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這表情是她的,是她,不是夢……
李斌良:“啊,好吧,不過,我太忙,時間不能太長,請坐吧!”
苗雨:“謝謝李局長!”
苗雨坐到李斌良對麵的椅子上,從包裏拿出一個小巧的手提電腦和一支錄音筆。
黃淼走上來,給苗雨和李斌良分別倒了一杯水,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搭訕著:“苗記者不但文章寫得好,人也漂亮,真是才貌雙全哪!”
苗雨:“謝謝黃主任,不過,黃主任更漂亮啊!”
黃淼:“不敢不敢,我怎麼能和你比呀!”
聽著二人的話,李斌良不由得瞥了她們一眼,並無意識地做了比較。看上去,兩個女人都很漂亮,苗雨要比黃淼年輕一些,可是,要是單論漂亮程度,還真不一定趕得上黃淼。但是,她身上透出一種書卷氣,一股朝氣,一種活力,還有一種單純……這些,就不是黃淼能比的了。黃淼的漂亮中含有一種挑逗、誘惑的意味,是使男人想入非非的那種。如果真的沒有道德約束,恐怕哪個男人都願意跟她上床,可是,要說做妻子、做愛人,恐怕就沒有幾個人了。特別是在苗雨麵前,她的漂亮顯得俗氣,平庸,顯得……對呀,怎麼才注意到,她今天怎麼顯得有點兒憔悴,瞧,妝化得也濃了一些,是不是為了遮蓋憔悴呀。她為何憔悴?難道,她的心裏也承受著什麼壓力 黃淼的目光看過來,正好撞到他的目光。
黃淼:“李局,你看,我……”
李斌良:“啊……黃主任,沒事了,你忙去吧!”
黃淼:“這……好吧。苗記者,你忙吧,中午,我陪你吃飯。”
苗雨:“不用了,我們有規定,不能接受被采訪者的宴請和禮物……”“可是,總得吃飯吧……”
“不不,我的午飯已經安排好了,有人請。”
李斌良聽了這話,心一動:有人請,誰?一定是韓峰了……
好不容易才把心中泛上來的苦澀酸水壓下去。
黃淼:“那好吧,苗記者你忙著,我先過去了!”
“好的,謝謝你了黃主任!”
黃淼走到門口,又扭頭看了李斌良和苗雨一眼,才走出去,輕輕關上門。
此時,李斌良已經平靜下來,是苗雨午間有人請的話提醒了他:現在,你和她已經不是從前的關係了。
苗雨顯然也有這種意識,她的目光和李斌良的目光相碰後,僅稍稍停留一下,就移開了,並迅速轉人采訪。
“李局長,咱們談談吧。對,我在基層走訪時,看到一張你們局的調查表,設計得挺有意思,我想,這一定是你的靈感吧,現在,我們首先談談這個問題,你為什麼要這樣設計這個調查表?”
太過分了,太絕情了,太公事公辦了,連個迂回都沒有,苗雨,你怎麼會這樣……
盡管心裏很是酸楚,可是,李斌良還是控製住自己,同樣用公事公辦的口氣說:“苗記者,看來,你的職業敏感確實很強,一下就發現了這個調查表。我們所以這樣設計,是出於這樣的考慮……”
李斌良談了起來,把自己的用意和希望一一說了出來,談到後邊,還補充說:“我們也希望得到你們新聞媒介的大力支持,讓廣大奉春人民知道我們的決心,並積極行動起來,向我們提供線索,爭取打黑除惡鬥爭的全勝。”
一說到自己的職責和工作,李斌良很快就進人了角色,一時把自己和苗雨的糾葛放到了一邊,語調中也充滿了激情,除了保密方麵的內容,他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也許,苗雨受到了感染,表情也漸漸緩和起來,眼睛也忘情地盯住了他,並閃動著一種讓人捉摸不定的神采,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在李斌良說話時,苗雨一邊看著他,一邊用手指迅速地敲打著電腦鍵盤,可是,打著打著她停下來,不再記錄,隻是定定地看著他,等他說完了,她依然這副樣子,忘了繼續采訪,也忘了說話。
這……
李斌良:“苗雨,你……”
苗雨眼睛閃了一下緩過來,但是,忽然把頭轉向一旁。
怎麼了?
