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2)(1 / 3)

第五篇(2)

102.1927年5月4日致思順書

順兒:

我有封長信給你們(內關於忠忠想回國的事),寫了好幾天,還沒有完,現在有別的事,先告訴你。

現在因為國內太不安寧,大有國民破產的景象,真怕過一兩年,連我這樣大年紀也要餓飯,所以我把所有的現錢湊五千美金彙存你那裏,請你們夫婦替我經理著,生一點利息,最好能靠這點利息供給莊莊們的學費,本錢便留著作他日不時之需。你去年來信不是說那邊一分利以上事業,還很有機會嗎?請你們全權替我經營,雖虧本也不要緊,凡生意總不能說一定有盈無虧,總之,我全權托你們就是。過一兩月若能將所有股票之類賣些出去,我還想湊足美金一萬元哩。你說好不好。

你們外交官運氣也真壞,外交部好容易湊得七萬五千美金,向使領館稍為點綴點綴,被彙豐銀行中國賬房倒賬,隻怕連這點都落空了。

其餘改天再談。五千美金有一千由北京通易公司彙,有四千由天津興業彙,想不久當陸續彙到。

民國十六年五月四日

103.1927年5月5日致孩子們書

孩子們:

這個禮拜寄了一封公信,又另外兩封(內一封由坎轉)寄思永,一封寄思忠,都是商量他們回國的事,想都收到了。

近來連接思忠的信,思想一天天趨到激烈,而且對於黨軍勝利似起了無限興奮,這也難怪。本來中國十幾年來,時局太沉悶了,軍閥們罪惡太貫盈了,人人都痛苦到極,厭倦到極,想一個新局麵發生,以為無論如何總比舊日好,雖以年輩很老的人尚多半如此,何況青年們!所以你們這種變化,我絕不以為怪,但是這種希望,隻怕還是落空。

我說話很容易發生誤會,因為我向來和國民黨有那些曆史在前頭。其實我是最沒有黨見的人,隻要有人能把中國弄好,我絕不惜和他表深厚的同情,我從不釆“非自己幹來的都不好”那種褊狹嫉妒的態度……

在這種狀態之下,於是乎我個人的出處進退發生極大問題。近一個月以來,我天天被人(卻沒有奉派軍閥在內)包圍,弄得我十分為難。許多人對於國黨很絕望,覺得非有別的團體出來收拾不可,而這種團體不能不求首領,於是乎都想到我身上。其中進行最猛烈者,當然是所謂“國家主義”者那許多團體,次則國黨右派的一部分人,次則所謂“實業界”的人(次則無數騎牆或已經投降黨軍而實在是假的那些南方二三等軍隊),這些人想在我的統率之下,成一種大同盟。他們因為團結不起來,以為我肯挺身而出,便團結了,所以對於我用全力運動。除直接找我外,對於我的朋友、門生都進行不遺餘力(研究院學生也在他們運動之列,因為國家主義青年團多半是學生),我的朋友、門生對這問題也分兩派:張君勱、陳博生、胡石青等是極端讚成的,丁在君、林宰平是極端反對的。他們雙方的理由,我也不必詳細列舉。總之,讚成派認為這回事情比洪憲更重大萬倍,斷斷不能旁觀;反對派也承認這是一種理由。其所以反對,專就我本人身上說,第一是身體支持不了這種勞苦,第二是性格不宜於政黨活動。

我一個月以來,天天在內心交戰苦痛中。我實在討厭政黨生活,一提起來便頭痛。因為既做政黨,便有許多不願見的人也要見,不願做的事也要做,這種日子我實在過不了。若完全旁觀畏難躲懶,自己對於國家實在良心上過不去。所以一個月來我為這件事幾乎天天睡不著(卻是白天的學校功課沒有一天曠廢,精神依然十分健旺),但現在我已決定自己的立場了。我一個月來,天天把我關於經濟製度(多年來)的斷片思想,整理一番。自己有確信的主張(我已經有兩三個禮拜在儲才館、清華兩處講演我的主張),同時對於政治上的具體辦法,雖未能有很愜心貴當的,但確信代議製和政黨政治斷不適用,非打破不可。所以我打算在最近期間內把我全部分的主張堂堂正正著出一兩部書來,卻是團體組織我絕對不加入,因為我根本就不相信那種東西能救中國。最近幾天,季常從南方回來,很讚成我這個態度(丁在君們是主張我全不談政治,專做我幾年來所做的工作,這樣實在對不起我的良心),我再過兩禮拜,本學年功課便已結束,我便離開清華,用兩個月做成我這項新工作(煜生聽見高興極了,今將他的信寄上,諒來你們都同此感想吧)。

