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才沒緊沾啊,嗯,果然因為一直發生奇怪的事情讓螺絲鬆掉了吧我,和殺人魔一起到牛肉蓋澆飯店什麼的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個少女和靜菜並非同類,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少女作為少女沉默了兩秒。
“……不是這樣,在深夜這種時間段是將我排除在女性之外來考慮的麼?”
“哈?在裙子下麵穿著褲子的女人在說什麼呢。”
說著,京一郎突然被自己的話噎住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自己把這樣的年下臭小鬼殺人魔(姑且)當作女人了嗎。
“……要是露出腳,會被蚊子叮的。”
“……”不想承認,總覺得自己好像完全敗給她了,“話說,你這家夥為什麼會想要去殺人啊,‘殺了也好’和‘殺下試試看’是完全不同的吧。”
沒錯,就算是被誰“公認”、得到了“許可”,要是本人不想殺就不會有人死去。說起來少女的行動也挺含糊的,在公園被捉住的靜菜也隻是被膠帶綁住就這麼棄置在長椅上了。
說不定這種事情是不能去詢問的,要是想對不明正體的「殺人妃」深入了解的話或許會危及性命,但即便如此京一郎也沒有收回自己的話,他並不想收回自己的話。
他是自殺誌願者(Deep
End),是尋找著死亡的意義、將死亡作為一種成就的人。而這樣的京一郎,並不希望有人因為類似“僅僅憑借陌生人的一言而決定生死(Dead
or
Alive)”這種程度的無聊理由來殺人。
“……不對。”
“怎麼了?”
不對,京一郎想道。這種事情在自己成為自殺誌願者之前就已經放棄了吧,他能夠這樣斷言道。所以這應該和自己決定去死的事情沒關係,不過,這樣一來理由到底是什麼呢?
想到這裏,京一郎忽然頓住了。
……也就是說,什麼啊,我隻是不願意靜菜被殺嗎,還是說也無法忍受這個少女殺人呢。
“請不要擅自發怒,你是精神分裂症嗎?要的餐點也上來了的說。”
一看,確實已經在京一郎麵前擺著了。瞧了瞧打工妹的臉,她不知為何像是腳抽筋了似的抖了一下。
“那麼,理由是規定不能說的嗎?”
“我並不為我的理由感到抱歉,即使沒有報酬也不會輕視這份工作。”她一邊往牛肉蓋澆飯上灑著紅薑,“這樣吧,我們來玩遊戲。互相發起詢問,回答的一方一定要實話實說……嘛,隻要不是撒謊的話說什麼都行。”
“……說什麼都行算啥啊,真相這種東西是隻有一個的吧。”
“偵探少年嗎你是?舉個例子,‘明天是陰天’和‘二十四小時以後不會放晴’哪邊都是真相對吧?我是說來玩這種文字遊戲吧,笨蛋。”
看來還是很在意自己被叫做笨蛋的事情,她那副用一次性筷子唰唰地刺著變紅的牛肉蓋澆飯的樣子,要是套上「殺人妃」的頭銜還真有點可怕。
“那麼我先開始了。”
“什、好狡猾!”
“先說者為勝,笨蛋。首先,你的名字是什麼?”
“……我可不想用殺人妃什麼的來自報家門的說,七淨京一郎,請多指教,你這家夥呢?”
“殺妃,請寫作殺戮之妃。”
“什、怎麼想都是假名吧!”
“名字是對個體的稱呼,我認為狗與Dog就是指同一事物的不同語言。”
“……強詞奪理大魔王。”
“就算提出抗議也不會被理睬的所以進行下個詢問,準備好。”
“等、等下!這次是我來問了吧!”
