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看日曆，知道下周星期二放假，我不禁哈哈大笑，鷗，你想我這大笑裏包含著的是否生命的隱痛呢？可憐一個人，為了一天的自由，一天的能與他的愛人聚首，就能使他這般狂笑，你試想想這個人的一生是如何的不自由不快樂啊？我這一陣狂笑，使得別人以為我瘋了。唉，外麵的世界是冰冷的——冰冷的眼睛，冰冷的聲音嘴唇，最後是冰冷的心與態度——我東跑西奔，伸著兩隻孱弱的手，口裏吐出悲聲，結果來到你的心門，結果你要了我，可憐我，我曾經一度在《影》詩裏歌頌過你了——
我已非昔日之我，隻因為你的關係；加我以生命之火，我裏麵還有個你！
以後我還有首詩寫與你——《月》。鷗，我說一句“我愛你”！
祝你康健愉快！
異雲
老上海南京路1900年
老北京騾馬店1890年
43 寄異雲
親愛的異雲：
心神的不安定，使我覺得時間特別難過；而且這幾天我是處在一個舉目生疏的環境裏，獨坐靜聽窗外秋風，看窗前雁影，我的心是從胸膛裏跳了出來，孤零零的，冷森得不知怎樣才好！時時刻刻禱祝太陽快點走——我雖明知日子是去而不返——但這樣荼毒的時光，我實在不願愛惜，而且也沒有勇氣愛惜。
我渴念著遠離的你們。啊，異雲，我的神經本來有些過敏，我隻要想到你們，我的心便立刻跳了起來。我可以幻想出許多可怕的事情來，我恨不得抓住天空的一朵行雲，飄我回到北平，回到我寄放心神的你們的身旁。啊，異雲！從這一次體驗中，我更知道人生在世所最可寶貴的是什麼了——不是虛榮，也不是物質，隻是合拍的心，融洽的情。以後我什麼都不願要，隻要捉住你的心，陶醉在你的熱情裏，讓日月在我頭頂上慢慢逝去，讓我的軀殼漸漸地衰朽，隻要不使我的心孤零，我永遠是感謝造物主的！
異雲，這三四天我是旅行了一次新沙漠。那些學生雖對我表示十三分的歡迎，但是我所要的不是那些——那些是不能醫治我靈魂饑渴的東西。唉，愛人，——異雲——你是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呢！請你用你偉大的同情來撫慰我吧！我實在狼狽到無以複加了！
今天好容易盼到回北平了，無奈倒黴的火車又誤了點，今天還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到北平。你今天下午到我家裏，聽說我還不曾回來，一定要受一點虛驚吧。異雲，我真不明白我怎麼越活越沒出息，沒有勇氣；記得前幾年我常是過著飄泊的生活，而現在對於這小小的旅行都這樣懶懼起來，自然我可以說出相當的理由來，是因為我的心所受的創傷太多了，不能再有支持的力量了——如果再加上一點重量，我自然是擔當不住的。
唉，異雲，這樣一個心神疲弱的人，現在是投在你的懷裏，你將為了她更努力地支持了；而且她除了投在你的懷裏，任何地方都是不安適的啊！希望你永遠溫柔的用你的兩臂將我環住吧。到處都是冷硬，我實在不能找到更安適的地方。
我在這裏等火車，心情非常不耐煩，給你寫這封信，還比較鬆快些。
下午我願你是坐在我的房裏等我的。啊，親愛的，好好地安慰我吧！
你的鷗
老上海南京路先施公司1920年
44 寄冷鷗
親愛的：
我將怎樣形容我的心？——我回到學校的心情。這時我真感到死的美麗，同你一塊兒死的可愛。如果不能，我願時刻不離你的身邊；哎，我的心在哭，我有劇烈的變化，我無窮倍地需要你！我祈求上蒼今晚能夢見你。親愛的，如果你夢見我的話，你一定看見我是如何的憔悴、淒慘、無神、沉默；萬一你的目光遇到我的目光時，不瞞你的話，眼角邊還有未幹的淚痕，眼瞳中尚含無限的酸淚，親愛的，你信不信？我想你是信的！