李斌良:“苗雨,你……”
苗雨扭著頭不說話。從身姿上看,她好像心情很不平靜,正在努力恢複過來……
難道 李斌良心中迸射出一點火星,並漸漸閃亮起來。
苗雨擦了一下眼睛,終於扭過頭,對他笑了一下。
那動人心魄的笑容,那銘刻在心靈深處、永遠也不會消逝的笑容……李斌良的心“突突”地跳起來:“苗雨,你,隻是,來采訪,我的嗎?”李斌良忽然覺得,自己說話有點兒像魯鵬了。
苗雨再次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後垂下頭:“當然,不全是,我想,向你,解釋一下……”
她也像魯鵬那樣說話了。
李斌良:“苗雨,你要,說什麼,快說,快……”
苗雨抬起頭,看著李斌良:“你能,原諒我嗎?”
李斌良:“能。我什麼,都可以,原諒你。你,不需要,原諒。”
苗雨想要說什麼,卻又一時難以開口的樣子,李斌良的心激動地跳個不停。此時,忽然想起一件事需要對她解釋。
“苗雨,那次,那個電話,是你打的吧?”
“什麼電話?”
“就是,那天晚上……對,你現在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苗雨說了號碼,李斌良拿出手機,迅速撥了一遍。
苗雨不解地看著他。
電話撥通了,苗雨的手機在包裏響起鈴聲,可是,李斌良在自己的手機中聽到的卻是—“我和你纏纏綿綿翩翩飛……”
是她,那天晚上,是她的電話把自己驚醒,把自己從黃淼身邊拉開……
苗雨明白了李斌良的意思,臉上現出紅暈。
李斌良關了手機,心裏更激動了:她為什麼打那個電話?難道,她在跟蹤自己?她為什麼跟蹤自己?
苗雨望著李斌良開口了。
“斌良,我現在給你解釋,把一切都告訴你……”
“鈴鈴鈴鈴……”
李斌良的手機鈴聲忽然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李斌良真不想接,可是,他知道,不接不行,他隻好生氣地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號碼,心又一\\u0027涼。
是她……啊,是前妻王淑芬的號碼。
太巧了,她怎麼偏偏這時候打來電話,她要幹什麼?
李斌良把手機放到耳邊,眼睛還盯著苗雨,用手指示意她等待。李斌良:“喂,我是李斌良,有事嗎?”
王淑芬:“這……我……”
李斌良:“說話呀,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快說,我在接受記者采訪。”王淑芬:“這……那,等一會兒再說吧!”
王淑芬那邊把電話放下了。
李斌良想繼續剛才和苗雨的情境,但是,苗雨的神情已經發生了明顯的改變。
“誰的電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王淑芬,說一會兒再打來!”
“她這麼老遠給你打來電話,肯定有急事,你趕快打回去問問吧!”李斌良也在這麼想,聽了苗雨的話,急忙拿出手機,撥了回去。
王淑芬迅速接起電話:“喂……”
李斌良:“淑芬,你是不是有急事,抓緊說吧!”
王淑芬:“這……你有時間嗎?”
“有有,快說,出什麼事了?”
‘冗……’,“淑芬,你怎麼吞吞吐吐的,快說呀,出什麼事了?”
“苗……苗苗不見了!”
“什麼……”
80李斌良如聞炸雷。
苗苗不見了,自己的女兒不見了……天哪,我的女兒,我的心肝寶貝……
去年偵破山陽縣委書記鄭楠妻子和女兒被害案時,苗苗就不見過,被凶手高大昆和趙漢雄綁架了,差點兒送了命,難道,那一幕又要重演……種種不祥的聯想出現在腦海中,李斌良忍不住衝著話筒吼起來。
“王淑芬,你怎麼搞的,你……”
沒等他說完,王淑芬那邊就哭起來:“你跟我喊什麼,是我讓她沒的嗎?你把她往我身邊一扔,自己瀟灑去了,出了事,就什麼都怪我……”李斌良:“我……”
有人在旁邊扯了他一下,使他把話吞了回去。
是苗雨。她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發火,他立刻控製住自己,同時也產生內疚心理:是啊,她是母親,她哪能願意孩子出事,確實,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確實不容易,現在肯定快瘋了,你衝她發什麼火?
