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萬緒(2 / 3)

婕熙最近常常說對很多事厭煩了,連她母親的想法她也不在乎了。對她來說這是件極大的事,每當她取得一點點成就,她最渴望來自母親的肯定。可如今看到母親隻把她當作一個可以炫耀的標牌,在親友前堆著一臉討好的笑,她隻覺得有難以言說的苦澀。

她無法讓母親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一個人過得好不好,不需要別人來肯定。

婕熙從小被灌輸著一種思想,但凡做任何事,勢必言人家怎麼想。工作以後,她最恨母親常掛在嘴上的那句:人家會怎麼看我呢?我不要讓人家在背後說我……“要是負擔不起房租了怎麼辦?”那天一邊吃著河鮮,我一邊問她。

“掛畫要是不做了,還是會繼續做絨花、春仔花、通草花。”

她說,“不過,不會再跟表姐合作,她收回本就不再繼續做了,以後就安心地當少奶奶。”

“專職做少奶奶?”我笑著問。

婕熙點了點頭,說:“很可能,她自己不是太願意吧。她婆婆要她打理家裏的事。”

“她肯?”

“她不想,姨媽她們卻覺得可以啊!”婕熙笑笑說,“舅媽這回聽得眼睛放光,嘴上說女人不能沒工作沒收入,轉過頭到處找人給安吉介紹相親,也想幫安吉找個可以做全職少奶奶的婆家。”

我開玩笑地說:“所幸這不是後宮戲,不然還了得。”

有陣子,沒看到婕熙更新空間,於是,我問她是不是在準備新品。

她很快回複我說,在替蠻素趕工一套絨花預備結婚時佩戴。

蠻素特意叮囑婕熙絨花要喜色,呈蟹狀的張牙舞爪,在熱衷喜紅色的親戚們看來會尤其順眼,總之大紅色是不會出錯的。

“他們都太不懂審美,除了大紅挑不出別的。蠻素自己倒是知道絨花其他顏色也美,不過,為了免人閑話,還是選紅色比較保險。”

婕熙咬了咬牙說,“安吉看了後很喜歡,說她的伴娘禮服上也要一個,別在裙子上,舅媽知道絨花不便宜,便一個勁地幫腔說禮服搭配絨花才最好看。已經什麼時候了,我哪裏還有時間趕出來啊!這下可不得了,在背後說我摳門,還說我在賬上做手腳,讓表姐吃虧。”

明明是表姐蠻素的婚禮,婕熙被舅媽她們攪得卻先神經衰弱了起來。

我問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婕熙遲疑了下,“嗯”了一聲,說:“表姐的錢,現在基本上已經回本了,姨媽看著生意不錯想繼續做下去,準備跟我重新算一下賬。我寧可關門大吉,也決不會跟姨媽再談合作的。”

“你完全可以獨立運營,不需要她們幫忙插手,而且你是有會計師資格證的會計師,很多賬務上的事是她們仰仗你,而不是你去討好她們呢。”

“對。”婕熙難得地笑了起來,仿佛如釋重負。

後來,我們聊到掛畫。

她說:“最近,我新認識了幾個美院的學生,風格是我喜歡的,書法也找到了人,以後我就出文案創意和麵料製作。”

“那幅《婆羅門令》,就是你們一起製作的嗎?”

“是的。”她笑得很開心,“我們待會有個茶會,隨便聊聊,你要不要來看看?”

“嗯。”

茶會,在婕熙住處附近的一個茶室。

我先去到她的住處去等她,一進門就見她家裏堆積的貨物已經少了很多,房間重新整理了一遍,多了一些製作工具和新材料。

她說房租現在是她自己在付,姨媽知道她不肯合作後,瘋了一樣問她房租的事,貌似吃了好大的虧。

蠻素自己知道,這件事上婕熙幫了自己很大的忙,在母親一天十幾個電話找婕熙鬧不愉快時,她讓婕熙將電話轉接給她,一向溫言細語的蠻素反問母親:“現在損失什麼了?錢是我自己的。”

蠻素的母親忽然不吭聲了,得知婕熙與蠻素賬清了以後,這件事再也沒提過。

去茶室的路上,婕熙一直跟我說著工作上的事:“前兩天接了個訂單,要按時交貨必須找人幫忙。所以,我打算辭職了專職做,也跟公司遞交了辭職信,不過還沒批下來,估計最快也要下個月。”

“家裏知道嗎?”

“我爸知道,我媽……”她歎了口氣,說,“我得挑個時間專門跟她好好說下。”

茶室裏人不多,婕熙的兩個朋友已經坐在靠陽台的座位上了,兩個穿著棉麻長襯衫的女生,看起來稚氣未脫的樣子。她們其中一個出設計,另一個會寫一手漂亮的書法。

這兩個人,婕熙是通過表姐介紹認識的。

“蠻素是誰?”設計師問,她似乎並不認識蠻素,對婕熙的絨花印象深刻,“我看到一個帖子上有人在問。”

婕熙有些驚訝,說:“蠻素跟我說你們其中一個是她朋友的妹妹,你們都不認識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