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既然你這麼不合作,我也不想告訴你後羿的真相了。”可惜——這個調胃口的伏筆沒引起薇香的好奇,好脾氣的白無常隻好認真地去想其他故事。然而他想了好久也沒想出第二個,隻得放棄,扭頭對坐在一邊看書的搭檔說:“黑無常,你來講個催眠故事,好不好?”
一直坐在桌邊默默看書的黑無常緩緩轉過頭,臉上是一成不變的冷漠。他冰涼的目光直視白無常片刻,又緩緩轉過頭,繼續看書。
“他的意思大概有兩點:一,逆反期的小孩真心煩,他最發愁照顧龍家的青少年;二,他沒故事可講。”白無常無可奈何地笑笑,完美地翻譯了搭檔的肢體語言。
“逆反期”這三個字可不好聽,薇香躺在床上不滿意地打滾耍賴,“黑無常,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對勁。除了剛才念閻羅大王的授權書,我還沒聽你說過一句超過三個字的話!我們有仇嗎?你是被上輩子的我害死的?你對我有意見是不是?”
她還打算繼續撒潑,撲克臉黑無常忽然歎了口氣,“隻有無聊的事情能讓人昏昏欲睡。可我不想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你的時間又不寶貴。”薇香鄙夷地嘟著嘴道:“就是因為你舍不得花一點時間和別人溝通,才會變成民間傳說中的反麵角色。”
白無常“噗”的笑了一聲,好像沒想起他自己也是個反麵角色。黑無常沒趣地凝視窗外的月色,不知在想些什麼,略微停頓片刻後,用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緩緩道:“很久很久以前,神魔妖精鬼怪與人類生活在一起,走得很近……”
沒有任何鋪陳過渡,他就這樣開始用突兀的神秘的語調講故事。薇香一驚之後來了精神。這將是個曲折動人的故事——她有預感。她充滿期待地瞪大眼睛,白無常也微笑著等待下文。
無聲的支持沒能調動黑無常的激情,他沒有理會這兩個聚精會神的聽眾,依舊用平淡的語氣繼續他的故事,“那時,世上有許多個小國。其中一個國家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女預言師……”
“黑無常!”白無常聽到這裏,擺手低呼,“不能說出來!”
他的搭檔臉上仍是淡漠和惆悵,漠然反問:“有什麼不可以?反正這樣遙遠的事情,對曾經經曆過的人而言,已經沒有印象……如今,它隻是個無聊的催眠故事。”
薇香不懂他們這玄妙的交談在暗示什麼,隻是白無常緊張的態度激起了她強烈的好奇感,一定要問個究竟,“預言師是做什麼的?”
黑無常的聲音不急不徐,“預言師是這世上最奇妙的人。他們能看透天命,卻不知道自己和自己最愛的人的命運。”
“知道天命?比天帝知道的還多嗎?”薇香的眼睛轉了轉,向白無常征求答案。
少年的淺笑有些牽強:“天帝知道‘天命’,因為天命由他來定。而預言師卻在天帝做決定之前,就知道他會怎樣去定一個人的命運。他們這種才能讓天帝很窩火。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成為預言師的人必須付出代價:他們永遠不能知道自己的命運,不能知道自己最愛的人的命運。看不透這兩件最重要的事情,往往讓預言師的生命中充滿痛苦,通常他們早早就去世了。”
不知是白無常的聲音太傷感,還是他講述的事情有魔力,薇香心中忽然冒出一股惆悵,她柔聲地問黑無常,“你要講的那個女預言師,過得也很辛苦嗎?”
黑無常非常緩慢地點點頭,說:“她極有天賦,勘破太多天機。不止是帝王將相、平民百姓的人生,甚至天上星宿、地上妖靈的命運,哪怕一粒飛塵的著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她非常擅長保守秘密——這是作為一名優秀預言師的基本條件,可太多的秘密讓她的心越來越沉重,以至於青春容顏也被這些負擔過早地侵蝕——白無常好像沒有說:每個預言師的青春都如朝露一般飛逝,即使人在壯年,也形如槁木……”
薇香沉沉歎了口氣,靜靜閉上了眼睛。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中飄過一個夢中曾見的身影——她不知道那是誰,隻知道那女子的黑眸和白發極不相稱,仿佛被滿臉皺紋包裹著,是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