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1)(2 / 3)

思永的字真難認識,我每看你的信,都很費神,你將來回國跟著我,非逼著你寫一年九宮格不可。

達達昨日入協和,明日才開刀,大概要在協和過年了。我擬帶著司馬懿、六六們在清華過年(先令他們向你媽媽相片拜年),元旦日才入城,向祖宗拜年,過年後打算去湯山住一禮拜,因為近日太勞碌了,寒假後開學恐更甚。

每天老白鼻總來攪局幾次,是我最好的休息機會。(他又來了,又要寫信給親家了。)我遊美的事你們意見如何,我現在仍是無可無不可,朋友們卻反對得厲害。

爹爹 一月二十七日舊曆十二月二十四日

88.1927年1月30日致思順書

順兒:

這一禮拜內寫信真多,若是同一水船到,總要夠你們忙好幾點鍾才看完。

昨天下午才返清華,今日又有事入城,可巧張之事上午來南長街,沒有見著他,過了新年定要找他談談,打聽你們的狀況。

我昨天才給老白鼻買了許多燈來,已經把他跳得個不亦樂乎。今日把你帶來的皮包打開,先給他穿上那套白羊毛的連衫帶褲帶襪子,添上手套,變成一個白狗熊。可惜前幾天大雪剛下過--一連下了四天,民國以來沒有之大雪,現在還未化盡--不然叫他在雪裏站著真好玩極了,穿了一會兒脫下換上那套淺藍的,再披上昨年寄他的外套,他舍不得脫,現在十點鍾了還不肯去睡,可巧前二天剛帶他照過一幅相,等過了新年再叫他穿齊照一幅,你們看著才知道他如何可愛呢。

謝謝希哲送我的東西真合用,我也學老白鼻樣子立刻試用起來了。細婆的提包等年初一帶進城去,隻怕把他老人家的嘴也笑得整天合不攏來。細婆近兩三個月哀痛漸忘,終日很快樂樣子,令我們十分高興。他老人家喜歡小同同(小同同:即梁啟超最小的兒子,又被稱為小白鼻。)極了,尤其希罕的是他一天到晚不哭一聲。

我三日前親自去照相館,照得幅相,現在隻將樣本拿來,先寄你和莊莊各一張--成、永、忠處過幾天直接分寄--你們看著一定歡喜得連覺也睡不著,說道:“想不到爹爹這樣胖,這樣精神!”

達達現在關在協和醫院,原來他的病不是痔乃是漏,幸虧早醫,不然將來身子將大吃虧,一定會殘廢夭折,好在還很輕,他前天割了,隻用局部麻醉,一點不覺痛。一個禮拜便可出院了。卻是他種種計劃說:新年如何如何地玩。現在不能不有點失望了。

六六的喉嚨本來也要同時割,因為他放學遲,隻好過年再說。

我前天看見劉瑞恒,他說已經把我的診斷書寄給你了,收到沒有?但現在已經過時,諒來你也不著急了。

麥機路的漢文科,如此規模宏大真可驚羨,張君勱去當教授,當然最好,也許可以去待我和他商量,研究院學生中卻也有一兩位可充此職,等下次信再詳細說罷。

昨天電彙去五百美金想已收到。暑假時莊莊去美國,是我最喜歡的,隻管打定主意罷。莊莊今年尚須用多少錢(除這五百金外),我等你信就寄來。這幾天學堂放假,我正在極力玩耍,得你的信助我不少興致。

爹爹 民國十六年一月三十日

89.1927年2月6日-16日致孩子們書

孩子們:

舊曆年前寫了好幾封信,新年入城玩了幾天,今天回清華,猜著該有你們的信。果然,思成一月二日、思永一月六日、忠忠十二月三十一日的信同時到了--思順和莊莊的是一個禮拜前已到,已回過了。

