質,一旦被挖掘出來,前途不可限量。而此時的我,既然已被人給冠了潑婦的名,也不怕身體力行一回。

許子揚眼明手快地來抓我的手,卻還是被我的指甲刮過,那張俊逸的臉上頓時出現兩條血痕,這下我笑了,他給我兩個指印,我送他兩條血痕,扯平了。

瞟了眼自己那半長的指甲,前兩天還打算剪來著,幸虧沒剪呢。

許子揚被我惡意的笑徹底激怒,控住我的兩個手腕在頭頂,又用兩腿死死壓住我仍在踢動的腳,這下我跟個上了刑架的囚犯一般,給釘住了。

一番掙動後,我氣喘至極,發現他情緒亦有異狀,從那眸色立即了悟。我嘴巴一張就被他重重堵住,牙齒磕碰,疼到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也不管不顧,隻咬著我唇,兩片唇瓣開始麻痛。他不急於要啟開我合得死緊的牙齒,直接轉移了陣地,從脖子處向下延伸,我甚至都不用看也知那處定是紅痕斑斑。

“許子揚,你渾蛋!我不要!”我尖叫出聲,在挑破了唯一這件事後,我接受不了再與他做這件事。可我口中的渾蛋卻根本不理會我,隻抬起眼邪冷地看著我。

等一切平息時,我渾身無力,男人的沉笑尤為清晰,盡多諷刺在內。我身上一輕,他下地走往浴室。很快出來,手上拿了塊毛巾,還冒著熱氣,在我疑慮的目光裏突然伸手一掀被子,麵無表情地命令道:“趴過去。”

一時被震住,我愣愣地聽了他的話翻過身趴著,隨即暖暖的毛巾覆在我腰背以下的骨椎處,頓時那處的酸痛得到緩解。

他居然還記得!熱毛巾平攤在傷處,他的手微微用力按壓,輕重有度,重時痛覺加倍,輕時又緩和。“說你傻還真沒說錯,人家推你一下,也不曉得順手抓個什麼,居然就實打實地往下摔,手掌撐地時紮到了還偷偷藏著,有你這麼笨的女人嗎?”

數落的話在頭頂,我心上微微一動,他的口吻聽起來像含著眷寵……我立即揮去這個念頭,這種寵溺在任何人身上出現,也不會是他對我。

許是見我不吭聲,許子揚將毛巾放回了浴室後再出來,就上床摟了我在懷裏,輕聲說:“記住,以後少去惹丁嵐,尤其別讓她知道你在老區玩過,現在她隻當你是十區的靚豬,多少會改變一些對你的態度。”

我笑了笑問:“她是格格,對嗎?”唇角的弧度揚著嘲諷。

許子揚的手指撫過我的唇:“你不是已經猜到了?”他的手指加重一按,我立即“嘶”的一聲,那處破皮了。他輕笑出聲,看我這般模樣竟似心情轉好,“你啊,性子怎麼這麼倔呢?咬破了唇痛的還不是你自己?”

我扭轉了頭,直接埋在枕頭裏,不去理他的惡意嘲弄。

在感覺到他手往我背部滑時,我神經一緊,他的手最後停在我腰下,輕輕按壓起來。

折騰了一晚上,我身心俱疲,一閉上眼睡意立即湧來,很快意識就迷離了,恍惚間感覺按揉的手似乎一直沒停,而耳邊似有歎息聲。

風波在狂瀾中暫時平息,像暴風雨前的平靜,晃眼就是半月。這日,導師召集學生到天橋項目的工地上實習觀摩。我到得晚,遠遠就見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戴著橙色安全帽,似有所感,他的目光向我這邊掃略過來。這個男人,無論身在何地,都會成為場上注目的焦點,因為他與生俱來的某種氣質,會吸引眾人的目光。

視線轉移開,見導師與他並排站在一起,丁嵐站在左首,他們手中似乎拿著一張圖紙在研究。早知他對這項工程重視,所以他在此出現也不算什麼新聞。仰頭看那初具規模的天橋,即使隻是一個雛形,已可見宏偉。

師兄秦宸眼尖發現了我,立即大步朝我走來,遞過手中的安全帽。因為工地上堆滿了建築材料,所以我們一前一後隻能挑著空隙往那邊走,不可避免要經過腳手架下方。側頭往上看了眼,幾名工人正在傳遞鋼管。

陽光直射,有些照花了我的眼睛,等我眨了眨眼後,白光閃過,有什麼東西垂直而落。在那瞬間,我身體本能地向前撲,撞在師兄寬厚的背上,他不提防我的突然動作,往前栽了兩步,跪趴在地上,與此同時,我的頭部被重物擊中,然後是“哐當”落地的聲音。

痛覺並不是馬上就湧來,反而是有什麼順著我的額頭往下滴,然後將我的眼給糊住了。視線裏成了猩紅一片,我看到師兄震驚且扭曲的臉,這時劇痛才開始侵襲入腦。

“餘淺!”幾聲驚呼在耳邊,一時分不清是誰的聲音。

一手微微使力撐著地麵,一手抬起往臉上抹了一把,低下眼看手中的濕漉,鮮紅一片,原來是血……我被那該死的鋼管砸中了頭,不但安全帽被砸落,還把頭給砸破了!

師兄似乎嚇傻了,直愣愣坐在地上瞪著我,我想衝他笑,可笑容沒牽出,意識卻昏沉起來,蒙矓中感覺有人將我抱了起來,耳邊是嘈雜的聲音,聽不清在說什麼,隻覺得鼻間透入的氣息很好聞,也很安心,於是就放心睡了過去。

是依稀的說話聲將我從昏沉中吵醒的,仔細聽是熟悉的男聲,遲鈍的腦袋幾秒過後反應過來是許子揚在講電話。

“醫生怎麼說……嗯,好,我暫時不過來……這邊安定下來我再……若有反複一定打電話給我,知道了嗎?”

我想許子揚一定不是在說公事,因為他講電話的口吻好溫柔,清冽的嗓音配上他的語調,格外有魅力。隻是,溫柔不是對我……

在他掛電話的同時,我也睜開了眼,不用尋找,他就站在床側。他轉首看來,目光相碰,他微愣了下,隨即俯身問道:“醒了?”我張了張嘴,發不出聲,整個人都綿軟無力。

許子揚抬手按了下床鈴,很快門就被推開,一長串走進好些穿白大褂的,測心跳、量血壓、換液,同步運作。醫生做出診斷:“傷者已經穩定下來,定時換藥,按時休息!”

我心裏暗自嘀咕,聽這話是還有不穩定的時候?等醫生與護士離開後,許子揚好像知道我的想法,淡淡道:“你昏迷了兩天,鋼管砸下時,你的安全帽戴得不好,直接被砸開,鐵片插入你後腦,若非搶救及時,恐怕很難蘇醒。”

我愣了好幾秒才緩過神來,竟然……如此嚴重,當真始料不及。

門上兩聲敲響,許子揚應了聲後,有人推門而入,側目看去,睫毛輕顫。

是丁嵐與他那個助理。

丁嵐進門時向我的方向瞟了一眼,走到許子揚身旁道:“子揚,都已經安排好了,晚些會有記者給你做個訪談,就這次的工地事故寫個專訪。其間你陪護在傷者病房的消息會陸續報道出來,應該不會對工程造成大的影響。那幾名操作失誤的工人已經停職審查。”

這時候的丁嵐很像賢內助,井井有條地安排相關事宜,而我也從她的話中領悟到許子揚為何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裏,原來一切都是為了做場麵。不成想,我的意外受傷可能會影響到那項工程,難怪他要如此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