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盡管忙得人仰馬翻,但星期五晚上固定的娛樂節目是看幾盤VCD,老張告訴別人北京有線電視台有一檔很棒的電影評論節目,內容非常新,評論也極有水準。
記者一直認為如果張永和想改行,應該去當電影導演。他的文字很具畫麵感,像分鏡頭劇本。
他寫伯克利的冬季落日是這樣的:“電梯廳向西,冬季可以看到夕陽正好從金門橋中間落下去。有一天,落日的光輝染得整個工作室紅得像《七武士》(黑澤明的電影)的海報,大家都跑到電梯廳裏去看,好像希望能發現比落日更不尋常的東西。”寫文學性的東西,老張用筆名張永,和”,很酸,但是他喜歡。
對於專業上的不正常,張永和的長相實在太正常了。據他說發胖以前也挺苗條,可惜8歲就發胖了。有人說他像清華老教授,魯力佳說他像街上賣西瓜的。換上老張在夏天的裝扮——無領汗衫加沒膝大衩,還真有那麼點意思。魯力佳則有一副模特兒身材,天生的衣服架子,有人就此認為她是“下嫁”了。
張永和、魯力佳都愛看時尚類的雜誌,對世界知名的時裝設計師了如指掌。老張最喜歡山本耀司(YojiYamamoto)和川久保玲(RaiKawakuto)的作品,“可惜太貴了。”他一得到稱心的新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來穿上人看。有時,老張還會翻起衣領讓給行家鑒定一下商標。他對所有非常的設計都有濃厚的興趣,最近他買了一輛北京藝術家王魯炎改裝的往前蹬往後走的自行車。
人們常常被告知要在一種模式下生活,比如:要賺錢,要相愛,要結婚生子……在美國的中國人的正常模式是——穩定的工作,買車,買房子,生孩子,勤儉節約為下一代積攢私立大學的學費,過有名無實的中產階級生活。
張永和則完全是個異端,他和魯力佳不要孩子,也沒買房子,滿世界亂跑,還辭去了令人羨慕的美國名牌大學的教職,跑回中國來。在“非常”這點上,魯力佳和老張非常匹配。1988年,老張回國參加學術會議邂逅魯力佳,隨即倆人便雙雙失蹤。他們倆一起在加拿大影院看過無數場電影,又在歐洲共遊紅燈區。張永和在休斯頓的萊斯大學任助教時,魯力佳是建築係的碩士生。魯力佳說標準的普通話,經常充當老張的發言人。如果“非常建築”要往商業化發展,經理的理想人選是老張太太,而不是老張。
張永和是個很有趣的混合體,並非“融合中美文化”可以形容,不同曆史時期都在他身上留下烙印。他還使用著“愛人”,“資產階級生活方式”之類的詞彙;他隱藏得很深的“鬼子”樣,一跳起迪斯科便暴露無疑——那是純美國式的;他說那種胡同裏的北京話,整個一老舍筆下的人物。
老張二十四、五歲時去美國,據說頭五年沒怎麼講中文。老張說:“那時特別想當美國人。”據小道消息他還有過外籍女友。
某次他和美國同學一起上街,在十字路口豎立的一麵凸麵鏡裏猛然發現了夾在一群黃頭發藍眼睛裏的自己——“我操,還是一中國人。”
後來,老張越來越覺得中國的東西有意思,再後來就呆不住了,他說:“我想生活在一個文化的中心,而不是文化的邊緣。”至於美國護照,純粹是為了方便。
在遇到魯力佳之前,張永和曾去相親不下20次。除了好奇心之外,還有一種僥幸的心理,就是乘人不注意時從相親主角的位置溜到配角甚至是旁觀者的位置。張永和樂於當看客,他打電話對朋友說在北京三裏屯的露天咖啡座看時髦人。但是他也想被看,特別是被美妞看。每次聽他說“美妞”之類的話總是不信,跟他對不上號,可他肯定地說:“我雖然結了婚,可是我沒死啊。”
當夠了看客,現在是被看的時候了。張永和占據了有利地形,他已經站在了中心。
〔浪漫傳奇〕
李春平,有人叫他“勞斯萊斯”王,因為他有三輛勞斯萊斯;有人說他是慈善家,因為他是北京慈善協會副會長,時常有一些善舉。但人們更想了解的是他那勞斯萊斯背後傳奇般的經曆。
他為什麼如此喜歡收藏勞斯萊斯車?
