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3)

想到這兒,章桐深吸一口氣,嚴肅地看著沈秋月,朗聲說道:“我再跟你說一遍,隻有自首才是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因為你,已經死了7個人,你不能再錯下去了。”

“7個?”聽了這話,沈秋月顯得有些意外,她果斷地搖頭,“你胡說,我真正下手殺了的,連你在內也隻不過是5個人而已,你的計算能力也未免是太差了。”

可是話音未落,這個瘋狂的女人突然明白了過來,她一臉驚愕地看著章桐,氣急敗壞地說:“他殺了他妻子的事與我無關,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再說了,我又怎麼會知道他是一個意誌力如此不堪一擊的男人!”

聽了這話,章桐不由得麵色慘白:“果真是你!李智明殺妻案果真是因你而起!天呐,你到底幹了些什麼!”

就在這時,容不得章桐多想,沈秋月便猛地向前撲了上來,在她身體靠近章桐的刹那,一把不知何時捏在手中的水果刀已經果斷地由下至上深深地紮進了章桐的下腹部。

寒冷的感覺瞬間消失了,刀尖捅破身體的疼痛感逐漸加深,章桐知道這樣下去最終會徹底吞沒自己所有的意誌力。從感覺上判斷,刀尖所紮中的大概是自己的脾髒所在位置,而這樣一來,她的刀大約長度在七到九公分左右,隻要在自己體內再多挪動哪怕一公分,很有可能自己就會當場因為脾髒被捅破而死。

章桐憤怒地緊盯著沈秋月的雙眼,而眼前這個可怕的女人的眼睛裏所能看到的,卻隻有茫然。

就在這時,匆忙而又淩亂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李曉偉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了門口,眼前這一幕讓他驚得幾乎叫了出來,而章桐腳下的白色瓷磚上那點點殷紅的血跡也表明了事態的嚴重性。李曉偉緊咬住嘴唇,逼迫自己不發出聲音,他拚命地指著自己的耳朵向章桐示意,終於,兩人的目光接觸,章桐恍然大悟,因為此刻她的右手還是能動的,便忍住下腹部的劇痛,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一拳砸向沈秋月的耳朵。

是的,一個被安裝了人工耳蝸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別人對準自己耳朵的致命一擊。

瞬間,刺耳的尖嘯灌滿了整個腦海,世界在拚命旋轉搖晃的同時,周遭的聲音徹底消失了,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最終在倒地的刹那,沈秋月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章桐看著李曉偉向自己跑來的身影,她的臉上露出了疲憊的笑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覺不到腹部的疼痛了,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她無力地靠在冰冷的不鏽鋼牆麵上,緩緩滑了下去,最終癱倒在了李曉偉的懷裏。

“我就說過的你不用擔心我的……”章桐竭力在自己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這裏畢竟是公安局,她膽子沒這麼大……”可是抬頭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沈秋月,她卻又有些擔心,微微皺眉,輕聲說道:“不對,你快去看看,我沒有把她打死吧?”

“不會的,不會的,你隻是用力過猛把她打暈了而已,你沒有那麼厲害的,……”李曉偉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苦笑道。

這時候,走廊裏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李曉偉一邊扶著匕首的柄,不讓它移動,一邊在昏昏欲睡的章桐耳邊大聲說道:“不要睡著,你一定要挺住,童隊他們來了,馬上就送你去醫院,你會沒事的,我不許你睡著,聽到沒有!……”

“好的……我的右手……好疼……”章桐咕噥著,聲音越來越低。

她覺得自己剛才那一拳,確實狠了點兒,八成是骨折了吧,畢竟人的腦袋可是非常堅硬的。

3

沈秋月的一輩子似乎都隻為了一個‘執念’而活著,當李曉偉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從她的目光中卻隻看到了一片空白,因為‘執念’已經沒有了,她活著也就沒有了意義。

審訊室外的走廊裏,童小川習慣性地伸手從警服褲兜中摸出了被揉成一團的煙盒,裏麵還剩下了兩支煙,他想了想,又透過單麵玻璃朝房間裏掃了一眼,最終還是長歎一聲,打消了抽煙的念頭,雖然自己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偵查員張一凡湊上前小聲嘀咕:“童隊,這李醫生就這麼幹瞪著我們的嫌疑人,幹什麼呢?”