以下的話專教訓忠忠。

三個禮拜前,接忠忠信,商量回國,在我萬千心事中又增加一重心事。我有好多天把這問題在我腦裏盤旋。因為你要求我保密,我尊重你的意思,在你二叔、你娘娘跟前也未提起,我回你的信也不由你姊姊那裏轉。但是關於你終身一件大事情,本來應該和你姊姊、哥哥們商量,因為你姊姊哥哥不同別家,他們都是有程度的人。現在得姊姊信,知道你有一部分秘密已經向姊姊吐露了,所以我就在這公信內把我替你打算的和盤說出,順便等姊姊哥哥們都替你籌劃一下。

你想自己改造環境,吃苦冒險,這種精神是很值得誇獎的,我看見你這信非常喜歡。你們諒來都知道,爹爹雖然是摯愛你們,卻從不肯姑息溺愛,常常盼望你們在苦困危險中把人格能磨練出來。你看這回西域冒險旅行,我想你三哥加入,不知多少起勁,就這一件事也很可以證明你爹爹愛你們是如何的愛法了,所以我最初接你的信,倒有六七分讚成的意思,所費商量者就隻在投奔什麼人,詳情已見前信,想早已收到,但現在我主張已全變,絕對地反對你回來了。因為三個禮拜前情形不同,對他們還有相當的希望,覺得你到那邊閱曆一年總是好的,現在呢?假使你現在國內,也許我還相當地主張你去,但覺得老遠跑回來一趟,太犯不著了。頭一件,現在所謂北伐,已完全停頓,參加他們軍隊,不外是參加他們火拚,所為何來?第二件,自從黨軍發展之後,素質一天壞一天,現在迥非前比,白崇禧軍隊算是極好的,到上海後紀律已大壞,人人都說遠不如孫傳芳軍哩;跑進去不會有什麼好東西學得來。第三件,他們正火拚得起勁--李濟深在粵,一天內殺左派二千人,兩湖那邊殺右派也是一樣的起勁--人人都有自危之心,你們跑進去立刻便卷攙在這種危險漩渦中。危險固然不必避,但須有目的才犯得著冒險。現這樣不分皂白切蔥一般殺人,死了真報不出賬來。冒險總不是這種冒法。這是我近來對於你的行為變更主張的理由,也許你自己亦已經變更了。我知道你當初的計劃,是幾經考慮才定的,並不是一時的衝動。但因為你在遠,不知事實,當時幾視黨人為神聖,想參加進去,最少也認為是自己曆練事情的唯一機會。這也難怪。北京的智識階級,從教授到學生,紛紛南下者,幾個月以前不知若千百千人,但他們大多數都極狼狽,極失望而歸了。你若現在在中國,倒不妨去試一試(他們也一定有人歡迎你),長點見識,但老遠跑回來,在極懊喪極狼狽中白費一年光陰卻太不值了。

