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晚晴風歇(2 / 3)

剛說完,她的手機響了,電話那頭正好是她表姐,聽不到她表姐問的啥,隻見她重複著說:“你決定吧,我沒意見,你決定。”

掛斷後,她說:“表姐問我伴娘禮服的事,還有她還是不想讓表妹擔任伴娘。”

“這麼大的仇?”我好奇地問。

“舅媽和她母親互看不順眼很多年了,現在想讓她幫忙給表妹介紹合適的人選,所以舅舅準備請她們一家吃頓飯。”

“親戚家的事,真是……”我說著,看到她打開了攝像燈。

她,開始直播了。

我輕輕關上房門,坐在客廳裏上網,角落裏堆滿了一袋袋絨花。絨花多用優質蠶絲為原料,通過染色加工,使用簡易工具,運用概括、誇張手法,集中而簡練地刻畫出各種花型、禽鳥的特征,賦之以形,傳之以神,使小巧玲瓏的絨花、絨鳥活潑可愛。我記得婕熙學過製作絨花的手藝,傳統的方法是用優質蠶絲作為原料,通過染色加工,再使用工具,勾勒出各種形態。在戲曲戲劇票友、古裝劇粉絲及古風愛好者圈裏,這種東西很受追捧,婕熙認識其中的同好,在她們的幫助下,用蕾絲、綢帶、絲綢製成的絨花銷量還是很不錯的。她在QQ 空間相冊裏,上傳了不少絨花與木葉天目盞、仿古窯變陶瓷的圖,木葉天目盞、仿古窯變陶瓷是蠻素跟開店的朋友借來拍照用的。

婕熙說起表姐蠻素,認為她這個人太好麵子,囤著這麼一堆貨物,姨媽和姨父全不知情,未婚夫也不知道。

蠻素為了盡快脫手,製成絨花的材料隻收成本費,急著擺脫這場財務危機。當財務的婕熙根本不看好她,擺起財務的架勢,搖著手上的計算器,念著每筆開銷。

蠻素並非是花錢無腦之人,但比婕熙的精打細算還是差了一截,心虛地問婕熙意見,後來就幹脆讓婕熙做主,月底兩人對賬,包括婕熙租的屋子也算在支出內。

準女婿叫潘葭,因生意上的事需要經常往返日本,每次都會帶些可愛的小禮物送給蠻素,她拿來分給母親這邊親戚家的幾個女孩,大家都喜歡得不得了。

蠻素一邊應付著準婆家,一邊絞盡腦汁安排婚禮宴席之類,忙裏偷閑還要盯著新房裝修的事,更要小心處理著和婕熙對賬的事情。

婕熙做完直播,推薦了幾個新的餐廳和咖啡館,靠在門框上一臉不可思議地說:“你知道嗎,剛才有人問我背景牆多少錢?

我以為是開玩笑的,但人家很快就付錢了,沒有還價。”

我相信隻要曝光率足夠,千奇百怪的東西都會找到買主。

我說:“這不是很好嗎?這是你表姐的傑作,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誰知,婕熙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說:“她的藝術傑作,加上她爸的詩作書法,天下無敵。”

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家家都有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親戚。

婕熙拿出一本相冊,這是她搬出來以後與好友出去采風時拍的一些風景,她說:“等攢夠了錢,我還想去歐洲。”

接著,她又幽幽地說:“我爸以前也有愛好,他喜歡喝茶,我買了一套茶具給他,還幫他收集了四個很可愛的茶寵。

我媽一開始沒說什麼,後來不知為了什麼事打碎了聞香杯後,事情就鬧得有點不可收拾。我說可以再配一個,我媽就開始不開心了,說什麼都不開心,總是沒事找事跟我吵,我爸一句話也不敢說。再看看我姨父那樣,我覺得又好笑又笑不出來,他退休前在事業單位做事,一輩子什麼都不會,姨媽卻把他寵到天上去,在家裏什麼事都不用做,連炒個番茄炒蛋都炒焦,念幾句歪詩一堆人還都捧場,大家還都紛紛起哄讓他開個書法展……回頭再看看我爸,真覺得人真的不能跟人比。”

說著,她拿出一幅絲綢麵料的掛畫,畫上繪著一棟孤樓,天高雲淡的天空一群鴻雁飛過,上麵草書了一首範成大的《霜天曉角?梅》。

“晚晴風歇,氣清雲閑,那種意境多美啊!我要是懂得詞中意境,也不用忍了那麼多年!”婕熙看著畫布上的手書和畫作,說,“掛畫是我製作的,字畫是表姐找來的人,她也知道她爸那幾個字拿不出手。”

範成大是南宋紹興二十四年(1154 年)的進士,於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 年)出使金國。

在重陽節抵達金國的範成大,目睹了金人統治下百姓的悲慘生活,汴京已非當年的汴京,遍遊舊京,憑吊往昔,一番惆悵在心頭。

這次出使金國,範成大據理力爭,不僅改變了南宋皇帝向金使跪拜受書的屈辱禮儀,同時還讓金國交還了河南鞏、洛之地的宋皇室陵寢。

《霜天曉角?梅》這首詞就作於他出使金國之時。

詞中,一片孤寒料峭,雁行低飛,身在舊京的詞人,看著天上淡淡的雲,置身在一片疏落的梅旁,春夜,有雁、有月、有梅,可是獨倚樓的人孤獨。詩詞很“奇怪”,當時念著有口無心,偶爾某個場景,卻讓人有種幡然醒悟過來的內省。

婕熙大概是看透了親戚間“爾虞我詐”的戲碼,想想自家的情況,被襯托得彼此都成諷刺,還要一見麵便堆笑著應酬。

傍晚出門,我跟著她去了一家新開的日式居酒屋,她鍾愛鰻魚飯,半路上她表姐又打來電話。這次似乎很著急,她忍了幾次沒有吼回去,說:“這麼著急嗎?”

婕熙聽得很窩火,一直在對我搖頭,恨不得掛斷電話。最終,她說:“我現在在外麵吃飯,等我吃完飯再說。”掛斷後,她說,“表姐一定要來,你不介意吧?”

“不會,她有很重要的事吧。”

“她就應該跟家裏坦白,現在逼我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