“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我怎麼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童小川低聲回答,“不過,這家夥還是挺有本事的,那汪涵的嘴巴有多硬,就被他教訓了一頓,最終還是乖乖地開了口。難怪咱們的章大法醫會叫他‘神棍’這個外號。”說著,他不自覺地嘿嘿一笑,“就說這次吧,聽檔案室的人說他一連兩天都在查一年半前的那樁案子,我想,他應該是找到了線索可以用來打開沈秋月的嘴。”

“對了,章主任,她什麼時候回來上班?聽說她受傷了。”張一凡緊張地說道。

“沒多大事,被人用刀子捅了,沒傷到要害,不過咱章大主任雖然是個女人,卻也挺硬骨頭的,縫合了傷口,就這麼包紮包紮,休息了半天就出院了。”童小川目光中閃過一絲暖意,“說老實話,我還挺佩服她的。”

就在這時,童小川兜裏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不耐煩地拿出來瞥了一眼,便果斷地摁斷了電話,重新又把它塞了回去。

張一凡感到有些意外:“頭兒,這已經是你今天裏第三次這麼做了,誰得罪你了?”

童小川掐斷的是未婚妻吳嵐的電話,兩個人已經冷戰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了:“不用理她。”

張一凡感到有些尷尬,知道不好再問,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便趕緊把話題扯開了:“童隊,是李醫生主動提出要跟她談的嗎?”

童小川點點頭,神情凝重:“他比我們更了解這個女人,錄像機始終都開著呢,我答應他十分鍾,十分鍾後我們進去。”

其實房間裏所說的每一句話,走廊裏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喇叭開關就在童小川手邊的牆麵上,隻是這個時候,他還不想打開,遵守承諾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其實是因為童小川自己的緣故,他親眼看見李曉偉隻是用簡單的幾句話就讓汪涵徹底崩潰,不知怎的從內心深處起,童小川開始有點不敢直視李曉偉的眼睛了,也有點害怕聽到他質問別人時的聲音,說到底,童小川還是怕他遲早一天也會看穿自己的內心世界。

因為每個人都是有不願意和別人分享的秘密的,他也毫不例外。

可是就在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童小川很詫異,他沒有想到章桐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身後,她打開了那個開關,輕聲說了句:“我想聽聽。”

看上去,章桐雖然麵色有些不太好,精神也差了許多,畢竟挨了一刀子,警服下單薄的身軀顯得愈發瘦弱,但是她的目光卻堅定無比。

審訊室裏,李曉偉終於開口了,隻是說話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苦澀:“沈秋月,我們已經很熟悉了,對不對?”

沈秋月默默地點頭,被羈押已經有幾天了,此刻她的身上已然換去了那件買來的仿製警服,取而代之的是印有‘安看’字眼的醒目的橘黃色囚服。

“你是我的心理醫生,雖然期間隔了幾年,但是你卻是唯一一個願意認真傾聽我說話的男人,所以我很熟悉你,沒錯。”沈秋月與懦弱的汪涵截然不同,她是個強勢的女人,哪怕身穿囚服。

“但是我卻一點都不了解你,所以我是一個失敗的心理醫生。”這發自內心的一番話,李曉偉與其說是講給沈秋月聽的,還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當初給你做心理幹預的時候,我是真心同情你,想盡力來開導你,因為在我眼中,你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切的悲劇其實都是你所一手造成的。一屍兩命啊!你難道就不內疚麼?”

“沈秋月,你的智商其實遠遠超過於我,因為一開始的時候,你就沒有病,在你身上根本就不存在著什麼所謂的PTSD,一切的一切,從頭至尾,都是你裝出來的,自始至終,你都在按照著自己所精心設計的計劃一步步地走著。”李曉偉一邊說,一邊目光痛苦地看著沈秋月,“一方麵,你冷血而又無情,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人,極強的占有欲,一切都以自我為中心;而另一方麵,你卻又是一個患有邊緣型人格障礙的人,堅信自己由於在童年時被剝奪了充分的關愛而感到空虛和憤怒,因此,當你遇到在同一個公司工作的李智明的時候,或許隻是一次不經意間的安慰,也或許隻是一次小小的同事之間極為普通的幫助,你對他的好感油然而生,接著,命運使然,你被查出了白血病,當你身邊所有的親人都因此而徹底拋棄你的時候,他卻捐出了自己的骨髓造血幹細胞,從而救了你的命,並且經常在醫院裏照顧你。”

“出院後,你就認定了他是你這輩子裏唯一的依靠,你開始無休止地向他尋求關愛,因為在你內心深處,你害怕被再次拋棄,就像你的童年時代,就像你病重的時候,你害怕孤獨,更害怕死亡,可惜的是,或許是李智明察覺到了你性格上的可怕缺陷,也或許是他真的隻是因為出於同事之間的關心罷了,他做出了這輩子讓你無法原諒的決定——他拒絕了你,並且為了想躲開你的糾纏,他甚至於還離開了公司,另謀職位,並且閃電般地和自己相愛多年的大學女同學結婚了。你無奈也隻能嫁給了暗戀自己多年的中學教師汪涵,一個平庸而又索然無味的男人,盡管在你心中你其實一點都不愛他,但是那時候的你需要一個家,你需要在別人麵前扮演一個無所謂的你,一個強勢的你。你好麵子!”

