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每個禮拜五齋戒之的時候,
梅爾羅斯的僧侶便做出美味的甘藍;
隻要鄰居們的存在能夠持久,
他們就不需要牛肉和啤酒。
他讓人將這具頭骨洗淨並作了修飾,把它放在自己房間的衣櫃上,正好對著他的床。我在那兒見過它,極其陰沉地裂著嘴。在迷信的女傭們看來,這是一個相當令人敬畏恐怖的東西,她們的懼怕常常使司各特覺得開心。有時他換衣服,會把圍巾像穆斯林的頭巾一樣係在它上麵,沒有一個“女傭”[ 原文為蘇格蘭語。本篇原文中有不少地方用了蘇格蘭特有的方言。]敢拿開。主人竟然如此“喜歡一個怪模怪樣的老頭骨”,真讓她們大為驚訝,想入非非。
那天用早餐時司各特有趣地講述了一件事,說有個叫“北方的坎貝爾”[ 應指蘇格蘭神學家坎貝爾(1800-1872)。]的小個子高地人,就房地產邊界問題與毗鄰的一位貴族進行了多年訴訟。這是小個子男人生活的主要目標,是他所有談話中不斷提到的主題。他對遇見的每一個人,都要把一切情況詳詳細細講出來;為了有助於對房屋進行描述,讓自己講述的事“更加準確”,他對自己的房產畫了一張大圖——那是一個有幾英尺長的大卷筒,他經常扛在肩上,走到哪兒都隨身攜帶著。坎貝爾身長腿短,羅圈腿,總是穿著高地人的服飾。每當他扛上大卷筒出去時,蘇格蘭方格短裙下麵小小的兩腿就像一對括號,那模樣看起來真是怪異。他猶如扛著歌利亞的槍杆的小大衛,“槍杆粗如織布的機軸”[ 語出《聖經·舊約·撒母耳記》上第17章第7節。]。
一旦剪羊毛的季節結束,坎貝爾通常就會啟程去愛丁堡處理訴訟一事。在各家客棧裏他無論吃住都要付雙倍的費,讓老板記住多給的錢,等到他回來,那時他就可以不用再付費了。他說,他明白自己會把所有錢都用到愛丁堡的律師們身上,所以他想最好能確保回家的費用。
他有一次去拜訪律師,被告知對方不在,家裏隻有律師的夫人。“也一樣。”小個子坎貝爾說。他被帶進客廳,打開地圖,詳詳細細講述了自己案子,之後拿出通常的費用。夫人本來會拒收,可他堅持讓她拿著。“我把整個這事告訴你所得到的滿足,”他說,“與告訴你丈夫所得到的一樣,而且我相信所得到的好處也一點不少。”
上次他見到司各特時,說他相信與貴族的問題幾乎解決了,因雙方同意彼此把房地產的界限縮小到隻有幾英裏。如果我沒記錯,司各特曾補充說,他建議小個子男人把自己的訴訟事由和地圖委托給“遲鈍的威利·莫布雷”去處理,此人想起來就令人乏味,他是愛丁堡的一位名人,鄉下的人經常聘請他;他總是不斷登門拜訪,說話慢聲慢氣、冗長囉嗦,從而讓每個握有職權的人感到厭煩,最終贏得每起訴訟。
司各特的談話中有許多這些小故事和趣聞,它們自然而然從話題中流露出來,絲毫也不勉強。雖然,他在講述時它們彼此並無關聯,也沒有引出它們的言談或情況——這些言談或情況我已不再記得——就是說,故事和趣聞缺少了適當地予以講述的背景條件。然而,它們卻可以讓人看到司各特心中的自然活動——看到它的隨和狀態,以及它生動而特有的豐富細節。
在家人中,女兒索菲婭和兒子查爾斯似乎最能體會和理解他的脾性,樂於聽他談話。而司各特夫人就不總是那麼在意,偶爾會隨便說些什麼不免有點掃興的話。這樣,一天用早餐時——家庭教師湯姆森也在場——司各特興致勃勃地講述著麥克納布的地主的趣聞。“可憐的人,”他說,“已經死了好久了——”“哎呀,司各特先生,”仁慈的夫人大聲說,“麥克納布還沒死吧?”“確實死了。”司各特回答。“如果他沒死的話,他們就對他太不公平啦,因為他們已經把他埋葬了。”
這個笑話並沒引起司各特夫人的注意,也沒讓她受到什麼傷害,但卻讓可憐的家庭教師震驚,他當時正把一杯茶端到嘴邊;他突然發出一陣笑聲,把半杯茶濺了一桌子。用過早餐後,司各特忙著修改了一會兒剛寄來的校樣。我已說過的小說《羅布·羅伊》當時將要付印,我想這大概就是那部作品的校樣稿吧。“威弗來小說”[ 出版於1814年,當時轟動了文藝界。]的作者身份,仍然是個猜測和不確定的問題,雖然很少有人懷疑它們主要是司各特寫的。我認為他就是作者,他從不提及它們便是一個證明。假如這些作品是另一人寫的,那麼一個對蘇格蘭的任何東西,任何與民族曆史或地方傳說有關的東西,都如此喜愛的人,對於這樣的作品便不會沉默。他喜歡引用同時代的作家的作品,經常朗誦邊疆詩歌的某些章節,或者講述一些邊疆故事的趣聞。但對於自己的詩和它們的長處,他則閉口不言,同他在一起時,我注意到他對這個問題也謹慎地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