“行了,淑芬,別哭了,我不該衝你發火,快說,詳細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此時,李斌良最害怕的是重演山陽那一幕,那回,好歹把女兒救了回來,這回還有那麼幸運的事嗎?如果她真的出了事,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王淑芬的話讓他多少安慰了一些,原來,一些日子來,因為她處了一個男的,苗苗就一直在跟她賭氣,並和她產生了隔閡,娘倆吵了幾架,昨天晚上放學後,苗苗就沒有回家。
這麼說,不是被綁架,是出走了!
可是 李斌良稍一放鬆,心馬上又收緊了:出走也嚴重啊,剛剛十一歲,一個小女孩兒,誰知出走後會發生什麼事。
緊接著,馬上又聯想到山陽那回事。萬一,她再落到趙漢雄、高大昆那樣的人手中……對,落到袁萬春的手中,那不同樣危險嗎……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逼問道:“她既然昨天晚上就不見了,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這……我不得先找找嗎?再說,我……我也怕你怪我,尋思找到了就不……不告訴你了!”
“可是,一夜過去了,要是出事……你想過沒有,她會去哪兒呢?”王淑芬:“她一個小孩子,能去哪兒?該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哪兒也沒有。後來,我發現抽屜裏的錢少了二百……李斌良,她會不會去你那兒啊,對了,我在火車站,馬上就上火車了!”
李斌良:“什麼……你要來奉春?”
“對,苗苗要是找不到,我也就不回江泉了!”
李斌良:“這……你什麼意思啊!”
“你說呢?孩子沒了,我還活著幹什麼,我得給她爸爸謝罪呀。”
“王淑芬,這種時候,你怎麼說這些話!”
“可我說的是真的,該上車了,到奉春我再跟你聯係!”
“這……你等等!”
王淑芬已經把電話撂下了。
李斌良想把電話反撥回去,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努力回到現實中來,才發現苗雨正在盯著自己。
苗雨:“怎麼,苗苗又不見了?”
李斌良痛苦地咬著嘴唇,點點頭。
“怎麼又出這種事了。斌良,你別著急,快說說,具體怎麼回事?”
李斌良把情況大略地說了一下。
苗雨:“如果這樣,危險不至於那麼大,你別太擔心……對了,別在屋待著了,想法找孩子啊!”
李斌良:“這……這是奉春,她到底是不是來了這裏還不一定……”“可是,有這個可能啊,王淑芬說得對,一個孩子和母親發生了矛盾,能去哪兒呢?隻有找她的父親。”
“這……難道,她真來了?”
“太有可能了!”
苗雨的口氣非常堅定,李斌良聽著,心裏也安定了好多,可是,他眼前馬上浮現出女兒的麵龐和身影,好像看到她一個人在車廂裏徘徊的樣子……
李斌良跳了起來:“快走……”
趕到車站的不隻是李斌良和苗雨。從辦公室裏出來,苗雨就把情況告訴了黃淼,黃淼又通知了專案組,趙民聞聽,立刻著了急,隨著李斌良趕來。
在火車站很快打聽到,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江泉方向來奉春共有四趟火車,火車站工作人員沒有注意什麼獨身女孩兒,剛才還到了一趟,也沒人注意到這個情景。
趙民把李斌良介紹給車站派出所的幾個警察,他們一聽,立刻全力以赴地幫著找了起來。大約十幾分鍾,李斌良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急忙把手機放到耳邊,裏邊立刻傳出一個聲音: ####“苗苗,苗苗,你在哪兒……”
苗苗:“爸,我……我……”
換了一個男子的聲音:“李局長,別著急,我是站前派出所……”
天哪,李斌良渾身一軟,差點兒摔倒,繼而,一股從胸腔迸出的哽咽使他無法抑製地抽泣起來。
十分鍾後,他看到了女兒,她渾身和臉蛋都髒兮兮的,怯生生的目光迎著他,當李斌良無言地把她抱在懷中後,她這才哭出聲來:“爸,我錯了,我不該讓你操心……”
