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許我唯一,許我天荒·上》(8)(2 / 3)

“餘淺,你不要後悔!”說完轉過身邁步,走了幾步後頓住,“還不跟上?”

我立即反應過來,期期艾艾地走上前,然後與他一前一後地向醫院大門走。電梯內,隻有我們兩人,被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找到了出口,我的呼吸顯得特別沉重。激越的心在猛烈跳動著,像有個聲音在呼喊著:“子揚,我來了。”

抵達樓層時,電梯門開了,許子傑率先走了出去,回看了我一眼,那眼中似有很多信息,又似隻是那麼清淡地看了看我,隨即朝病房門口而走。

門口依然守了幾人,丁嵐站在那裏,似乎在與他們爭論著什麼,走近了才聽清話意。令我吃了一驚,大抵的意思居然是那幾人將她堵在了門外,這是怎麼回事?聽到我們的腳步聲,丁嵐回過頭來,看清許子傑背後的我,她的瞳孔收縮了下,僵直地站在那裏。

許子傑上前嘲諷地笑著:“怎麼?丁大小姐被拒之門外的感覺如何?”

丁嵐一下子就惱了,瞪著他怒道:“是不是你特意下令的?我要打電話給許阿姨。”說完就開始撥號,可是手機貼放在耳邊,久久不見她說話。

就連我也看明白了,電話沒有打通。

事情透著詭異,很明顯丁嵐在許家人麵前的身價一落千丈。她怔忡地放下手機,嘴裏呢喃著:“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許阿姨不接我電話?我隻是回去幾天而已,不該是這樣啊。”

我忍不住去看身旁男人的表情,隻見他嘴角噙著冷笑,眸色暗光浮動,沉冷了道:“想知道原因?跟我進來吧。”

扭轉門把,推門而進,許子傑已經邁了進去,我瞥了眼丁嵐,沒有任何猶豫跟著走入內,聽到身後高跟鞋的聲音,知道她也是跟了進來。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走進子揚的病房,裏外兩層,外麵就像個會客室一般,有沙發有茶幾,還有一些家電設備。我懷著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走進裏麵那扇門,然後,凝住了身形。

首先入眼的是那張我想念了很多遍的臉,雙目緊閉,墨發垂落在他額前,遮住了他的眉,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集結了我所有的癡纏愛戀。

我遲鈍了那麼幾秒,才將目光慢慢轉移,落在那個背對著我們,長發披肩的女人身上。白色的紗裙攏在她身上,纖長的頭發如黑色瀑布般柔順,隻是一個背影,就那麼……無法忽視。那道身影似有所覺,緩緩轉身,山明水靜,容顏明婉鬱秀,讓人忍不住感歎,合該這張臉配那背影,是一種最最極致的美麗。

她說:“餘淺,你好,我們又見麵了!”

又?我心間一抽,更加仔細去看,細細搜索著何時見過這個似曾相識的女人?

很快她就自我介紹道:“我是顧卿微。”

顧卿微?!電光閃過,我終於想起來了,第一次與許子揚相遇,從車內走下來兩人,其中一個就是她——顧卿微。那個我以為是許子揚過去式的女人,她坐在這裏,坐在他的病床前。在我們進來前,她靜靜凝望著那張沉睡的臉。

似乎有什麼噴薄而出,又似乎被什麼堵塞住,找不到出口。

她澀澀一笑後,側過身,又將視線落在他的臉上,悠遠漫長,隱藏著的疼,明亮地劃過每個人的眼睛。丁嵐比我要沉不住氣,她幽幽地問:“你是他的誰?又為什麼會在這裏?”

顧卿微收斂了眼中的哀意,轉眸看向丁嵐時,仿佛換了個人,唇邊揚起的弧度似笑又似嘲諷:“丁嵐,我是他的誰,輪不到你來問。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敢來這裏?”

“什麼意思?”

“你父親丁年鵬正在接受上級調查,隨時都可能被請進去,你這個女兒居然還敢滯留在此,當真是不孝。”輕柔的斥責,比尖刀更銳利。

丁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聲音顫抖著說:“你胡說,我爸爸不會被請進去!”

顧卿微莞爾而笑,我在旁看著,覺得那笑孤冷中帶著狠意,隻聽她說:“那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如果我說,你父親某些罪證已經確鑿,現在走的不過是形式,你信還是不信呢?”