“你的詢問已經結束了哦,‘你這家夥呢?’……真是有夠無聊的問題。”
“……強詞奪理第六天魔王。”(注:第六天魔王,又稱天魔,傳說中住於欲界六天最高處,織田信長也被稱為第六天魔王。)
“請別把我叫得像織田信長一樣,先不管他的言行如何首先我是個女性。”她嗚啊嗚啊地把牛肉往嘴裏送,“那麼開始第二問,你有秘密呢。”
“……”不知為何他笑了,“嗯,沒有秘密的人,根本就不是人類了嘛。”
那麼,這次就輪到我了,說著京一郎看向殺妃。
“啊,抱歉。櫃台那邊的碗裏應該有自助選擇的涼菜,能幫我拿一個來就幫大忙了。”
“啊?無所謂不過你這家夥要付錢哦,涼菜也有牛蒡啊涼拌卷心菜啊各種各樣的你要哪個?色拉調料也有——”
——五花八門的。說到這,京一郎猛地停了下來。
“請給我牛蒡的涼拌菜與日式色拉調料,這是對問題的回答。”
殺妃莞爾一笑,不由得讓人覺得很可愛。
“那麼接下來是我的詢問。”
“……”京一郎把五香粉的瓶子拿在手上露出笑嘻嘻的表情,“來,說‘啊——’?”
“等……請住手這樣很惡心!”
“……”京一郎恢複認真的表情,“切,要是問你在幹什麼的話就能結束了。”
“我是不會上這種明顯的當的……那個台詞也是誘導對吧?”
雙重陷阱是很卑鄙的,說著殺妃露出留有餘裕的笑容,京一郎也再次回以得意的微笑。
“沒錯,這也是誘導,這樣你的回合就結束了吧?”
“對,我的回合結束了,那麼我回答完這個問題開始下一個詢問。”
嗞當,京一郎的背後貌似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那麼開始,說真的,你所抱有的最大秘密是什麼?”
“……”
他覺得能蒙混過去,最大指的是對本人而言的最大,所以中學時在體育館裏第一次被女孩子冷遇的事情,或者小學時在林間學校和幾個朋友一起第一次碰到被丟棄的工口本的事情,隨便想想“最大”這詞就能回憶起各種各樣的事情,至少也能用“每個都是最大的”來搪塞過去。
“手腕的傷哦。”
但是,京一郎這麼回答了。要說不僅是過去就連現在也擁有的話就隻有這個了,不,就算沒有這種文字遊戲也應該這麼回答的。
京一郎的筷子停了下來。
“手腕的傷,這意味著什麼應該知道吧。自殺哦,我是自殺誌願者(Deep
End)。但是很可笑吧,我不管做什麼都死不了,就是這種體質。手腕也割了上吊也上了一整罐的藥也喝下去了,就算這樣還是死不了的我到底算什麼生物啊,真的。”
與此相對,殺妃卻沒有停下筷子。
“……唔,問下理由。”
“喂,輪到我了。”
“這意味著什麼應該知道吧,但是很可笑吧,到底算什麼生物啊,你已經提出了三個問題,應該受到懲罰的是你。”
“知~道啦。”
京一郎呼出一大口氣,他在緊張。自己要死的理由,換言之就是自己的全部了,要是被當做躺在公園裏的屍體對待的話,自己就沒辦法再提起精神了吧。
但是,他在心底裏卻期盼有人能聽一聽。
“殺……殺了人。”(注:此處兩個“殺”是不同發音,第一個殺與殺妃的殺讀音相同,第二個為動詞正常發音。)
殺妃的眼睛,雖然隻有一瞬間——但確實如同凍住一般眯緊了。
“你知道我在身為自殺誌願者之前先是‘無法死去的體質(Deep
End)’的吧,說起來還真是一路胡來地走過來了呢。嘛,也不是說打架什麼的,想要普通地生活下去就已經很危險了,還坐在隨時會爆炸的炸彈上麵笑嘻嘻地看著電視,就是這樣毫無危機感地過著日子。反正不會死嘛,無論做什麼都是多餘的。”(注:原文“做什麼都是”後麵無下文,“多餘的”是譯者為了通順所加,請諒解。)
殺妃什麼都沒有說。
她隻是無言地攪拌著牛肉蓋澆飯。
“就在那個時候,應該是上了高中後不久吧,和平時一樣上學的時候,稀裏糊塗的有輛車衝了過來。嘛,因為是早上所以應該不是醉鬼而是在打瞌睡吧,不過我不害怕,因為我知道無論發生什麼自己都死不了嘛。”
“……那麼,被殺的是指那位駕駛員嗎?”