我講個笑話給你們聽,達達入協和受手術,醫生本來說過,要一禮拜後方能出院,看著要在協和過年了,誰知我們年初一入城,他已經在南長街大門等著。原來醫院也許病人請假,醫生也被他磨不過放他出來一天,到七點鍾仍舊要回去,到年初三他真正出院了,現已回到清華,玩得極起勁。他的病卻不輕,醫生說割的正好,太早怕傷身子,太遲病日深更難治。這樣一來,此後他身體的發育(連智慧也有影響)可以有特別的進步,真好極了。

我從今天起,每天教達達,思懿國文一篇,目的還不在於教他們,乃是因阿時寒假後要到南開當先生了,我實在有點不放心。所以借他們來教他的教授法,卻是已經把達達們高興到了不得了。

以上二月六日寫

前信未寫完,昨天又接到思順一月四日、八日兩信,莊莊一月四日信,趁現在空閑,一總回信多談些罷。

莊莊功課樣樣及格,而且副校長很誇獎他,我聽見真高興,就是你姊姊快要離開加拿大,我有點舍不得,你獨自一人在那邊,好在你已成了大孩子了,我一切都放心,你去年的錢用得很省儉,也足見你十分謹慎。但是我不願意你們太過刻苦,你們既已都是很規矩的孩子,不會亂花錢,那麼便不必太苦,反變成寒酸。你趕緊把你預算開來罷!一切不妨預備鬆動些,暑假中到美國旅行和哥哥們會麵是必要的。你總把這筆費開在裏頭便是,年前彙了五百金去,尚缺多少?我接到信立刻便彙去。

張君勱願意就你們學校的教職,我已經有電給姊姊了,他大概暑期前準到。他的夫人是你們世姊妹,姊姊走了,他來也,和自己姊姊差不多。這是我替莊莊高興的事。卻是你要做衣服以及要什麼東西趕緊寫信來,我托他多多的給你帶去。

思順調新加坡的事,我明天進城便立刻和顧少川說去,若現任人沒有什麼特別要留的理由,大概可望成功吧,成與不成,此信到時當已揭曉了。使館經費仍不見靠得住,因為二五附加稅問題很複雜,恐怕政府未必能有錢到手。你們能夠調任一兩年,彌補虧空,未嚐不好。至於調任後有無風波,誰也不敢說,隻好再看罷。

以上二月十日寫

前信未寫完便進城去,在城住了三天,十四晚才回清華,顧少川已見著了。調任事恐難成。據顧說現在各方麵請托求此缺者,已三十人,隻好以不動為搪塞,且每調動一人必有數人牽連著要動,單是川資一項已無法應付,隻得暫行一概不動雲雲。升智利事亦曾談到,倒可以想法,但我卻不甚熱心此著。因為使館經費有著,則留坎亦未嚐不可行,如無著則賠累恐更甚,何必多此一舉呢?附加稅問題十天半月內總可以告一段落,姑且看一看再說罷。

少川另說出一種無聊的救濟辦法,謂現在各使館有向外國銀行要求借墊而外交部予以擔保承認者,其借墊額為薪俸與公費之各半數,手續則各使館自行與銀行辦妥交涉,致電(或函)請外交部承諾,不知希哲與彙豐、麥加利兩銀行有交情否,若有相當交情,不妨試一試。

以上二月十五日寫

(這幾張可由思成保存,但仍須各人傳觀,因為教訓的話於你們都有益的。)

思成和思永同走一條路,將來互得聯絡觀摩之益,真是最好沒有了。思成來信問有用無用之別,這個問題很容易解答,試問唐開元、天寶間李白、杜甫與姚崇、宋璟比較,其貢獻於國家者孰多?為中國文化史及全人類文化史起見,姚、宋之有無,算不得什麼事,若沒有了李、杜,試問曆史減色多少呢?我也並不是要人人都做李、杜,不做姚、宋,要之,要各人自審其性之所近何如,人人發揮其個性之特長,以靖獻於社會,人才經濟莫過於此。思成所當自策厲者,懼不能為我國美術界作李、杜耳。如其能之,則開元、天寶間時局之小小安危,算什麼呢?你還是保持這兩三年來的態度,埋頭埋腦做去了。