這回丁嵐顫抖得更加劇烈了,滿目都是震驚,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嗬,如果你不姓丁,如果你不是丁年鵬的女兒,你以為子揚會看你一眼?回去問問你父親,對陸海這個名字可還有印象?”

我心中一抽,直覺去看丁嵐,從她的臉色可以分辨,陸海這個名字她知道。難道她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之前丁嵐接的那個電話與眼前的信息,基本可以斷定丁嵐的家裏出事了。

“陸海是誰?”

“他是我父親。”

“不可能,他姓陸,你姓……”丁嵐倏然住口,眼睛瞪得很大,卻已若有所悟。

的確,不是一個姓不代表就不是父女。果然,顧卿微輕笑著說:“我是他的私生女,自然不跟他姓了。因果循環,當初丁年鵬把我父親送進去時,他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同樣的罪名,但是他的數目要比我父親當年大上不知多少倍,你說,他還能等到出來的那一天嗎?”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很絕!

丁嵐的情緒在崩潰邊緣,她連連搖頭道:“我不信,我不信子揚會這麼對我。我們認識了那麼多年,從老區陪著他到新區,後來不玩了,我也一直都陪在他身邊,看著他身旁的女人變換無數,看著他最終走向我。”

顧卿微一聲冷笑打斷了她,臉上是說不出的諷刺:“講傳奇?論年數?你有我認識他的時間長?老區開區隻有幾天,我們就在傳奇認識了,從相識到相戀,再到相愛,度過了無數個瑪法夜。若不是因為我後來出事不玩,你以為輪得到你?嗯?”

丁嵐驚慌地看著她:“你是……”

“她是卿我微城。”我淡淡接過了她的話,聽到這裏,再聯係名字,所有想不明白的也都想明白了。眼前的顧卿微,就是當年那個背在唯一身上的妻子,也是我傳奇愛情的終結者。

顧卿微轉向我時,衝我笑了笑,隻那一笑我就看出她是知道我是水雲軒的。

覺得有些諷刺,曾經傳奇中站在唯一身旁的三個女人,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聚首在了一起。誰長誰短,誰最重要,顯目又清晰!

隻見那顧卿微轉過目光,纖細的手輕撫著沉睡男人的臉,悠悠開口:“若非當年我父親出事,母親患上憂鬱症,我和他又怎麼會分開呢,我是那麼愛他啊。一晃眼就是一年,他來找我時,我將真相告訴了他,他抱著我發誓,一切有他。從那天開始,我隻做一件事,就是信任他。”

一年……那一年就是我與唯一在傳奇共度的時光吧,原來是從別人指縫中偷來的。他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我,轉個身,即使曾有許多難以忘懷的回憶,也抵不過他對卿我微城的愛。更何況,那些回憶中有多少是屬於他的,又有多少是屬於許子傑的?

“不對,你在撒謊。”沉默不語良久的丁嵐忽然開口,她的眼睛已經血紅,“我父親是在這幾日才開始接受調查的,子揚已經躺在床上二十多天,他不可能昏迷了還能暗箱操作,顧卿微,你是在故意離間我們!”

經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納悶了。雖然信了顧卿微的話大半,許子揚可能真的為了她才去接近丁嵐,目的是扳倒丁父,所以之前多次讓我對丁嵐忍讓,公眾場合也對丁嵐極盡維護。可就如丁嵐所說,時間上不對,難道在出事前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順著顧卿微的目光,我偏過頭,有什麼閃過腦海,我明白了一切。

這中間,我忽略了的,一個關鍵人物——許子傑。

當年,他與許子揚共用一個號,先不談兩兄弟的感情如何,就卿我微城這件事,許子揚不可能瞞得住他。所以,許子傑定是知道內情的,前後因果,他是看得最清晰的那個人。

猶記得那次,許子傑戲謔般提及“許我唯一”那個誓言,當時我因為憤怒難堪而忽略了一些信息,他說他就站在許子揚背後看著,許子揚走開後,他坐下來給了我答複,那情形足顯得出兩人關係的親密。

還有一件事,就是兩人同玩一個賬號,這件事連陳新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以為唯一是許子揚。一個甘願隱在背後默默無聞也不介意的人,又怎可能會兄弟相殘?新區那場分裂戰役,也是他們隱藏了什麼目的下的策劃吧,就算是真的,以他們分分鍾都在算計的為人,又怎麼會將遊戲裏的事影響到現實中去。