“我還沒結束回答呢。”
“那就抵消掉你所犯下的三個詢問中的一個。”
“好狡猾,嘛算了。不,駕駛員沒有死啦,然後我當然也平安無事……因為有個跑過來救我的,真正的笨蛋。”
咕,他稍稍咬緊了嘴唇。
“明白吧?我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死,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站在原地的。擅自跑到別人跟前然後擅自被撞飛什麼的,這不是名副其實的笨蛋麼。”
殺妃再次倒了點紅薑。
“因為我而死的,所以才說是自己殺的嗎?”殺妃閉起一隻眼,“順帶一提‘明白吧’也屬於一個詢問請不要介意。”
“不是,才不是這種無聊的意思,要是幹淨利落得死了的話,我大概也會更好受一點吧。”京一郎像是死死地瞪著什麼一樣,“那家夥,那個笨蛋啊,右手和左腳被分別切斷,現在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啊。”
“……難道說,你,把那個人——”
“這樣之前的詢問就還清了,殺妃。……不,不是這樣,我沒有去殺的理由,那家夥就連怨言或者賠償金也沒有提出來,所以才說這是最差勁的結局啊。”
明白了吧?
被犯下罪惡的意識所折磨、變得疑神疑鬼,總之是自己的錯所以覺得一定要道歉而忍受著胃袋傳來的劇烈疼痛進入病房時,眼前出現的竟是這樣的地獄。
“嗨~來了來了好慢呢!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嗎?”
要是能說著“都是你的錯”來詛咒自己的話就能被拯救了,要是能對自己抱有恨之入骨的殺意就能被救贖了。
“嗯?說對不起是為什麼?”
但是,對方卻帶著無上的幸福對自己笑了。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來玩遊戲吧遊戲。”
以被切斷了一隻手和一隻腳,一輩子都隻能待在床上、就連動也動不了的身體。
即便如此,片刻也沒有躲避目光的少女依然率直地信任自己。
“等等要去哪兒啊,已經要回去了嗎?喂給我說‘下次會帶甜瓜來的’啊!”
所以,自己逃走了。
這並不是因為失去手足的少女太過堅強,而是不能原諒自己軟弱到無法信任對方的地步,明明把他人推進這樣的地獄卻還要悠閑生活,他對這樣的自己無法再抱有自信了。
“……你真是意誌堅定啊,雖說隻有方向搞錯了。”
“……?”
“要是對世界抱有不滿的話,像你這樣趕緊自行了斷的確是正確的做法,不過像我們這樣的類型卻做不到這一點。即使對世界已經絕望還想要勉強生存下去的話,其結果就是會演變成殺戮。”
“沒錯,不過我覺得你那邊水平更高就是了。將某人的夢想與未來連根搶走,從正麵承受由此帶來的罪惡,即便如此也想要活下去,我可沒有那麼強大啊。”
“……是這樣,嗎。”
“嘛,雖說無論哪邊都有什麼地方搞錯了吧。”
“兩方極端到這個地步的事情也很少見呢。”
這麼說著,殺妃以幾乎看不見的幅度輕輕地露出微笑。
終於開始吃牛肉蓋澆飯的京一郎這麼想道。
果然還是應該問的。無視因為聽到不同次元的話而僵在原地的蓋澆飯店打工妹,京一郎做了一下深呼吸。這是最開始就決定的,唯一的問題,那是。
“為什麼要殺人啊?”
“雖然說到底我在殺的並非人類,不過就把那個分為人類來回答吧。”
殺妃毫無躊躇地流暢回答道,她沒有任何緊張的樣子,果然和京一郎不同,那個理由沒有任何需要抱歉的因素吧,一定。
或者說,這是對老實說出了理由的京一郎應有的敬意嗎。
咚,殺妃把筷子插在牛肉蓋澆飯的中央。
“你,能相信有幽靈的存在嗎?”