便對你覺得自己天才不能負你的理想,又覺得這幾年專做呆板工夫,生怕會變成畫匠。你有這種感覺,便是你的學問在這時期內將發生進步的特征,我聽見倒喜歡極了。孟子說:“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凡學校所教與所學總不外規矩方麵的事,若巧則要離了學校方能發見。規矩不過求巧的一種工具,然而終不能不以此為教,以此為學者,正以能巧之人,習熟規矩後,乃愈益其巧耳。不能巧者,依著規矩可以無大過。你的天才到底怎麼樣,我想你自己現在也未能測定,因為終日在師長指定的範圍與條件內用功,還沒有自由發掘自己性靈的餘地。況且凡一位大文學家、大美術家之成就,常常還要許多環境與及附帶學問的幫助。中國先輩說要“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你兩三年來蟄居於一個學校的圖案室之小天地中,許多潛伏的機能如何便會發育出來,即如此次你到波士頓一趟,便發生許多刺激,區區波士頓算得什麼,比起歐洲來真是“河伯”之與“海若”,若和自然界的崇高偉麗之美相比,那更不及萬分之一了。然而令你觸發者已經如此,將來你學成之後,常常找機會轉變自己的環境,擴大自己的眼界和胸懷,到那時候或者天才會爆發出來,今尚非其時也。今在學校中隻有把應學的規矩,盡量學足,不惟如此,將來到歐洲回中國,所有未學的規矩也還須補學,這種工作乃為一生曆程所必須經過的,而且有天才的人絕不會因此而阻抑他的天才,你千萬別要對此而生厭倦,一厭倦即退步矣。至於將來能否大成,大成到怎麼程度,當然還是以天才為之分限。我生平最服膺曾文正兩句話:“莫問收獲,但問耕耘。”將來成就如何,現在想他則甚?著急他則甚?一麵不可驕盈自慢,一麵又不可怯弱自餒,盡自己能力做去,做到哪裏是哪裏,如此則可以無入而不自得,而於社會亦總有多少貢獻。我一生學問得力專在此一點,我盼望你們都能應用我這點精神。

思永回來一年的話怎麼樣?主意有變更沒有?剛才李濟之來說,前次你所希望的已經和畢士卜談過,他很高興,已經有信去波士頓博物院,一位先生名羅治者和你接洽,你見麵後所談如何可即回信告我。現在又有一幫瑞典考古學家要大舉往新疆發掘了,你將來學成歸國,機會多著呢!

忠忠會自己格外用功,而且埋頭埋腦不管別的事,好極了。姊姊、哥哥們都有信來誇你,我和你娘娘都極喜歡,西點事三日前已經請曹校長再發一電給施公使,未知如何,隻得盡了人事後聽其自然。你既走軍事和政治那條路,團體的聯絡是少不得的,但也不必忙,在求學時期內暫且不以此分心也是好的。

舊曆新年期內,我著實頑了幾天,許久沒有打牌了,這次一連打了三天也很覺有興,本來想去湯山,因達達受手術,他娘娘離不開也,沒有去成。

昨日清華已經開學了,自此以後我更忙個不了,但精神健旺,一點不覺得疲倦。雖然每遇過勞時,小便便帶赤化。但既與健康無關,絕對的不管它便是了。

阿時已到南開教書。北院一號隻有我和王姨帶著兩個白鼻住著,清靜得很。

相片分寄你們都收到沒有?還有第二次照的呢!過幾天再寄。

爹爹 二月十六日

思成信上講鍾某的事,很奇怪。現在尚想不著門路去訪查,若能得之,則圖書館定當想法購取也。

Lodge,此人為美國參議院前外交委員長之子,現任波士頓博物院采集部長。關於考大學事,擬與思永有所接洽。畢士卜已有信致彼,思永或可在往訪之。

90.1927年2月23日致孩子們書

孩子們:

我猜著你們今天會有賀壽電,果然到了,然而生日到底沒有在今天舉行,因為今日是星期三,學校裏有講課,而舊曆正月二十六恰是星期日,全家人都主張還是那天在城裏熱鬧一下,我也隻得從眾了。你們賀電到時,我叫老白鼻代表姊姊、哥哥們拜壽,他一連磕了幾十個響頭,聲明這是替親家的,替二哥三哥乃至六姊的,我都深受你們了。