李斌良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又二十分鍾後,父女倆坐在一家小飯店的包房裏,事實和王淑芬說的差不多,苗苗抽泣著告訴爸爸,她不喜歡那個男人,最近,他總是來家裏,她不想看到他,因此開始不願意回家,並幾次跟媽媽吵架,最終來到奉春,想找自己的爸爸。可是,下車後,她忽然想到一向繁忙的爸爸,想到自己這麼做給爸爸帶來的壓力,一時不敢和爸爸聯係,在火車站附近的街頭徘徊,被站前派出所的警察發現。一開始,她還不說自己的真實身份,直到聽旁邊的警察打電話,知道爸爸正在到處找她,這才把自己的一切告訴他們……
李斌良聽著女兒的話,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用一隻手臂攬著女兒,另一隻手用筷子給她夾她愛吃的東西。直到她吃飽了,他才耐心地跟她講起道理,告訴她,她已經大了,應該懂事了,還說她母親一個人帶她這麼多年,有多麼不容易,要她多為母親著想。這些話,他是發自內心說出來的,也是他的心裏話,這麼多年來,自己獨身生活,雖然也很難,可畢竟是男的,何況,由於工作壓力大,生活上的不便和艱難就退到了第二位。而她呢,從感情上來講,女人顯然比男人更需要感情關懷,這麼多年,她好不容易處了一個男人,女兒卻這樣一種態度,她的心裏該是什麼滋味啊 李斌良慢慢地、一點一點兒地把這些話說給苗苗,苗苗都聽到了心裏,眼睛裏漸漸盈滿了淚水。等李斌良住口後,她知錯地望著他小聲說:“爸,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還是不喜歡那個男人,我喜歡你……”
李斌良的眼淚一下被女兒說出來,他再也不能說話,把頭扭向一旁。
苗苗:“爸爸,既然你知道我媽媽那麼苦,你為什麼不管她呢?爸爸,你幫幫她吧,求你了……”
李斌良:“苗苗……”
“爸爸,你知道嗎?我經常做一個同樣的夢,夢中,我們家又回到從前,你,媽媽,我……天是那麼亮,那麼藍,爸爸,我們家再也不能那樣了嗎?”
李斌良覺得嗓子痛得無法喘息。女兒的夢境,像刀子般刺中了他心靈深處最軟弱的地方,他拚命咬著牙,把淚水咽進腹中。
“苗苗,別說了,吃飽了嗎?該結賬了,下午我們還得去火車站接你媽媽……”
下午下班前,李斌良和女兒在火車站出站口接到了王淑芬。她看到李斌良和女兒,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但是,轉瞬間就控製住自己。
李斌良找到苗苗不久就給她打了電話,所以,見到苗苗並不太過吃驚。
十幾分鍾後,三個人又進了一家飯店,坐到一張餐桌前,苗苗坐在中間。
他們這副樣子,無論誰看到,都會認為是一家三口。
此時,苗苗感到無比的幸福,她多麼渴望這種情景啊,吃飯的時候,她偷偷問李斌良:“爸爸,我不是做夢吧?”
李斌良不知說什麼好。
吃了一會兒,李斌良對女兒說:“苗苗,明天跟媽媽回家吧!”
苗苗剛想說什麼,但是,看看母親,忍住了,搖搖頭。
李斌良苗苗,爸爸太忙,沒有時間陪你呀,明天,一定跟媽媽回去!”
苗苗看看母親,突然地:“不,我不回去,我媽媽也不回去!”
苗苗說著哭起來,李斌良急忙勸慰:“好好,不回去,不回去,這樣吧,你和媽媽都在奉春住幾天,然後再回去,好嗎?”
苗苗看看母親,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什麼意思。
李斌良轉向王淑芬:“淑芬,你怎麼打算,工作上離得開嗎?”
王淑芬悶悶地:“什麼離開離不開的,已經來了,就服從她吧!”
苗苗高興地:“太好了,太好了,謝謝爸爸,謝謝媽媽!”
李斌良不知說什麼才好。
吃過飯,李斌良送苗苗和王淑芬去一家旅館,苗苗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母親,蹦蹦跳跳地向前走著。李斌良知道這樣不合適,可是,強不過苗苗,好在奉春沒有多少人認識他們,隻好這樣走著,一直走進旅館。
李斌良把她們送入一個房間,這是個標準間,裏邊恰好有兩張床,價格還可以接受。進房間後,和苗苗說了一會兒話,又說自己有事,必須離開,答應明天再來陪她們,苗苗這才放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