“不……話說剛才的算詢問吧?”
“是的,以此回答,你的回合已經結束了請別介意。對於我能否相信這個問題,無法做出yes或no的回答。”
“?”
“……有一次,我看到過。”
這麼說著的殺妃眯起了眼睛,與其說是在談幽靈,她的表情更像是在懷念著什麼一般。
“我所殺過的,僅僅一個人類,那是和一直在殺的有所不同、真真正正的人類。因為失誤而殺掉了,那個人。”殺妃如同歌唱著一般說道,“看錯了,也說不定。意外,或許是被追到那種地步了。不過,要是現在還真的作為幽靈而存在的話,我……”
就會得到救贖了。殺妃如同孩子般喃喃道。
那一定是對於殺妃而言很重要的人吧,而且還是與自己的意願無關、失手所殺的。雖然不知道是在什麼情況下殺了誰,不過京一郎覺得這種事情是不能問的吧。
所以,比起過去京一郎還是寧願思考未來。殺妃是這麼說的,自己殺了人的事實無法改變,但若是死了之後並未終結,那個人在那裏也能獲得幸福的話,自己也會稍微得到救贖吧。
所以,才選擇殺戮的嗎。
“……我隻遇到了一次。雖然無數次準備了同樣的條件,但那樣的東西卻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才進行實驗,要是還有其他人類的幽靈存在的話,那麼就能證明那個人也一定作為幽靈存在著。”
因為是實驗,所以不斷重複。因為是實驗,所以也有中途停止的時候。因為京一郎的一句話而而決定了人的生死(Dead
or
Alive)原來是有著這樣的理由。
“……混賬。”
所以,京一郎喃喃道。
“一邊感受著殺人的痛苦,一邊承受著讓重要之人死去的痛苦,為什麼還能這麼說啊。”
“我應該說過了,為了實驗。”
“就算說是實驗,也有其他方法的吧。”
“是的,所以我從數個方法中選擇了這種做法,因為我和殺人這種事情比較合適。”
京一郎的話語停止了。
幽靈到底存不存在,應該是有很多其他的調查方法的,特地一直采取這種回想起自己的心理陰影的方法什麼的……
“啊,請不要誤會,我和你是不同的生物。”
說起來的確是這樣,京一郎想道。
“你和我不一樣,還有可以受到救贖的機會。”
說起來的確是這樣……卻無法這麼想。
因為,說到底,這位綠色頭發的少女一直用這種方式牢記著心理陰影,隻是為了永遠不讓自己忘記那位最重要的人,就算唯獨方法錯了,殺妃本質上也是在為了尋求救贖而行動。
“……和我一起聊過這麼長的時間的人,你一定是第二個吧。”
雖然隻是些在牛肉蓋澆飯店說的廢話,卻對此展露微笑地這麼說著的、一名綠色頭發的少女。
要說有什麼錯了的話,也一定是指連這種單純的事情也沒有人告訴她這件事錯了。
但是,一旦注意到就不得不告訴她了,京一郎這麼想道。
“別感冒了啊,要注意夜路啊,別殺人啊,別在裙子下麵穿褲子啊。”
“句子裏到處都混進雜音(Noise)了,雜音太多原來要說什麼也不知道了哦。出什麼事的話請叫我,你看上去至少還有讓我趕去救的價值。”
“哈,正值叛逆期的家夥別裝什麼保護者啦。你這塊案板,雖然目測可能不太準,不過該不會胸部隻有73吧,比我胸部還要平怎麼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其實你是男孩子這樣的衝擊性展開吧。”
“真失禮,我是76。”
“……(喂,這下怎麼辦?)”
“……那個,想訂正一下。大概,78吧。”
“……”將目光放遠的京一郎仰望夜空,“啊,是天鵝座。”
“……bashijiu?”
砰砰,京一郎拍著殺妃的雙肩。
“想哭嗎?”
“!”
