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許我唯一,許我天荒·下》(5)(3 / 3)

“欸欸欸,子傑,別鎖,我不睡浴缸。”急匆匆地打開反鎖的插銷,拉開門就見他手拿一串鑰匙佇立在跟前,趕緊哧溜一下鑽出門再說,可別真給他強行鎖裏麵了。可是……他手上的鑰匙怎麼那麼疑似那輛越野車鑰匙啊?我驚愕地指了指問,“這鑰匙?”

他勾唇一笑,將鑰匙在我眼前晃了晃:“汽車鑰匙想拿給你的,不過目前……”他有意上下掃過一眼後才道,“你應該沒地方放。”

當然沒地方放了,我全身上下就裹了一條浴巾!

他明顯就是在睜眼說瞎話,三更半夜拿鑰匙給我幹嗎,再說那輛越野車在我以蝸牛速度開過後,顯然是不會再讓我碰了。我猶還不死心地問了句:“這浴室門從外麵也能上鎖嗎?”

“應該能吧。”

什麼叫應該?我又被他給忽悠了!額頭一記爆栗,疼得我齜牙,訓斥聲起:“都幾點了,還不睡覺?”這話我也想問他,都幾點了,怎麼還沒睡著?跑浴室門口來堵我,還使用威脅引誘招數。

躺床上沒過幾分鍾就夢周公了,這一睡還睡沉了。到第二天清晨似感子傑拍了拍我腦袋,說了句什麼,我迷糊著應聲,繼續補眠。

醒來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的,昏天黑地在床底下找到手機,一看上麵六個未接來電,有一個是陌生號碼,其餘都來自於子傑,手一顫,手機摔地上了,鈴聲也中斷了。心涼了半截,撿起來一看,屏幕黑了,他不會以為有意關機吧,這誤會可大了。

搗弄了半天,總算開起來,趕緊撥過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清冷的聲音透過來:“怎麼還沒過來?都幾點了?”剛開機後時間顯示是下午一點,這是要我過去哪啊?我還沒發問,那頭頓了頓,冷聲問,“蘇敏,你不會還沒起床吧?”

一聽那語氣,哪敢承認,連忙道:“哪有,我正在喂小白吃東西呢。”根據以往經驗,拿小白當借口向來有效。

“我早上跟你怎麼說的?”

茫然一片,他早上說什麼了?等我不恥下問後,聽到他在對麵深吸了兩口氣,隨後用冷揚的命令式語調:“蘇敏,限你十五分鍾內趕到君悅軒。”通信中斷。

十五分鍾!我骨碌起身,用最快速度梳洗和換衣服,臨出門前想到小白,又反轉回去把狗糧送到了狗屋,摸了摸小白的腦袋就衝出了門。我跑到樓底下一看時間,已過十分鍾,走運遇上了個飛車能手的哥,一路狂嘯著飛奔,終於在規定十五分鍾內趕到。

手機鈴聲響,怕又是子傑來催,抓起後就按了接通鍵,一邊小跑一邊報告:“到了,已經到了。”那頭沉默了兩秒,繼而傳來陸向左帶著笑意的聲音:“小敏子,你這是到哪呢?”

一聽他這聲,昨晚悲摧的一幕就重現,頓時就怒了,朝著話筒吼:“陸向左,你怎麼還沒去死?”說完就去按掛機鍵,今兒趕時間,沒那個空教育他!最後那秒,聽到對麵如宣誓般斷言:“蘇小敏,我賭你會離婚。”打了一個冷戰,手機已經掛斷,有那麼一小瞬的茫然,低頭將陌生號碼拉入黑名單。

我要和這個衰神絕交!

走進君悅軒,迎麵就見樓上一群人順著樓梯而下,我家子傑赫然在其中。轉過視線,發現小叔叔和許子揚等人也都在列,還有一些是生麵孔。我迎步上前,揚了笑容喚:“小叔叔。”

眾人停駐,有人在問:“蘇執行長,這位是……”

小叔叔還沒答,子傑已經抬步到我身旁圈住我肩膀,微笑著說:“她叫蘇敏,是我老婆。”眾人恍悟而笑,我暗自竊喜,小叔叔眉色舒意,朝他看了眼後,落向我這就帶了寵溺味:“怎麼到現在才過來?還想著跟你吃頓飯呢,你倒是好,直接到席散了才到。”

我有些微窘地吐吐舌,幸而小叔叔也不介意,拍了拍我肩膀道:“要是還沒吃飯,就讓子傑再陪你吃點吧。”轉而就與旁人寒暄著往外走。

肩上一緊,許子傑在耳旁沒好氣地問:“肚子餓不餓?還要吃嗎?”