至於你那種改造環境的計劃,我始終是極端讚成的,早晚總要實行三幾年,但不爭在這一時。你說:“照這樣舒服幾年下去,便會把人格送掉。”這是沒出息的話!一個人若是在舒服的環境中會消磨誌氣,那麼在困苦懊喪的環境中也一定會消磨誌氣,你看你爹爹困苦日子也過過多少,舒服日子也經過多少,老是那樣子,到底誌氣消磨了沒有?--也許你們有時會感覺爹爹是怠惰了(我自己常常有這種警懼),不過你再轉眼一看,一定會仍舊看清楚不是這樣--我自己常常感覺我要拿自己做青年的人格模範,最少也要不愧做你們姊妹弟兄的模範。我又很相信我的孩子們,個個都會受我這種遺傳和教訓,不會因為環境的困苦或舒服而墮落的。你若有這種自信力,便“隨遇而安”地做現在所該做的工作,將來絕不怕沒有地方沒有機會去磨練,你放心罷。你明年能進西點便進去,不能也沒有什麼可懊惱,進南部的“打人學校”也可,到日本也可,回來入黃埔也可(假使那時還有黃埔),我總盡力替你設法。就是明年不行,把政治經濟學學得可以自信回來,再入那個軍隊當排長,乃至當兵,我都讚成。但現在殊不必犧牲光陰,太勉強去幹。你試和姊姊、哥哥們切實商量,隻怕也和我同一見解。

這封信前後經過十幾天,才陸續寫成,要說的話還不到十分之一。電燈久滅了,點著洋蠟,趕緊寫成,明天又要進城去。

你們看這信,也該看出我近來生活情形的一斑了。我雖然為政治問題很絞些腦髓,卻是我本來的工作並沒有停。每禮拜四堂講義都講得極得意,因為《清華周刊》被黨人把持,周傳儒不肯把講義筆記給他們登載。每次總講兩點鍾以上,又要看學生們成績,每天寫字時候仍極多。昨今兩天給莊莊、桂兒寫了兩把小楷扇子。每天還和老白鼻玩得極熱鬧,陸續寫給你們的信也真不少。你們可以想見爹爹精神何等健旺了。

爹爹 五月五日

104.1927年5月11日致思順書

麥機路送我學位,我真是想去,但今年總來不及了(諒來總是在行畢業禮時)。明年你若還留坎京,我真非來不可。到那時國內情形又不知變成怎樣,或者我到美國無甚危險,亦不可知。受他招待倒沒有什麼不可。他們若再來問時,你便告訴他說:“明年若國內無特別事故,當可一來。”因為我來看你們一趟之後,心裏不知幾多愉快,精神力量都要加增哩。

北京局麵現在當可苟安,但隱憂四伏,最多也不過保持年把命運罷了。將來破綻的導火線,發自何方,現在尚看不出。舉國中無一可以戡定大難之人,真是不了。多數人尤其是南方的智識階級,頗希望我負此責任,我自審亦一無把握,所以不敢挑起擔子。日來為這大問題極感苦痛,隻好暫時冷靜看一看再說罷。

再過兩禮拜,我便離開學校,仍到北戴河去,你們來信寄天津或北戴河使得。

彙去五千美金,想先後收到,你們的留支,過十天八天再寄罷。

民國十六年五月十一日

105.1927年5月13日致思順書

我看見你近日來的信,很欣慰。你們縮小生活程度,暫在坎挨一兩年,是最好的。你和希哲都是寒士家風出身,總不要壞自己家門本色,才能給孩子們以磨練人格的機會。生當亂世,要吃得苦,才能站得住(其實何止亂世為然),一個人在物質上的享用,隻要能維持著生命便夠了。至於快樂與否,全不是物質上可以支配。能在困苦中求快活,才真是會打算盤哩。何況你們並不算窮苦呢?拿你們(兩個人)比你們的父母,已經舒服多少倍了,以後困苦日子,也許要比現在加多少倍,拿現在當做一種學校,慢慢磨練自己,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你們該感謝上帝。

你好幾封信提小六還債事,我都沒有答複。我想你們這筆債權隻好算拉倒罷。小六現在上海,是靠向朋友借一塊兩塊錢過日子,他不肯回京,即回京也沒有法好想,他因為家庭不好,興致索然,我怕這個人就此完了。除了他家庭特別關係以外,也是因中國政治大壞,政客的末路應該如此。古人說:“擇術不可不慎”,真是不錯。但亦由於自己修養功夫太淺,所以立不住腳,假使我雖處他這種環境,也斷不致像他樣子。他還沒有學下流,到底還算可愛,隻是萬分可憐罷了。