以這種兜圈子的方式京一郎與殺妃在牛肉蓋澆飯前道別。
到頭來,為了把理由問出來就費了好大力氣於是沒能阻止她,不過要阻止她並非是什麼難事,他想。殺妃的目的並非是殺戮本身,要是說住手也會好好停下來,隻不過是現在沒有能夠阻止她的人在她身邊罷了。
“……在想什麼啊,我。”
京一郎為浮現在腦海裏的雜音皺起了眉,邊發著牢騷邊被世間無人知曉的一名少女所影響的,幸福的未來。這種雜音是不會實現的,作為自殺誌願者(Deep
End)的京一郎被允許待在某人身邊這種事“無論何時”都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未來是不行的,走在繁華街道的小巷裏京一郎這麼想著。即使沒有自己,為了能讓殺妃一個人走下去,得讓她從根本上住手,也就是說隻要清楚解明“有沒有幽靈”就行了。不,雖說自己沒有意識到,殺妃是希望著幽靈存在的,這樣的話說不定隻要想辦法蒙騙她就OK了。不過也有說過被國家治安什麼的公認了,或許那邊會比較麻煩吧,要不就和他們會會吧,反正自己也不會死,有這種特殊體質的話,和殺妃一起笑著大鬧一場也……
“所以說,停下吧,就這樣,不要再想更多了,拜托。”
如同壓抑著頭痛一般觸碰太陽穴,無論想起什麼思考什麼自己都隻想往幸福的方向前進,別再繼續了,毀掉一切吧,腦海裏在這樣訴說著。但是,把殺妃卷入並破壞這件事無論怎樣還是很討厭。
……怎麼覺得,好像直到照顧好殺妃為止,我都無法采取行動了的樣子。
“……真的,好麻煩啊,怎麼回事啊那家夥。”
京一郎與殺妃所住的世界就像是正反兩麵,那邊的世界究竟如何呢,恐怕是京一郎所無法想象的地獄吧。
但是,不知為何京一郎在笑著。
“即便如此,到頭來,還是活下來了啊。”
“啊啦,這可說不定哦?”
吃了一驚。
下意識地轉過身去,就在稍微動下頭就能吻到的距離,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的某人在接近著,因為太近了就連雙眼的焦點也調整不好。
但是,京一郎知道那是什麼。
“救了我真是感激不盡,給你調低電壓作為獎勵?”
在這麼笑著說道的殺人魔——靜菜麵前。
啪嘰!伴隨著猛烈的聲音,京一郎以驚人的速度倒在了地麵上。
如同在被雨淋過的道路上掙紮著的蚯蚓在逐漸變幹似的,他聞著這樣的氣味醒了過來。
京一郎似乎在狹窄的胡同裏,他感到自己背靠著水泥牆坐在地麵上。
“……”
四肢沒法活動,是因為頭摔到地上了嗎,後腦勺有滑溜溜的奇怪觸感。還是說因為高壓電流嗎,全身發麻導致痛覺十分淡薄,就連原因也無法知曉。
鼻子裏傳來了奇怪的氣味。
原因是——有兩具頭躺在髒水窪中、狀似人形的黑炭倒在地上。
看上去是戴著耳環的少年與雷鬼頭的少年,但是如今可以被稱之為“少年”的人已經不存在了,無論怎麼看,那都隻是已經炭化的屍體。
“唔!”