我舉目四望無邊的灰色，此時我萬分地以為人生即是痛苦，痛苦即是人生。我聽見人生的哀歌，這音調越來越悲慘；人生是空虛、寂寞、悲慘。人生是空虛、寂寞、悲慘，親愛的，我告訴你，再三的告訴你，但是，我不能離你一步一刻。我相信我為什麼今天這般的深深地感到這些一切，其原因自然是我根性如此，其次便因我在城裏在你低柔的聲音中，在你溫暖的懷中，在你同情多情的眼中，在你慈和智慧的心中，我曾住了兩天，如今忽然一切都變了，冰冷的目光，冰冷的心，凶厲的聲音，以及衝突的環境，鷗，你說我焉得不有一番大變化？我焉得不感到淒冷而流淚歎息幾至於自殺？然而人生是免不了這些難受的；明知這種暫時的離別是不要緊的，明知我們前麵還是有更美麗更合諧的地界，不過，我的冷鷗，你當知道我是如何的脆弱，我是如何的易受刺激。親愛的，我不能一刻不見你，我知道這最近的一年我的生活沒有什麼變化，你的也如是；一年後，我倆再來努力互相幫助建設我們的理想，所以為要得到更美麗的將來，我更不能不留在北平，縱然受如何的壓迫與不滿意，我也是十二萬分的欣然地隨著。親愛的，你知道這種心情——那是一定的！
親愛的，自從認識你以後，家庭對我已經更有些隔膜，大多數的親友都以為我不對，然而我很清楚我自己，更知道你的心情，我有我的主見；除非天地——不，除非父母將我造過——我的主觀是不能稍稍變動一點的。所以在這方麵我既然更比昔日孤單受批評，親愛的，
你該不再給我一點兒難受，你當給我以勇氣——我知道你是明白的。
天氣冷了，我已加上一件夾衣；我一切起居飲食都很留心，我不能使你擔憂，我對你有無盡的柔腸，我不敢我不願輕微地傷害你一點啊！甚至於驚駭你一點！
你的身體不好，你本來就時常摧殘自己，我望你十分留心起居飲食一切。
叫你一聲冷鷗！
並祝高興！
異雲
45 寄異雲
異雲——親愛的：
我真不知道怎樣安放我的心！
昨夜我是太興奮了，一直被複雜的思想困苦著，我頭疼心酸——今早醒來時，天上還沒有太陽，隻見淒涼的灰銀色的天幕上綴著宵末殘月——這個月下啊，我曾向它流過心的淚滴，它似乎不忍離開我，讓我醒來時，再見著它——這時，我禁不住伏在枕上哭了。
唉，異雲，我是春天的一隻杜鵑鳥，在那時候雖然是被玫瑰荼蘼素馨眷愛，但是天啊，現在是秋天了，杜鵑鳥的本身除了為悼春而流
的淚和血外，沒有別的東西！
而且秋風落葉，甚至於黃花霜楓，它們都是用盡它們的殘忍來壓迫這可憐的落魄者——失掉春天的杜鵑鳥——而你呢？是一隻了解愁苦的夜鶯，並且你也是被一切苦難所壓迫的逃難者。我們是在一個幽默的深夜中恰恰地遇見了。當你發出第一聲歎息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感到了痛楚，因此我們便不能再分開，我們發誓要互相慰藉，互相哀憐，但是風姨是多麼刻薄，雪花是多麼冷淡，她們時時肆口諷刺你。啊！異雲，我為了這件於你的傷損，我看見我的心流過血，我現在願意他們赦免了你而來加於我比諷刺更甚的毒害。唉，異雲，真的，我不知道怎樣來形容我心裏的痛楚！
雍和宮正門1879年
同時我也知道你為可憐我忍受一切的麻煩，有時你也為我流淚；但是我想來想去，我真對你不住。啊，異雲，我現在禱祝皇天給你幸福，縱因此要我死一百次，我也甘願！
異雲啊，我從來沒有遇見過對我人格的尊重和清楚更甚於你的人，換一句話說，我自入世以來隻有你是唯一認識我而且同情我的人，因此我願為你受盡一切的苦惱。