“李智明的所作所為成功地激起了你內心深處無法抑製的憤怒,再加上因為這次手術時的失誤,你對麻藥產生了不可逆的過敏事故,你為之所付出的代價不隻是精神上的,更是身體上的,你徹底失聰了。你把這一切都歸結於是李智明離開了你,所以你恨他,但是在你內心深處你又無法徹底忘了他,所以,你說服了深愛著的你的那個男人,幾乎傾家蕩產在李智明家的樓下買下了那套房子,本來你是打算買在他家隔壁的,但是因為房子朝向的問題,那家住戶並不願意交換樓層,是不是?你之所以這麼做,不隻是放不下對李智明的執念,更重要的是,你想讓他對你的出現放鬆警惕。為了達到目的,你是一個很會演戲的女人。很多人都被你騙了,而汪涵,明明知道被你騙了,卻還心甘情願地打算為你殺人,我想,你這輩子應該對他也感到一絲後悔的,對不對?”

沈秋月輕輕地閉上了雙眼,手上的鐐銬發出了叮當的響聲。

“沈秋月,我從今天起不再是你的心理醫生,這一回我也是最後一次來為你做分析。要知道當年,李智明案發時把妻子頭顱拋下樓去的舉動,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都深深困擾著我,因為一個在別人眼中的正常人,是絕對不會突然做出這麼可怕而又毫無人性的舉動來的,更不用提受害者是自己身懷六甲的愛人,我想,都是因為那首曲子的緣故,對吧?一首被精心改編了的曲子。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那首改編後的曲子,卻絕對不是出自於你的手,因為你根本就做不到,你的心中有太深的執念放不下。”說到這兒,李曉偉長歎一聲,接著道,“你找了個機會把這首曲子放進了李智明的電腦音響中,因為你是IT高手,這點應該難不倒你。幾天後,當你確信李智明已經深深地執迷於這首鋼琴曲了,你就用一個電話告訴了他你對他的指令。你之所以要過幾天後才下達指令,僅僅隻是因為你對這首改編後的鋼琴曲的威力還並不完全信任。”

沈秋月突然笑出了聲,她饒有趣味地看著李曉偉:“李大醫生,李大才子,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我真正愛上的男人是李智明的?”

“回答你這個問題其實一點都不難,我現在已經全都想起來了,那天晚上,當我一個人坐在被塵封了整整一年半的李智明的家中時,我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後來我想起來了,案發後我總共去過你家三次,而當一年半後再次進入李智明家的臥室時,我產生過一種錯覺,就好像自己曾經去過那個地方,但是事實上,那是慘案後我第一次進入案發現場,”李曉偉臉上痛苦的表情突然消失了,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對李智明的愛讓你產生了一種癔想,而為了滿足你的這種偏執感,你竟然刻意把李智明家的臥室擺設和家具完美地複製到了你的家裏。這就是為什麼我會產生錯覺的原因所在。你太愛他了,可惜,你根本就得不到他,所以一氣之下,在那個電話中,你或許是這麼告訴他的——掐死你的妻子,剁下她的頭顱,然後用力拋出窗外。因為這種儀式一般的瘋狂正是你最喜歡的,就像一個演員高超的表演,而頭顱的落下不隻是除去了你的情敵,也完美的懲罰了那個玩弄了你感情的騙子。”

“不!——”沈秋月突然一聲尖叫,身體向前衝,麵目猙獰地隔著不鏽鋼柵欄衝著李曉偉怒吼道,“他不是騙子,阿明不是騙子,我愛他!我不允許你侮辱他!……”

“是麼?”李曉偉笑了,雙手一攤,聳聳肩,道,“如果他真的愛你的話,為什麼在一年半後的今天,當他終於回想起自己是因為什麼而殺了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時候,他所做的,不是喊冤,不是舉報你,卻偏偏是自殺?”