老白鼻好頑極了,最愛讀書,最愛聽故事,聽完了就和老郭講去,近來又加上和他的小弟弟講,我書房裏有客便不進來,有學生便進來,他分別得出哪些人是客,哪些是學生。學生來談話時他便站在旁邊聽,一聲也不言語,可以聽到半點鍾之久。他保護他的小弟弟比什麼人都親切,有時要灌小弟弟瀉油,他先自嘩地哭起來了。那小的卻唼唼有聲。

小白鼻也還好頑,各人都喜歡他極了,放年假時達達們回來起他一個綽號叫做李太白,說他長得太白了(其實他的臉也紅得像兩個蘋果)。他真乖,從來沒有哭過,他娘娘晚上因為他累得不能睡,常常成天價進城,把他放在家裏。但我到底沒有什麼特別喜歡他,直到今日還沒有抱過一回哩!我想他若是個女孩子,也許我便格外愛他。

今日我格外地忙,下午講了兩個鍾頭,晚上又講了兩個半鍾頭,現在也有點疲倦了,下次再談吧。

爹爹 二月二十三日

91.1927年2月28日給孩子們書

今年還是過舊曆的生日,在城裏熱鬧一兩天,今日(舊正月二十七)才回到清華。卻是這兩天有點小小的不幸,小白鼻病得甚危險,這全然為日本醫生所誤。小白鼻種痘後有點著涼不舒服,已經幾天了,二十五日早上同仁醫院醫生看過,還說絕不要緊。許是吃的藥錯了,早上還好好的。到晚上十一點鍾時病轉劇,電召克禮來,已說太遲了,恐怕保不住,連夜由王姨帶去醫院住,打了無數的藥針來“爭命”,能否爭得回來,尚不可知(但今天已比前天好得多了)。因此生日那天,王姨整天不在,家裏人都有些著急不歡樣子,細婆最甚,因為他特別喜歡小白鼻。今日王姨也未回清華,倘若有救,怕王姨還要在城裏住一兩禮拜才行哩。

我在百忙中還打了兩天牌,十四五舅姑丈們在一塊玩兒很有趣,但我許沒有吃酒,近一年來我的酒真算戒絕了,看著人吃,並不垂涎。

過兩天細婆、二嬸、大姑們要請我吃鄉下菜,各人親自下廚房,每人做兩樣,絕對不許廚子動手,菜單已開好出來了,真有趣。本來預備今日做,一因我在學校有功課,定要回來;二因王姨沒有心神,已改到星期五了(今日是星期一),隻有那時小白鼻病好,便更熱鬧了。

回來接著思順一月二十六、忠忠一月十九的信和莊莊一月十一日給阿時的信,知道壓歲錢已收到了,前幾個月我記得有過些時候因功課太忙,許久沒有信給你們(難怪你們記掛),最近一兩個月來信卻像是很多,諒來早已放心了。總之,我體子是好極了,近來精神尤為旺盛,倘使偶然去信少些,也不過是因為忙的緣故,你們萬不可以相猜。

使領經費有無著落,還要看一個月方能定,前信說向外國銀行借墊,由外交部承認的辦法,希哲可以辦到不?目前除此恐無他法。

君勱可以就坎大學之聘,我曾有電報告,並問兩事:一問所授科目(君勱意欲授中國哲學);二問有中國書籍沒有,若沒有請彙萬元來買(華銀)。該電發去半月以上了,我還把回電的(十個字)電費都付過,至今尚未得回電,不知何故。