再談吧，你的靈魂的恩人！
冷鷗
46 寄冷鷗
我的冷鷗：
你的信收到了，我以為你有點不對，有點不明白，——這也許是你經驗太多了吧。我告訴你：講到愛，就沒有什麼“配不配”“相不相當”“對得起與對不起”諸等名目。要知道，愛是根本的普遍的，無論是上帝與鬼魔，無論上智與下愚，無論是賢與不肖……隻要他們一朝被愛——那偉大而神秘的愛——拉在一處，他們便打成一片，混為一體，還有甚麼區別與不同呢？冷鷗，我很知道你是明白的，但你的來箋為何要說些什麼“對不起”呢？啊！
新近我起居很舒適，我隻擔憂你在城中的生活是否如意？唉，何
時我們才能時刻不離的住在一塊兒？我最深愛的冷鷗。
祝你
心情安寧！
你的異雲
鳥瞰北京1901年
47 寄異雲
我的異雲！
在我坐在冷情的書齋中碧紗窗前給你寫信的時候，你大約正在滿含秋意的郊原途上呢？啊，異雲，我很深切地看見你那一雙多感情而神秘的眸子向雲天悵望，你好像要從凝練的白雲背後尋視你的冷鷗呢。
唉，愛人，我現在更相信我們是這世界中唯一的伴侶了，因為我們都在追求生命的奧義和空虛背後的光明——那種光明是這世界的一般人所不曾夢想到的境地。我們仿佛是一雙永不受羈勒的天馬，隻知道向我們要追求的奧遠的路程狂奔，眼前的一切障礙都在我們手中破碎，仿佛神光的照射鬼魔——那些隻能在暗影下藏身的撒旦，現在早已抱頭鼠竄，再不敢作祟了。
啊，親愛的，我一切的痛苦總不是白受，我來人間總不是白來；真的，現在我是捉住我的生命了，我再不會放鬆它，讓它如竊賊般在我麵前悄逝。唉，這不是最可讚歎的生命的鮮花嗎？我們好好在我們所創造的神境中享受吧！祝你
精神愉快！
你的鷗
48 寄冷鷗
心愛的鷗：
兩天美妙的夢後，忽然來到這麼刻板的環境裏，自然使我有無邊際的悲苦。我說不出當我倆分離那刹那間我是如何地忍著酸淚，我更說不出世間尚有比這種情況再悲慘更值得一顆血淚的喲！
今日心情較好，但身體卻失了健康。我獨臥床上，無疑的便想著你了——起初我看見你的心，那顆多創傷的心，從那些心的孔穴裏閃出一股白光，白光是如此美淨，我便發現了其中有愛情，有真美善。
吾愛，我們相識以前，我的生活全放在藝術的創作裏，如今我愛你，我崇拜你，正如我愛我崇拜的藝術一樣。可是你當曉得，生活第一，其次才是藝術，所以我愛我崇拜你比藝術更厲害。今後我將用藝術的我來歌頌你，前此我隻是用肉體世俗的我來歌頌藝術。
冷鷗，你給我以新生命，推我再進一層生命，我將何以報你？
異雲
老北京總理衙門1878年
49 寄異雲
親愛的雲：
我想從此以後你我間的心音更要和諧了。一切雲翳都消化無蹤。我們好好地創造我們未來的生命吧！
異雲，我一生永遠憧憬於美妙的幻影中，平日頗以沒有捉住這幻影的核心為恨，現在你使我彌補了以前的遺憾。我不對你說感謝，因為同時你也已經得到報酬了！
異雲，安靜地生活下去吧——讀書，珍重身體。地上的樂園已在開始建設了；我們應當將全生命加入這種建設中，任它風狂雨暴，也不能搗破我們的和諧。啊，全能的主宰，這是他自有創造以來最美最充實的一個建設呢，何幸我們就是這其中的主角。
星期六早些來吧！祝你
快樂康健！
冷鷗
上海福州路1920年
50 寄冷鷗
不可形容隻能深感著的親親——冷鷗：
在這種孤寂的空氣中，身心俱極倦時，我更想到你：起初想到你現在城裏做什麼，恐怕你也同樣地想著我吧？後來便慢慢想到我們以後的生涯，最後就想到我許多次曾使你傷心地哭過；自然我明知你的梁上君子並不僅為我說了幾句冷硬的話而流出，主要的是你心上曾有過無形的傷痕；因此那些如露珠般的酸淚便不自知地泄了出來！唉愛人！我實在有些難受，當我一念及你過去的曆史時——你從前的環境是怎樣與你的一切都相反對而不合諧！你在狂嘯，奔放地追逐你生命的意義，而你的境遇竟如此，到而今替你想想，都不免要心酸！