許子揚與許子傑兩兄弟,從來就沒有不和,也從未有過矛盾。所以,那些在我麵前上演的鬥毆,為愛爭奪,全都是幌子。就連那天橋事件裏的爭端,也不過是做的一場秀。迷惑的是眾人的眼,讓丁嵐不惜一切代價去幫助許子揚,從而走進了他們一早設好的局。

果然,聽到許子傑淡漠地說:“子揚躺在病房昏迷了,還有我呢。證據直接上傳,繞過了丁年鵬上頭的人,這一回,沒有人能救他,罪證確鑿。”他抬起手表看了看,輕描淡寫地說,“這時候,丁年鵬應該已經在喝茶了。”

丁嵐震顫著連連倒退,口中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轉過身就去拉門,步履踉蹌間,差點兒摔倒,她扶住了門框,又站起來,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回歸寧靜,由不得我來為丁嵐唏噓,因為心底的恐慌逐層蔓延,似有所感有更大的事在等著我。就像等待判刑的囚徒,判決了一個,剩下那個才是重刑犯。

我沒有忘記,許子傑在帶我來之前說過:餘淺,你不要後悔。

早有機會窺探真相,一次次評定這兩個人,謀略、城府各有千秋,可他們太會偽裝,也太善於抓住人心。總能找到突破口來瓦解對方可能會起的懷疑,原來這陣子許子傑的沉寂,不過是關鍵的一步棋,為的是一舉扳倒丁年鵬,以及他上頭的人。

當真是好計謀!這叫什麼,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若說純粹為顧卿微報仇,以我對這兩個男人的接觸和了解來看,應該也不盡然,多少有著自身的心計在內。權衡利弊得失,打倒其中一方的勢力後,勢必會對另一方有所助益,很顯然,那個另一方就是許家所在的勢力方。

可單就這些,都讓我覺得膽戰心驚,身體止不住輕顫。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不管怎樣,哪怕許子揚心尖上的人一直都是顧卿微,至少他孤身犯險到君子的狼窩來救我,為我擋刀,為我拚命,而此時躺在那裏不省人事,就這些也足以證明他對我是不一樣的,他心裏有我。

此時,我隻想抓住這微弱的一點星光,來聊以安慰不停顫抖的心,否則我沒法支撐著站在這裏。但,當所有事有了轉折時,注定我淪為悲劇的犧牲品。

我看著顧卿微緩緩俯身,在他唇上輕觸,突然她用手遮住了眼睛,細長的水痕從她指縫間滑落,沿著些微蒼白的臉頰蜿蜒而下。她哽咽著輕喃:“子揚,你為什麼這麼傻?你為我做了這麼多已經夠了,我不要你為我連命都不顧啊。”

我有些懵懂,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什麼叫許子揚為她連命都不顧?

她的哀戚與悲慟,是實實在在的,淚滑落在他臉上,似乎看到他的睫毛輕顫了下,再細看又像是我的幻覺。耳旁傳來許子傑的聲音:“餘淺,走吧。”我僵硬地轉頭,從他眼中看到了不忍,他是在體念顧卿微,還是對我存了不忍之心?

“子傑,都到這地步了,你還要瞞著她嗎?”淒涼幽遠聲徐徐回響在我耳畔……

她說:“餘淺,很抱歉,我們騙了你。”

蹙緊的眉頭舒展不開,我睜著空洞的眼,疑慮地看著她,她說“我們”,是指房間裏除我之外的三個人嗎?突然肩膀上一緊,“卿微,不要再說了!”許子傑伸手環住我要離開,可隻是隨他邁了一步,就聽身後的顧卿微在喊:“子傑,她有權利知道真相!”

許子傑卻不理她,氣息倏然蕭冷,手上用了些力,幾乎是在強行帶我走。我以為自己一直是個執拗的人,可此時卻並沒有執拗下去,腳下反而跟了他的步伐在動,因為莫名地生出了萬般恐懼,似有所感顧卿微接下來要說的“真相”,我會無法承受。

所以,逃避也好,動物本能地規避危險也好,我沒有去甩脫許子傑。

但顧卿微近乎低吼的聲音仍繚繞在耳:“餘淺,子揚是為了我才躺在這裏的!”

我頓住了腳步,許子傑環住肩膀的手握得再緊,也無法讓我再邁開腳步。轉過身,怔忡地問:“你說什麼?”她為什麼說許子揚是為她才躺在這裏?明明就是為了我啊,他是為救我才會如此的呀。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子揚的車刮到了你,你的小腿受傷,然後我們送你去醫院。所有的一切,就是從那裏開始的。”

我越加困惑了,不就是一次小意外嗎?有什麼問題?