沈秋月臉色煞白,囁喏著嘴唇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目光呆滯地看著李曉偉。

李曉偉長歎一聲:“還記得嗎,當你第一次向他表白的時候,他拒絕了你,第二次,你試圖再次挽留,他怕你誤解,幹脆就放棄了高薪,離開了你的工作室,選擇另謀它職,並且閃電般地結了婚,試圖斷絕你的念想,而最後一次,當他終於知道是你借他的手讓他家破人亡的時候,這個可憐的男人就萬念俱灰了,依賴型人格障礙最後的一根稻草被你無情地撕碎,絕望之際的他背負著沉重的內疚,隻能用自己的自殺來最後一次向你表示拒絕,並且永遠地逃離你的執念。他知道自己隻有自殺,才會讓你真正地感到痛苦。想想其實李智明很可憐,在獄中幾百個夜晚,應該是一直都在苦苦思索著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為什麼要親手殺害了自己深愛著的妻子和從未見過麵的孩子,製造了這幕可怕的人倫悲劇?而當他最後終於找到答案的時候,他所能做的,就是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來完成這一輩子最後的救贖和對你最嚴厲的懲罰。”

“對了,那封遺書,我想,應該是李智明所寫的,因為如今想來,這些都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是寫給曾經審判過他的警察,隻不過,這封遺書,他真正的意圖是寫給你的,因為他恨你,直到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他依舊恨著你,我甚至懷疑他是否後悔自己救過你。你是個充滿執念的癡情女人,因為,在你眼中,真正在乎的,其實隻是你自己罷了,明白嗎?”

“好了,時間到了。我最後想說的,隻有一句話,也是李智明想對你說的——‘一報還一報’!”

話音剛落,房間裏的氣氛瞬間凝滯,李曉偉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審訊室。身後,鐵窗的另一麵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走廊裏,李曉偉和章桐的目光相遇了,他微微遲疑,章桐卻衝他點頭道:“走吧,去我辦公室,我請你喝咖啡。”

童小川和張一凡相視一眼後,隨即推門走進了審訊室。

李曉偉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著緊閉的審訊室門,若有所思地對章桐說:“你覺得她為什麼要相信那個暗中幫她的人?”

章桐搖搖頭。

“那個人到底是誰?”李曉偉皺眉,內心深處漸漸湧起了不安。

4

法醫辦公室,靠牆的桌上放著一台剛買來沒多久的意式全自動咖啡機。李曉偉啞然失笑,轉而麵對章桐:“我知道你喜歡喝咖啡,這個不便宜吧?”

章桐點頭:“老喝速溶的對身體沒什麼好處,可是熬夜加班的時候還真少不了咖啡。街上咖啡館裏賣的都太甜了,我喝不慣那些,正好我昨天收到了小說的稿費,不多不少正好夠一台機子的錢,就順便訂購了一台。”

兩人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李曉偉環顧了一眼整個辦公室,點點頭:“對了,聽說你在寫小說?”

章桐聽了,神情顯得不以為然:“隨便寫寫罷了,也沒怎麼花心思。”

李曉偉認真地看著她,半晌,搖搖頭,眉角露出了笑意:“不會,你是個視工作如命的人,生活中也很少有娛樂的時間和心情,你所擁有的自我時間都是按部就班的,你做任何事情的時候,腦海中都有一個很清晰的表格,而寫作嘛,如果隻是一兩篇見諸於報端的豆腐塊,那無所謂,但你所寫的可是出版的小說,裏麵的構思和文筆,就連我這個心理學科班出身的,也是自歎弗如啊。而你卻成功了,那麼,原因就隻有一個,你是真心想去做這件事,因為在你的生活中必定出現了什麼大的變故,以至於驅使你去對自我做出質的改變,你說對不對?”

聽了這番話,章桐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遲疑半晌後,她尷尬地嘀咕:“別分析我,我可不是你的病人。”

接著,她便站起身在房間裏走了幾步後,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著李曉偉:“告訴我,一個人為了愛,真的可以做到像沈秋月那麼瘋狂嗎?”

“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至少目前如此。”李曉偉苦笑,“因為我還沒有過這種‘瘋狂’的親身體會。”

章桐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她輕輕歎了口氣:“那你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說那封遺書是出自李智明之手?”