寫到這裏，忽然又好像看見你的狂飲，酩酊大醉；吾鷗，我怕你將來這樣——我不放心，我不願，我不忍，使你稍受一點傷痕！
異雲
老北京清西陵1900年
老北京人力車1890年
51 寄異雲
我愛的異雲！
今天午後覺得非常疲倦，下課回來就睡下了，但陣陣穿林的秋風喚醒我驚慌的夢魂，睜眼一看，依然紊亂的案頭，幽黑蔚藍的天空，都給了我非常的打擊，什麼事也作不下去，隻有來給你寫信。啊異雲！我執著筆在沉沉默想，我仿佛看見你站在學校的草原上張著神秘的眼，在向我這邊望，有沒有？異雲，你忠實地告訴我吧。縱使你那時候是在作別的事，但我相信你的心深處正浮現著我的影子呢。唉，我們原是一對同命鳥，不知何時才被赦免，不再受這別離之苦。
你的心情怎樣？希望你安定好好工作。
星期六早些來。
祝你
高興！康健！
你的冷鷗書於窗下
上海福州路1920年
52 寄冷鷗
我的鷗：
你的信今天還未曾來，大約你是太忙了吧？——也許明天有一封喲！
不停的西風在窗外猖狂，我獨自伏在書案上，想了許多人生的悲歡離合，許多人生的問題，我有許多狂熱的希冀與追求，我亦有許多個冷刻的觀察；使我最難受的是一個人不能自由地發展他的個性，也不能永遠抱著他的理想，我不免有“我落在生命的荊棘上，我流血”的感慨啊！
此時我更想著你——你的過去、現在與將來，我有無限的辛酸，我要永遠抱著你，不願你孤零零的生活，同時我亦得著了生命的意義與興趣。吾鷗，你以為如何？
寄一個吻給你！
你的雲
算命1927年
53 寄冷鷗
冷鷗：
今天上午我的信箱裏又沒有你的信，我不禁有一種空虛滿窒五髒——我想你的信準會來，那時我心中又將有火焰似的熱情。我知你對我永是一致，而我的心情卻這般忽冷忽熱，變化無常，真夠難堪了！但我希望你別誤會我，對你始終是“一”的。
詩人昨天已有信來，囑我代問你好。
異雲
54 寄冷鷗
冷鷗！親愛的！
昨天我整日不曾把心安放下來，我感到空虛亦感到梗塞，我躺在床上想睡——不能！我坐在書桌前想看書——不能！最後我跑出去亂走，結果隻增加了我無限無邊說不出的空虛與梗塞。啊鷗！你當知我的心情，今晨起床，心中隻有惆悵在哭泣，我無言的從窗隙看見蔚藍的天，真使我想到你這時恐怕又要在灰塵中奔走了。
唉，冷鷗，我們原是一對同生人、同命人、同死人，塵世的風濤自然不能分開我們的結合，縱使那有威權的“死”也不能加絲毫傷損於我們。唉，冷鷗，你從前的生命不美滿，現在希望你別再對昔日悲
歎，因為我們這種美滿是人間唯一的不能再有的！
這回我有些忙，很想多寫幾行，無奈上課鈴響了，隻得就此擱筆；下午我或者有閑，不過郵局此時便要來取信，隻好將這封草陋的信寄給你使你稍稍高興。
冷鷗你好！
你的異雲
老上海花園橋 1890年
55 寄異雲
異雲，親愛的！
在星期四一天之內，我收到你三封信，我把每一封看過之後，呆呆地坐在寂靜的屋裏，我遙望著對麵的沙發。啊，異雲，我似乎看見你了！你神秘而含情的眼，充滿天真熱情的唇，都逼真地在我心眼裏跳動。這時候，我極想捉住這一切，但當我立起身來，我才知道這完全是我心裏的幻覺。唉，異雲，親愛的！我們真是不能分離呢！