我們家幾個大孩子大概都可以放心,你和思永大概絕無問題了。思成呢,我就怕因為徽音的境遇不好,把他牽動,憂傷憔悴是容易消磨人誌氣的(最怕是慢慢地磨)。即如目前因學費艱難,也足以磨人,但這是一時的現象,還不要緊,怕將來為日方長。我所憂慮者還不在物質上,全在精神上。我到底不深知徽音胸襟如何,若胸襟窄狹的人,一定抵擋不住憂傷憔悴,影響到思成,便把我的思成毀了。你看不致如此吧!關於這一點,你要常常幫助著思成注意預防。總要常常保持著元氣淋漓的氣象,才有前途事業之可言。

思忠呢,最為活潑,但太年輕,血氣未定,以現在情形而論,大概不會學下流,我們家孩子斷不致下流,大概總可放心。隻怕進銳退速,受不起打擊。他所擇的術政治軍事,又最含危險性,在中國現在社會做這種職務很容易墮落。即如他這次想回國,雖是一種極有誌氣的舉動,我也很誇獎他,但是發動得太孟浪了。這種過度的熱度,遇著冷水澆過來,就會抵不住。從前許多青年的墮落,都是如此。我對於這種誌氣,不願高壓,所以隻把事業上的利害慢慢和他解釋,不知他聽了如何?這種教育方法,很是困難,一麵不可以打斷他的勇氣,一麵又不可以聽他走錯了路,走錯了本來沒有什麼要緊,聰明的人會回頭另走,但修養功夫未夠,也許便因挫折而墮落。所以我對於他還有好幾年未得放心,你要就近常察看情形,幫著我指導他。

今日沒有功課,心境清閑得很,隨便和你談談家常,很是快活。要睡覺了,改天再談罷。

民國十六年五月十三日

106.1927年5月26日致孩子們書

孩子們:

我近來寄你們的信真不少,你們來信亦還可以,隻是思成的太少,好像兩個多月沒有來信了,令我好生放心不下,我很怕他感受什麼精神上刺激苦痛。我以為,一個人什麼病都可醫,惟有“悲觀病”最不可醫,悲觀是腐蝕人心的最大毒菌。生當現在的中國人,悲觀的資料太多了。思成因有徽音的連帶關係,徽音這種境遇尤其易趨悲觀,所以我對思成格外放心不下。

關於思成畢業後的立身,我近幾個月來頗有點盤算,姑且提出來供你們參考--論理畢業後回來替祖國服務,是人人共有的道德責任。但以中國現情而論,在最近的將來,幾年以內敢說絕無發展自己所學的餘地,連我還不知道能在國內安居幾時呢(並不論有沒有黨派關係,一般人都在又要逃命的境遇中)?你們回來有什麼事可以做呢?多少留學生回國後都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狀態中,所以我想思成在這時候先打打主意,預備畢業後在美國找些職業,蹲兩三年再說,這話像是“非愛國的”,其實也不然。你們若能於建築美術上實有創造能力,開出一種“並綜中西”的宗派,就先在美國試驗起來,若能成功,則發揮本國光榮,便是替祖國盡了無上義務。我想可以供你們試驗的地方,隻怕還在美國而不在中國。中國就令不遭遇這種時局,以現在社會經濟狀況論,哪裏會有人拿出錢來做你們理想上的建築呢?若美國的富豪在鄉間起(平房的)別墅,你們若有本事替他做出一兩所中國式最美的樣子出來,以美國人的時髦流行性,或竟可以哄動一時,你們不惟可以解決生活問題,而且可以多得實驗機會,令自己將來成一個大專門家,豈不是“一舉而數善備”嗎?這是我一個人如此胡猜亂想,究竟容易辦到與否,我不知那邊情形,自然不能輕下判斷,不過提出這個意見備你們參考罷了。

