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喬阿姆-達哥斯塔的,即喬阿姆-加拉爾的命令是由代理裏貝羅職務的法官簽發的,他將擔任亞馬遜省首席法官這一職務,直至有人接替他為止。
這位代理法官叫維桑特-雅裏蓋茨。他身材矮小,性情粗暴,四十年的執法生涯沒有使他對罪犯心慈手軟。他審理過許多諸如此類的案件,審判和判決過許多不法之徒,在他看來,不管被告是何許人,都不可能是清白無辜的。當然,他不會昧著良心判決,但是他的良心裹著厚厚的鐵甲,不會輕易地被審訊中的意外事件或辯護證詞割破。像許多刑事法官一樣,他經常對陪審團的寬容表示不滿,當被告在調查訊問、初審之後,被帶到他麵前時,他認為所有的推測都十倍地證明了被告的有罪性。
然而,這位雅裏蓋茨絕不是一個惡人。他有些神經質,好動,說起話來喋喋不休,精明、敏銳,外表非常奇特:碩大的腦袋罩在矮小的身軀上,頭發蓬亂,如果戴上舊時流行的那種假發,可能會好看些,目光敏銳,能像螺絲釘那樣把人穿透,高高的鼻子,如果鼻子能動的話,他肯定會舞之蹈之,兩隻招風耳甚至比助聽器還敏銳,兩手經常不停地敲打審判桌,好像一位鋼琴家在默默地練習演奏,上身過長,兩腿有些短,當他威嚴地坐在法官席上時,雙腳會不停地一會兒並攏,一會兒又分開。
在私生活方麵,雅裏蓋茨法官是個冷酷的單身漢,從不忽視飲食,酷愛喝威士忌,精通國際象棋,尤其擅長拚七巧板、猜謎語、拆字謎、猜畫謎、猜顛倒字謎、字母組合謎以及其他的各種文字遊戲,像一些歐洲法官一樣,他喜歡將猜謎當作主要消遣,既是出於愛好也是出於職業習慣,其餘的時間,他用來手不釋卷地閱讀刑法書。
看得出來,這是一位與眾不同的人,同時也可以看到裏貝羅法官的死對喬阿姆-達哥斯塔是多麼大的損失,因為現在他的案件將由這位嚴厲的法官負責。
在這個案件中,雅裏蓋茨的任務非常簡單。他不必調查,不必預審,不需要傾聽律師的辯護,不必要求陪審團的裁決,不必引用刑法典的條例,甚至不用宣判。對於不幸的伊基托斯莊園主來說,這些手續是不必要的。早在二十三年前,喬阿姆-達哥斯塔就因參與蒂如卡劫案而被逮捕、被審理、被判決過了,當年的判決仍然有效,不可能提出任何減刑的要求,也不可能上訴,請求特赦。總之,目前要做的僅僅是確認他的身份,等待執行裏約熱內盧的行刑命令便可。
但是,喬阿姆-達哥斯塔無疑會宣稱自己的無辜,當時的判決是不公正的。法官必須傾聽他的申訴,不管他對此持何見解。問題是因犯會提出什麼證據來證明他的申訴。從前,他沒能在法庭上拿出證據,現在他能拿出來嗎?
審訊所關注的正是這一點。
然而,必須承認這是一樁奇特的罕見的案件:一個幸運的逃犯,在國外安全地生活著,卻心甘情願放棄一切,向司法機關投案自首,而他過去的經曆已經使他懼怕這類機構了,因此,即使是對司法審判中種種意外事故早已司空見慣的法官,也對此案感起興趣來了。是因為厭倦了厚顏無恥的愚蠢生活,抑或是一時良心衝動,蒂如卡的囚犯才會不惜一切代價要求伸張正義?不可否認,問題很奇怪。
喬阿姆-達哥斯塔被捕的翌日,雅裏蓋茨法官來到聖子街關押犯人的監獄。
這座監獄從前是傳教團的一座修道院,位於城內一條主要河流的岸邊上。這座建築和後來的新用場有些不相稱,昔日這裏住的是一批心甘情願與世隔絕的人,如今卻是一些身不由己的囚徒。喬阿姆-達哥斯塔的房間一點也不像那些現代化的感化囚犯的淒慘囚室。從前,這是僧侶住的房間,有一扇窗戶,沒有百葉窗。窗上有護欄,窗外是一片空地,屋角有一張凳子,另一角有一張破床,幾件粗糙的用具,此外,便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