我來到世界上，什麼樣的把戲也都嚐試過了，從來沒有一個了解我的靈魂的人。現在我在無意中遇到你，我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基於心靈的認識。異雲，你想我是怎樣欣幸？我常常為了你的了解我而歡喜到流淚，真的，異雲，我常常想天使我認識你，一定是叫你來補償我前此所受的坎坷。
最初我是世故太深了，不敢自沉於陶醉中，但現在我知道我自己的錯誤，我真太傻！此後我願將整個身心交付你，希望你為了我增加生命的勇氣，同時我因為你也敢大膽創造一個新的世界了。
悲觀雖是我的根性，但是環境也很有關係，現在以及將來我願我能擴大悲觀的範圍，為一切不幸者同情，而對於我自己的生活力求充實與美滿。
從前我總覺得我是命運手中的泥，現在我知道錯了。我要為了你純潔的愛，用大無畏的精神自造命運。唉，異雲！你所賜與我的真不能以量計了。
我常常想到你——尤其是你靈魂的脆弱最易受傷——使我不放心！我希望你此後將一切的苦惱都向我麵前傾吐，我願意替你分擔，如果碰到難受的時候，你就飛到我麵前來吧。親愛的，我願為你而好好地做人，自然我也願為你犧牲一切，隻要我們倆能夠互相慰藉互相幫助，走完這一條艱辛的人生旅程，別的阻礙應當合力摧毀它。異
雲，我自然知道而且相信你也是絕對同情的。
你學校的功課很忙，希望你不要使你的靈魂接受其他的負擔，好好注意你的身體。至於我呢？近來已絕對不想摧殘自己了。從前我覺得沒有前途，所以希望早些結束，現在我是正在努力創造新生命，我又怎能不好好保養？愛人，請你放心罷。
無聊的朋友我也不願常和他們鬼混，而且我的事情也不少，同時還要努力創作，所以以後我也極力避免無謂的應酬。異雲，望你相信我，隻要你所勸告我的話，我一定聽從——因為你是愛我的。
詩人來信說些什麼？星期六三點鍾以後我準在家等你。親愛的，我盼望今夜能在夢中見到你，並且盼望是一個美妙的熱烈的夢呢！再談吧，祝你
高興，我的愛人！
冷鷗
56 寄冷鷗
深心更不可分離的冷鷗——
老上海街景1926年
老上海街景1910年
昨夜我的心曾一度的飄泊過，飄泊在無垠的沙漠中，在無際的荒涼裏；不過慢慢的又恢複原狀了。現在是比昔日更為充實美滿；如今我非常勃勃有生機；這是誰之力量呢？這自然是你的！冷鷗，你真能使我悲使我喜，我在你的指揮下——不，我這小生命在你那廣大的生命河中跳躍著，所以我才有這麼容易受你的影響！
來箋收到了，我沒有別的可說，我隻怕你當我不在你麵前時任意蹂躪身體。冷鷗，現在我相信你不會這樣了。
我的心呀充盈了想看見你的念頭！
異雲書於臥室
57 寄異雲
維係我心靈的雲！
暮色蒼涼中，一聲再會，使我神癡。呆望前途，但見枯樹籠煙，歸鴉棲遑，不禁哀淚沾襟。念人生如白駒過隙，春華秋月，享受無幾，而悲痛慘苦，擔荷不盡；身非金石，寧能久持？況名韁利鎖，世俗桎梏，複不時誘惑摧殘，益令人於邑難禁也！
別後心情，益複無聊；憑幾默生，悲緒萬端。唉，吾愛，似此狼狽心身，除投向君溫柔之懷抱，尚何計以慰其落寞耶？人間名利，不足鼓起我生命之波浪；世上庸福，不足振興我頹唐之心懷；隻有異雲之摯情厚誼，可蘇我已僵之靈魂耳！吾愛，君誠上帝遣來彌吾之夙憾者！使吾於極痛慘潰之餘，猶能恢複三春活潑之氣——如此恩惠，寧不令人感激涕零耶？但願從此與君努力享受生命之光華與美滿，使黯慘之人寰中，開一朵絢爛豔麗之生命花耳！
今日天氣凝寒，頗有雪意，擁爐而坐，尚無所苦，唯去君遙遠，仍不免惆悵盈懷。
文章已改畢，演說稿亦草成，除授課外，無繁劇之負載，差堪告慰；不諗異雲課業忙否？務望節勞自愛，良晤不遠，珍重不已。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