我原想你們畢業後回來結婚,過年把再出去。但看此情形(指的是官費滿五年的畢業),你們畢業時我是否住在中國還不可知呢?所以現在便先提起這問題,或者今年暑假畢業時便準備試辦也可以。

因此,連帶想到一個問題,便是你們結婚問題。結婚當然是要回國來才是正辦,但在這種亂世,國內不能安居既是實情。你們假使一兩年內不能回國,倒是結婚後同居,彼此得個互助才方便,而且生活問題也比較的容易解決。所以,我頗想你們提前辦理,但是否可行,全由你們自己定奪。我斷不加絲毫幹涉。但我認為這問題確有研究價值,請你們仔細商量定,回我話罷。

你們若認為可行,我想林家長親也沒有不願意的,我便正式請媒人向林家求婚,務求不致失禮,那邊事情有姊姊替我主辦,和我親到也差不多。或者我特地來美一趟也可以。

問題就在徽音想見他母親,這樣一來又暫時耽擱下去了。我實在替他難過。但在這種時局之下回國,既有種種困難;好在他母親身體還康強,便遲三兩年見麵也還是一樣。所以,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至於思永呢,情形有點不同。我還相當地主張他回來一年,為的是他要去山西考古。回來確有事業可做,他一個人跑回來,便是要逃難也沒有多大累贅。所以回來一趟也好,但回不回仍由他自決,我並沒有絕對的主張。

學校講課上禮拜已完了,但大考在即,看學生成績非常之忙(今年成績比去年多,比去年好),我大約還有半個月才能離開學校。暑期住什麼地方尚未定。舊病雖不時續發,但比前一個月好些,大概這病總是不要緊的,你們不必憂慮!

爹爹 五月二十六日

107.1927年5月31日給孩子們書

本擬從容到暑假時乃離校,這兩天北方局勢驟變,昨今兩日連接城裏電話,催促急行,乃倉皇而遁,可笑之至。好在校閱成績恰已完工,本年學課總算全始全終,良心上十分過得去。

今日一麵點檢行李,因許多要緊書籍稿件擬帶往津,下午急急帶著老白鼻往墳上看一趟,因為此次離開北京,也許要較長的時日才能再來。整夜不睡,點著蠟結束校中功課及其他雜事,明日入城,後日早車往津。

今日接思永信,說要去西部考古,我極讚成,所需旅費美金二百,即彙去,計共彙中國銀一千二百元(合美金多少未分),內七百五十元係希哲四、五、六三個月留支(先墊出一個月),餘四百五十元即給永旅費,順收到美金多少,即依此數分配便是。若永得到監督處撥款,此數(四百五十元)即留為莊學費。

津租界或尚勉強可住,出去數日看情形如何,再定行止?不得已或避地日本,大約不消如此。我本身無特別危險,隻要地方安寧,便可匿跡銷聲,安住若幹時日。

北京卻險極,恐二叔也要逃難。

民國十六年五月三十一日

108.1927年6月15日給孩子們書

三個多月不得思成來信,正在天天懸念,今日忽然由費城打回來相片一包--係第一次所寄者(陰曆新年),合家驚惶失措。當即發電坎京詢問,諒一二日即得複電矣。你們須知你爹爹是最富於情感的人,對於你們的感情,十二分熱烈。你們無論功課若何忙迫,最少隔個把月總要來一封信,便幾個字報報平安也好。你爹爹已經是上年紀的人,這幾年來,國憂家難,重重疊疊,自己身體也不如前。你們在外邊幾個大孩子,總不要增我的憂慮才好。

我本月初三離開清華,本想立刻回津,第二天得著王靜安(王靜安(1877-1927)即王國維,字伯隅、靜安,號觀堂、永觀,浙江海寧人。近代中國著名學者,傑出的古文字、古器物、古史地學家,詩人,文藝理論學家,哲學家,國學大師。1925年,王國維受聘任清華研究院導師,與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李濟被稱為“五星聚奎”的清華五大導師。)先生自殺的噩耗,又複奔回清華,料理他的後事及研究院未完的首尾,直至初八才返到津寓。現在到津已將一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