“要!”當然要!睡過了早晨,又睡過了中午,自然是錯過了早飯與午飯,能不餓嗎?

也沒挑包房,就在樓底下找了張靠窗的位置落座,察言觀色,發覺今兒我家大人的眉眼裏似有喜意,這可是極少見的。於是當下,我多吃了一碗飯,在他的微笑注目下。吃完後,心情甚是愜意,肚子也滿足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喜意從何而來。原來,許家終於要在Z市翻身了。

一方勢力的翻身,必然代表著另一方勢力的瓦解。

哪怕我懵懂不知他們那些事,也會因為事關子傑,而想要了解其中的詳情。從小叔叔那裏得知,許家的對手已經先後被檢舉揭發出一些舊事,隻等法庭審判出結果。

這是好事,子傑此行來Z市為的就是這,可我卻有些惶惑不安。小叔叔在電話裏問我:小敏,你做好準備了嗎?當時我心虛地假意問做什麼準備,隻聞對麵的歎氣聲,終是沒有再說其他。可就是如此,我心裏也透著點涼意。

這日,子傑起得很早,西裝筆挺在身,尤為英俊帥氣。幾個月的時間,原本削短的板寸已經長長不少,添了絲邪魅。看著他前前後後準備著什麼,我在旁琢磨了好一會兒,眼見他走向門邊時,小跑過去揪住他的衣袖要求:“子傑,我能一起去嗎?”

他微蹙眉頭:“你去幹嗎?”

“沒見過,想跟你一起去見見場麵。”這話說得有些心虛,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小叔叔觀摩過,可為了跟他一起去,隻能當回沒見過世麵的土豹子了。

不錯,今天正是法院公審的日子。

雖然子傑和許子揚已經勝券在握,去也隻是走個形式,可那日被小叔叔問得心虛後,連著幾日都有些煩躁,今兒早上起來後心裏跟貓抓一樣。莫名地,就想跟著他一起過去,事後一總結,如此重要的時刻,他身旁怎能缺了我呢。

“那還不去換衣服?”

驚愕,這麼容易就過關了?本想了一籮筐的理由來勸服他,甚至做好他要堅決不同意的話,我就悄悄地跑去,找小叔叔疏通下偷著進庭。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

法庭,自然是莊嚴肅穆的地方,我與子傑落座在了聽審席。

一聲肅靜,正式開庭。端坐好,聆聽場上審案。餘光卻時而瞟向身旁的男人,隻見他氣定神閑,唇角牽著若有似無的笑。

審判近尾聲時,我無意中朝身後瞥了一眼,轉頭時愣了下,又再回轉過去看,隻看到庭審的後門從外麵被輕輕掩上,剛好像看到小叔叔的身影了。這才想起,今天這個場合居然小叔叔不在,心底微微納悶。法官最後裁定一周後正式判決。

散場後,許子揚等人向我們這邊走來。走到近處,與已經站起的子傑相視而笑,兩人的神色除去意氣風發,還有著如釋重負。

出了庭,男人們走在一起談著剛才公審的事。不知是被嗆著了還是怎麼,許子揚突然猛咳起來,他身側的女人在旁扶著探問,其他人停駐下來凝目。

還沒等我疑惑起,就聽耳畔子傑低語如輕喃:“若若……”

然後,我看到那許子揚如定格了般,手背輕掩著嘴緩緩抬頭,眼睛越張越大,瞳孔卻在收縮。茫茫然轉頭去看子傑的神色,他的視線飄向了外麵,滿目都是震驚與不敢置信。

下一秒,沒等我轉目,就覺身旁勁風而閃,兩道身影先後衝了出去,其中一道,是……我家子傑。記憶飄然,若若這個稱呼,我聽他隻對一個人喊過,那兩個字如眷珠般滾在他唇間,含著無盡的溫柔。