顧卿微見我疑惑的樣子,赫然道:“可能連你都沒發現吧,你的小腿被細絲劃了很長一條,按理說會流很多血出來,可是你的血隻在流出來的瞬間就凝固了。”

經她這麼一說,好像確實如此,而且從小到大偶爾磕碰受傷了,起初會有血湧出,但都止得很快。這些都是細小的事,如果不被提起,我根本不會去注意。可我不明白的是,這與顧卿微又有什麼關係?

出乎我意料地,她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把裁紙刀,身旁的許子傑低呼:“卿微!”但那刀已經劃下去了,在她的指尖。很快就見血湧出,滴到了地上,就在我驚疑不定時,發現那手指上的血不再滴了,而是凝結在一起,將她的手指包攏住。

鮮豔的紅,微微刺目。我明白了她的舉動,她在告訴我一個信息,意為我們的情況相似。可這又代表了什麼?我發現自己陷入了未知的迷局,迫切地想要找到出口,也知道顧卿微的真相就是迷局的門,可又深深恐懼著。

隻見顧卿微淒涼地笑著,眼中是荒漠:“你一定不知道,當時發現你也如此時,我和子揚有多激動,送你到醫院,特意讓醫生采了你的血樣來檢查,當天就有結果出來了。”

“什麼結果?”我直接問道。

但顧卿微卻沒急著回答,而是將被子的邊角給許子揚掖好,目光緊凝著他的臉,輕聲道:“顧家有一種遺傳病,叫血症。這個病會在年過二十的時候,像一顆毒瘤一般在身體裏滋長,長命的可活過三十歲,短命的最多隻能活二十五歲。它在醫學上被論定為血癌,但其實並非癌症,而是血在慢慢敗死,有人說這是我們顧家受到詛咒的原因。

“但很奇怪,我母親卻沒遺傳到,隻遺傳給了舅舅一家。在我母親沒得憂鬱症前,她還慶幸地跟我提起此事,卻不知,那個病遺傳到了我這裏。第一次昏倒時,子揚抱住了我,醒來就被醫生告知說我得了血癌,那一刻我知道是顧家的詛咒來了。”

這世上真有詛咒一說?我不太信,就如我不信神佛一般。而且這個血症,我聽都沒聽說過,可看顧卿微的神情,不像在作假,等等,她之前說我和她一樣血在湧出時會凝固,後麵又講什麼血症與詛咒的,難道說……我也有那血症?可為什麼我沒有任何感覺?

“放心,你不是顧家人,沒有那病症的。”許是看出我臉上的疑竇,顧卿微淡淡地為我解惑,她又道,“在那次事件過後,子揚與我一同找到了我表姐,本想從她那邊了解一些相關情況,沒想到卻得知了一個方法,或許能夠壓製血症。”

聽到這裏,我大抵有些明白了,定是那個方法與我有關,否則她不會講這麼多與我聽,重點應該還是在我們的血液容易凝固這個相似點上。

“世間事千奇百怪,無所不有,隻有我們想不到,卻沒有不存在的。從不知道,這個世上真有蠱這種東西,表姐被她的男人下了一種叫‘子母蠱’的東西,然後那個蠱蟲以某種蠶食的力量在吃掉她血症中的毒素,很長一段時間,表姐都沒有病發過。

“那一刻,我看到了希望,可表姐的男人卻很快告訴我們,並非人人都可種那‘子母蠱’,尤其是我與表姐的情形有些不同,不知道是隔代遺傳的關係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血容易凝固的症狀表姐並沒有。必須尋找到一個與我有相同血融的人,才能通過‘子母蠱’的植入,從另一人身上得到能量來抵除我體內的毒素。”

顧卿微說到此處,流轉目光定在我臉上,意思很明顯,我就是那個她要尋找的人。我腦子鈍鈍的,她的意思是從第一次見麵時,發覺我小腿傷口處有異樣,然後采血樣檢查,然後……就把我定為了目標。

不知哪裏在疼,一抽一抽的。顧卿微還在說,大抵是說那東西植入人體後,可以靠著某種牽係將兩人的命運聯係在一起,而我的血液裏有某種特殊的功效能夠幫助她活下來。但因為互相牽製的關係,我身上若受到痛,她那裏也會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