“有點過分了呢,「燒殺死」明明是小架苑的工作啊。”
因為頭部沒法活動也沒法去看在旁邊說話是誰,伸展的四肢的京一郎隻是呆然地望著躺在腳邊的兩具——不,兩人的屍體。
那是全身皮膚表麵都被燒成黑漆漆的幹脆屍體,變硬的皮膚裂了開來,裏麵露出的肉如同半生不熟的漢堡牛肉餅一般變成了粉色。耳釘的那位比雷鬼頭的還要糟糕,安在身體上的金屬如同炸藥一般把裏麵的骨肉給炸飛了。
麵對著眼前的屍體,就連覺得可憐也做不到。就和在超市裏看見的豬肉一樣,未免也破壞得太過徹底,甚至無法將其視為生物了。
“來玩吧,他們這麼跟我說所以稍微服務過頭了一點,啦?大姐姐一直都是邀請別人的一方,被顧客邀請什麼的還沒有習慣呢,多謝款待啊。”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就算說是改造過的,高壓電流槍僅憑一擊就能把人類破壞到這種地步嗎,這簡直就像是被閃電直擊了似的。
“真困擾,我的寶物可是一旦解除限製(Limit
Break)能達到65萬伏特的呢,如果擊穿空氣兩秒以上的話電擊槍說不定也會壞掉。嘛,要是潛入秋葉原深處的話據說連80萬伏特都能入手,不過我也沒有熱衷這個到那種地步啦。”
哢嘰,這樣的腳步聲。像是踢開無聊的東西一樣把屍體弄開,兩隻腳站到了京一郎麵前,就像是在和小孩子說話一樣,她在京一郎旁邊蹲下身來。
“好久不見~可愛誘人的獵物先生?”
「觸電死」——殺人魔靜菜笑嘻嘻地說道,那是真心感到愉快的微笑。
“……在幹什麼啊,你。”京一郎感受著後腦勺的傷口眯起了眼睛,“對流血的屍體沒興趣的吧,那麼……”
“啊啦,該不會是因為公園裏的失敗作小姐而自卑了吧?這種可愛的性格我很喜歡哦。”「觸電死」把手放到嘴邊微笑道,“沒錯呢,為了保存的話就不能破壞身體,雖說那是我的絕對原則啦。”
微笑,如同發出啪嘰的聲音般裂開了。
“我放棄對你的‘保存’了,在代替者到來之前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代替者?
京一郎的心中閃過正體不明的恐慌,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沒有根據腦海裏卻浮現出那個綠色頭發的少女。
靜菜像是十分享受京一郎的表情似的,用拇指按下電擊槍的按鈕。
叭嘰!火花在頸邊炸響。
京一郎的全身都抖動起來,打個比方就像是名為內髒的容器內側都在振動一般的、無法形容的觸感。就在感受到四肢的前端遊走過一陣寒氣的瞬間,意識如同沉睡一般墜落了。
滑溜溜地。
流入口裏的嬌豔觸感讓京一郎墜落的意識蘇醒了過來,嘴唇被觸摸著,那是肺中如同吹氣球一般被強行送入了空氣的感覺,
人工呼吸,在想到這個詞之前,再次散開的火花讓京一郎的心髒停了下來。
“嗚哈……!”
這回是胸膛上壓迫心髒的異樣觸感讓眼睛睜了開來。咕咚,全身抖了一下,是心髒按摩。在京一郎喊出什麼之前,擊出電流的電擊槍炸響了。
「觸電死」靜菜正將京一郎的生死如同字麵意思一般玩弄著,打個比方就像是把遞到嘴邊的棒棒糖又再次搶回來用口舌舔著一般。內髒的不規則震動讓京一郎喊出不知所雲的言語,滴答滴答,頭發的深處滲出了血。
“啊啦啊啦,啊啦啊啦啊啦,隻有臨時的應急手段果然很麻煩呢。”
對這個聲音,意識模糊的京一郎依然有所反應。這並不是京一郎本身的意願,而是和極度睡眠不足的人更容易被詢問出真話的情況類似。
“應急……?縫針,嗎?”
“你覺得我像是會有這種醫學知識嗎?我隻知道在頭上貼膠帶呢。”靜菜用手掩著嘴,“……不過,連這種事也不清楚就說明痛覺已經消失了吧。啊啦啊啦,真是糟糕,我,明明對你還有點依依不舍的。”
啪嘰!火花將靜菜的笑容從京一郎的意識裏炸飛了。
可惡,他這麼想道。一次又一次在生與死之間徘徊著,京一郎咬住牙齒。這次真的會,死。不,現在已經死了吧。人工呼吸和心髒按摩都不是絕對會成功的手段,要是一直這樣承受著電擊槍的高壓電流的話,失敗就一定會造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