李曉偉想了想,說:“說老實話,我也是最近才聯係起來的,患有依賴型人格障礙缺陷的人很難突然改變自己的病態人格,因為我們的各種人格一旦形成,很大程度上就會伴隨著我們的一生。”說到這兒,他突然話鋒一轉,“可是,隻有一種例外,那就是在這個人的生活中發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變化,隨之而帶來的沉重打擊在徹底擊碎了他用來保護自己的各種依賴後,令他不得不置死地而後生,在此基礎上重新產生的一種人格就會賦予持有者一種新的角色。這種特殊的改變,類似於我們人類為了保護曾經弱小的自己而突然人格分裂,產生一種完全迥異並且強大的對立人格。我想,這種特殊的變化過程就在李智明的身上得到了全麵的體現。”

“監獄中的漫長日子,不同於高牆外的生活,可以說,這數百個日日夜夜,他幾乎都是生活在對過去的回憶中,催眠這種東西,雖然說或許會給一般受術者的精神上帶來不可逆的結局,那段記憶也有可能會暫時喪失,但是最終,受術者還是會想起來的,隻要他像李智明那樣,日日夜夜都拚命在回憶,期間沒有任何繁雜的心事打擾,暫時喪失的記憶就會得到恢複。”說到這兒,李曉偉頓了頓,抬頭看著章桐,“你知道汪涵其實也是受害者麼?”

“他?”章桐不解地搖搖頭。

李曉偉長長地出了口氣:“依照沈秋月的個性,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去做的,所以在給李智明用那首鋼琴曲之前,她必定是給汪涵試用過,而案發那天當晚,她是完全聽不到樓上所發出的所謂音樂聲的,她後來之所以會那麼說,如今想來隻不過是為了在自己丈夫汪涵的麵前裝可憐罷了,至於說汪涵,那天晚上睡得格外沉。對了,我剛才對沈秋月撒謊了……”

“‘撒謊’?”章桐吃驚地看著他。

李曉偉哭笑不得:“我如果不用言語刺激她的話,她的心理防線根本就不可能這麼快就被打開,李智明是她的‘七寸’,我隻能用毫不留情地貶低她對李智明的愛,給她足夠的壓力,才能讓真實的沈秋月跳出來。我想現在樓上童隊那裏,應該可以很快就結案了。”

章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天的電話裏,沈秋月有沒有明確要求李誌明殺妻?”

“這個,我可沒有權利回答,因為當事人一個死了,一個估計也快要瘋了,而真相,如今想來,似乎也不會那麼重要了。光從後麵那所謂的骨瓷壇的收集就可以看出,其實沈秋月的心裏還是很後悔的,她或許真的沒有想到結局會是如此的慘烈。”李曉偉仰頭把自己麵前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誇張地一咧嘴,“好苦!”

“那是咖啡,不是糖水!”下腹部的傷口處隱隱作痛,章桐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擔心沈秋月這麼下去的結局,或許會患上精神分裂,我今天已經看到了很明顯的征兆。”李曉偉喃喃地說道,“因為一個人臉上的麵具如果被戴久了的話,那麼總有一天,這張麵具就再也摘不下來了。”

“伏法是她所必然麵對的結局,一點都不用同情她。”章桐冷冷地說道,麵前的屍檢報告封麵上,死者名字一欄中,‘楊倩’兩個字顯得格外醒目。

5

走出審訊室,偵查員海子沮喪地看著童小川:“童隊,她死活都不肯說出那個幫她忙的人,這可怎麼辦?”

“不是她死活不肯,而應該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童小川皺眉說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在沈秋月這個案件中,這家夥自始至終都沒有當麵親手殺害過任何一個人,但是卻正因為有他的存在,不斷地讓人為此而無辜喪命,我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上為什麼竟然有人會以此為樂!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可怕心態。”

“看來,我們遇到了一個連環殺手。”海子忍不住一聲長歎,“我記得在江警讀書的時候,我們老師就曾經把連環殺手分為兩個大類,一種是按照地域劃分,分為領域型,比如說那著名的‘綠河殺手’,遊蕩型,比如說我們平時經常打擊的‘流竄犯’;專門誘騙受害人去某一個特定場所的固定場所類型;還有就是攻擊型極強的侵入場所型,這個例子,我們都聽了好多年了,最近才破的‘白銀殺人案’。這幾個類型,我看一點都不符合咱們手頭的這個案子。”

童小川停下腳步,心情複雜地看著自己的下屬:“你為什麼會覺得不符合?”

“因為我覺得咱們的這個犯罪嫌疑人,他的作案範圍似乎更注重於他自己和受害者的感受,其次才是發生行為的場所。”海子想了想,說道,“童隊,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塔菲特劃分方式?”

童隊點點頭,目光變得黯淡了下來:“以連環殺手所要達到的目的來劃分的類型,比如說比較低端的幻想型和任務導向型,他們為了殺人而殺人;而享樂型和支配導向型,則是走的高端路線,凶手喜歡在現場留下犯罪簽名,因為在他們看來,殺人,隻不過是一場遊戲玩了而已,而在我們的這個案子中,‘簽名’就是那首可怕的改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