目光流轉而隨,定住視線。法院大門處,衣影飄飄、婉柔靜怡,迎風而站了一名女子,如記憶中一般纖柔,她,回來了……

餘淺姑娘。

終於了悟小叔叔那句問話的含義,也了悟這陣子心中莫名的惶惑不安,更了悟為何今早起來心裏貓抓般難受,原因在這裏了,我在害怕……

那時小叔叔就說過,他日許家兩兄弟功成名就時,就是餘淺姑娘歸來之日。

我刻意地,逃避了、忽略了這個事實。潛藏的意識卻深知,也許就在今天,也許就在今天以後的每一天,餘淺姑娘都將會回來。

腦中閃過那日與寧一的對話。寧一說我等子傑可能要等到天荒地老了,我回了她一句特別煽情的:其實能夠等到天荒地老,也是一種幸福。事後還為這句話驕傲了下,當時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喜歡這個人,無處不覺他是溫柔的,那麼再長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然而,得知他是因為餘淺姑娘而被迫娶我後,我的潛意識裏,就明白這段許他天荒的單戀有了期限。

期限就是,餘淺姑娘歸來的這天。

腳步沉重地跟上前,掩在子傑的身後偷偷注目,隻見她眉宇輕皺著,似有萬般輕愁。側轉而看,子傑的目光自始至終沒離開半寸,他的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炙痛,還有脆弱。這些名詞很陌生,卻在此刻,在他身上詮釋。

眼睛開始發酸,趕緊垂眸,將思緒放空抽離開來,不去看、不去聽,固守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內。等耳旁傳來喚聲,我才茫然抬頭,發現原地就隻剩了我和子傑。

他往法院門外走了兩步,見我沒跟上,回頭注目:“還不走?”我立即小跑上前,悄悄觀察他的神色,貌似恢複了以往的清冷肅麵,隻是眼底又好像藏了什麼。

正要去拉車門,他突然開口:“你來開吧。”說完走到我身邊,把鑰匙塞給了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心中納悶,他不介意我開車如蝸牛了?上回還把我損得麵目全非呢。我嘀咕著啟動了車子,緩緩而行,朝他瞥了一眼,不覺有異樣,沉目定在窗外,低眼間恍然大悟。

他垂在兩側的手,在輕顫著……

原來平靜都是表麵,他的心上掀起了狂潮,以至於抑不住激動地顫抖。他向來有多麵,對外敵、對兄弟、對我、對餘淺姑娘,好比一張張不同的麵具,他在重見餘淺時,竟是情不自已。不知此刻我臉上正掛著什麼麵具?苦澀、驚慌、不安?

咂吧了下嘴,淡而無味裏溢出了苦,也覺摸出了點悲情味。

“看路。”他頭也沒轉地冷聲提醒。

立即收回視線,原來前方百米處有個紅綠燈路口,不過以我的龜速爬到那裏還要一時半會兒,不必太過緊張。等車子緩緩停靠到公寓樓下時,車還沒停穩,他就身形利落地跳下了車。要在平時我定要吹個口哨讚聲酷,今天卻看著那蕭瑟的背影,心戚戚然也。

回到公寓後,似乎一切如常,他在書房忙著什麼,空了就去逗逗小白,我窩在沙發裏發呆。這就是不同之處了,往日裏他鮮少白天在家,我獨自偷著樂,晚上他回來了,我就圍著他團團轉,被他訓了也在旁傻樂。到底還是因為什麼而改變了,也不再如常了。

半夜裏,又一次發現他站在陽台上抽煙。從前後兩次吸煙的現象來分析,他應該是在焦慮的時候會吸,也就是說餘淺姑娘回來,他的情緒很不穩定。

前一次我悄悄看著他落寞的身影,心疼之餘還會做夢,想守著這個人到天荒地老,反正隻要待在他身邊我就快樂。可這一次,心疼依然會,但不曉得約周公如何續夢。想了想,既然周公那裏不好說話,就直接跟他麵談吧。

是刀子,總得往心窩裏捅一次,才知道疼;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長痛不如短痛。許多道理在嘴邊信口拈來,可真執行起來,卻委實困難。糾結了好半晌,那邊憂鬱的男人已經點到第五根煙了,才終於鼓足了勇氣,準備去挽救可憐的陽台。

二手煙,危害生命!呃,陽台好像沒生命,這個理由找的有點弱。

推開玻璃移門,他聞聲回頭,小眼神深瞅著我,看得我有些心猿意馬。默了兩秒他問:“怎麼醒了?”我裝睡眼惺忪狀打著哈欠,然後挺文藝範地來了一句:“孤枕難眠。”

一聲輕嗤後,許子傑道:“先睡吧,我站這兒去去煙味就進來。”