李春平說:“我喜歡勞斯萊斯的莊重、典雅。它是傳統的,又是現代的,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這種喜歡的代價是高昂的。且不說三輛勞斯萊斯的價格加起來已是上千萬元,僅維護保養就有一個司機班,其程序之繁瑣,護車用品之多令人瞠目結舌。然而這三輛勞斯車的使用率卻近乎於零——隻有每個月一次的遛遛車而已。
李春平對勞斯萊斯車有著近似癡情的鍾愛。“隻有坐在勞斯車中,往事才能曆曆在目,我才能找到那種無以名狀的人生滄桑之感。”勾起李春平回憶的是一段跨越太平洋的情感曆程。
故事發生在1980年。古老封閉的中國剛剛打開她的大門。
此時,一位美國女藝術家來到中國,來到了北京。她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在美國,她做了一個夢,夢中天主對她說:“你的情人在中國,你的歸宿在東方。”她聽從天主的召喚尋夢而來,她相信奇跡。
一天,她和她的女管家在北京飯店的咖啡廳裏閑坐。也許是命中有約,也許是純屬偶然,她發現不遠處坐著一位年輕的中國人。這位年輕人外貌特征有點像東西方的混血兒。他,白皙的皮膚,稍稍卷曲的頭發,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臉頰,尤其是那雙微凹進去的眼窩,黑黑的眼睛既流露出一縷迷茫,又閃現出一種剛毅。命運轉動它的輪盤,他們終於四目相遇了。就在那一瞬間,美國的女藝術家宛如天啟般地意識到:“就是他。”
“那時的我情況糟透了,就連身上的褲子和鞋都是借錢買的。我因為偶爾一次打架,被判勞教三年。我剛剛從勞改農場出來,走投無路。那天我坐在北京飯店的咖啡廳裏,正為生計發愁,怎麼也想不到我會結識一位美國女藝術家。”李春平說,“就這樣我和她相識了。”
這位女藝術家發現自己深深地愛上了這位中國的年輕人。她在北京竟住了整整3個月。盡管李春平和美國女藝術家身上體現更多的是東西方兩種文化的吸引、融合,但兩種文化差異是存在的。
美國的女藝術家尋夢而來。在她而言,情是可以超越文化、地域、身份、地位、金錢,尤其是年齡的。然而1980年的李春平,還脫離不了那個時代給他打下的烙印。盡管他可以不考慮國別、文化的異同,但他接受不了的是雙方的年齡差距。女藝術家比他大許多,這在美國也許並不鮮見,但在當時的中國卻有點駭世驚俗。
因此,當美國的女藝術家提出要跟李春平結婚,並讓他以丈夫的身份移居美國時,李春平拒絕了。
“那時,我們把情感、婚姻看得很神聖,不能在這裏麵摻雜其他目的。”李春平說:“出國就是出國,不能為了出國而結婚。我雖然沒有跟美國的女藝術家走,但我出國的願望並沒有變。後來,我終於通過一個朋友的幫助去了英國。”
一段異國的情緣,一個開始如童話般浪漫的故事,似乎就要以一個極為世俗的理由畫上句號。但是當9個月後,李春平帶著滿身的疲憊,滿心的創傷,結束了在英國的打工生涯,回到北京時,故事又重新開始了。
“我回到北京後,碰到了一個人,他是美國那位女藝術家專門派往中國的,他的任務就是找到我。他已經在中國住了幾個月了。”
“他說,女藝術家回到美國後,日日夜夜思念我,讓他來中國一定要找到我,隻要我去美國,什麼附加條件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