忠忠信上說的話很對,我斷不至於在這個當口兒出來做什麼政治活動,親戚朋友們也並沒有哪個慫恿我,你們可以大大放心,但中國現在政治前途像我這樣一個人絕對的消極旁觀,總不是一回事,非獨良心所不許,事勢亦不容如此。我已經立定主意,於最近期間內發表我政治上全部的具體主張,現在先在清華講堂上講起,分經濟製度問題、政治組織問題、社會組織問題、教育問題四項。每禮拜一晚在舊禮堂講演,已經講過兩回,今日趕回學校,也專為此。以這兩回聽講情形而論,像還很好。第二次比前一次聽眾增加,內中國民黨員乃至共產黨員聽了。研究院便有共產黨二人,國民黨七八人,像都首肯。現在同學頗有人想自組織一精神最緊密之團體(周傳儒、方壯猷等),一麵講學,一麵做政治運動,我隻好聽他們做去再看。我想忠忠聽著這話最高興了。

莊莊給時姊的信(時姊去南開教書了),娘娘看見了很高興。娘娘最記掛的是你,我前些日子和他說笑話,你們學校要請我教書,我願意帶著他和老白鼻們去,把達達們放在家裏怎麼樣?他說很願意去一年看看你,卻是老郭聽著著急到了不得,因為舍不得離開老白鼻,真是好笑。

從講堂下來,不想用心,胡亂和你們談幾句天,便睡覺去了。

民國十六年二月二十八日

92.1927年3月9日給孩子們書

孩子們:

有件小小不幸事情報告你們,那小同同已經死了。他的病是肺炎,在醫院住了六天,死得像很辛苦很可憐。這是近一個月來京津間的流行病,聽說因這病死的小孩,每天總有好幾個,初起時不甚覺得重大,稍遲已無救了。同同大概被清華醫生耽擱了三天,一起病已吃藥,但並不對症。克禮來看時已是不行了。我倒沒有什麼傷感,他娘娘在醫院中連著五天五夜,幾乎完全沒有睡覺,辛苦憔悴極了。還好他還能達觀,過兩天身體以及心境都完全恢複了,你們不必擔心。

當小同同病重時,老白鼻也犯同樣的病,當時他在清華,他娘在城裏,幸虧發現得早立刻去醫,也在德國醫院住了四天,現在已經出院四天,完全安心了。克禮說若遲兩天醫也很危險哩。說起來也奇怪,據老郭說,那天晚上他做夢,夢見你們媽媽來罵他道:“那小的已經不行了,老白鼻也危險,你還不趕緊抱他去看,走!走!快走,快走!”就這樣的把他從睡夢裏打起來了。他那天來和我說,沒有說做夢,這些夢話是他到京後和王姨說的。老白鼻夜裏咳嗽得頗厲害,但是胃口很好,出恭很好,諒來沒什麼要緊罷,本來因為北京空氣不好,南長街孩子太多,不願意他在那邊住,所以把他帶回清華。我叫到清華醫院看,也說絕不要緊,到底有點不放心,那天我本來要進城,於是把他帶去,誰知克禮一看說正是現在流行最危險的病,叫在醫院住下。那天晚上小同同便死了。他娘還帶著老白鼻住院四天,現在總算安心了。你們都知道,我對於老白鼻非常之愛,倘使他有什麼差池,我的刺激卻太過了,老郭的夢雖然杳茫,但你媽媽在天之靈常常保護他一群心愛的孩子,也在情理之中,這回把老白鼻救轉來是老郭一夢。實也功勞不小哩。

使館經費看著絲毫辦法沒有,真替思順們著急,前信說在外國銀行自行借墊,由外交部承認擔保,這種辦法希哲有方法辦到嗎?望速進行,若不能辦到,恐怕除回國外無別路可走,但回國也很難,不惟沒有飯吃,隻怕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北京因連年兵災,災民在城圈裏驟增十幾萬,一旦兵事有變動(看著變動很快,怕不能保半年),沒有人維持秩序,恐怕京城裏絕對不能住,天津租界也不見安穩得多少,因為洋鬼子的紙老虎已經戳穿,哪裏還能靠租界做避世桃源呢。現在武漢一帶,中產階級簡直無生存之餘地,你們回來又怎麼樣呢?所以我頗想希哲在外國找一件職業,暫時維持生活,過一兩年再作道理,你們想想有職業可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