我用力嗅了嗅,煙草味極淡,與他的清冽氣息融合在一起,很好聞。上前托住了他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輕聲喚:“子傑。”他低了眉眼看我,輕嗯了聲。

“那天在酒店,我偷聽了你和小叔叔、小嬸嬸的對話。”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以事情的起源為開場白,從他毫無驚異的神色中可知,他確實早已知曉。開口之後,話也講得順溜了,“事後我去找小叔叔,質問他原因,求他把餘淺姑娘放回來,他告訴我說你們成功之時,就是她歸來之日。小叔叔果然守信,今兒餘淺姑娘就回來了。”

卻聽冷哼聲起,他斂去了剛才的柔和,神色肅冷:“你的小叔叔根本就沒放人,是若若自己逃出來的。”我怔住,餘淺姑娘是逃出來的?這主動放人和逃出來,意義就差遠了,直覺分辯:“可是小叔叔說……”

“蘇暮年說蘇暮年說,能不能不提你小叔叔?”他粗聲打斷我,眼底斂藏了風暴,“蘇敏,進屋去,讓我安靜會兒。”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氣,就像是川劇戲裏的變臉,前一刻似還有溫情在,這一刻隻剩冷麵寒霜。

我鬆開了扶著他的手,咬了咬牙低頭:“對不起!餘淺姑娘這事,我代小叔叔向你們道歉。”這聲對不起積欠已久,沒機會對餘淺姑娘說,對他傳達也是一樣的。

可他似被瞬間點燃了般,揚起眉怒聲反問:“道歉?若若母女整整被軟禁了七個月之久,你以為一聲對不起就能彌補?你的小叔叔做每件事都滴水不漏,卻能讓她一個婦孺還帶著嬰孩從掌心逃出,回去問問他,究竟安的是什麼心?嗯?”

我不懂,他的意思是小叔叔故意放餘淺姑娘逃出來的?他見我一臉懵懂,轉而諷笑了下道:“是了,蘇暮年一向疼你如寶,又怎會將那些齷齪事告訴你呢。”齷齪倆字太過刺耳,我忍不住大聲反駁:“不是這樣的,小叔叔絕不是那種人。”

這回他也不叱責我了,直接推開我的手,往室內走。

我緊追兩步低喊:“等等!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他頓住腳步沒回頭,背影肅冷至極,盯著他的後腦勺,驀然而問,“你和我結婚,是因為……餘淺姑娘嗎?”還是問出來了,積壓心底已久的問題,如亮晃晃的白刀,赫然伸在眼前,那光,炙痛了我的眼。

隻見他猛然轉身,陰暗中麵如羅刹,目光陰厲地瞪著我。

我心中發毛,腳後跟縮了小半步,肩背靠在了玻璃移門上,涼意透過睡衣傳遞到肌膚,加上陽台上的窗戶洞開著,絲絲寒風吹進,令我從頭涼到腳。

如此這般淩厲的眼神,若在平時我早已龜縮了起來,可這刻卻倔強地回視,想求個答案。

對峙好一會兒,他不帶一絲情緒地說:“如果,我說是呢?”

慘然而笑,這個答案不是早已通透了嗎?怎麼還會覺得壓抑到窒息?哦,原來是我屏息等他答案太久,忘記呼吸了。喟歎聲中,我用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那麼,指揮官大人,我們離婚吧。”即使再輕,靜謐的深夜,都能清晰傳達進對方耳內。

既然結婚緣由於我,那麼離婚也由我提起吧。可心控製不住怦怦直跳,屏住呼吸等候著判決!有個細小的聲音在吐槽:蘇敏,承認吧,你根本就是以退為進來置之死地而後生。

微茫的希冀堵在心口,隻聽他冷靜平和地問:“你考慮好了?”全無剛才半分厲色,語氣卻是越見蕭寒。乒乓!心碎聲……他沒有駁回,他問我考慮好了嗎,是否隻要點頭,一切就成了定局?

這個頭,我點不下去。我避開他視線丟下一句:“好困,我先睡了。”匆匆跑回床邊鑽進被窩,被子一蒙到底,做回鴕鳥。

過了好一會兒,身旁的位置才有動靜,拽住被子的手鬆了些,可是他沒有掀開被子。等過半晌,我悄悄探出了頭,黯然,他和衣側躺,留了個疏離的身背,將整條被子都讓給了我,是已經不想與我再有分毫碰觸了嗎?

鴕鳥的頭又縮回了被中,心歎: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