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懷著不無自負的向往,
再次追尋到每一張和藹可親的麵龐,
它們在傍晚的爐火旁喜氣洋洋;
茅草房裏坐著頭發灰白的祖父,
他沒有學問卻聰明、坦率而善良,
並且出身於蘇格蘭高貴的血統;
他那老年的目光敏捷、清澈而銳利,
顯現出年輕時多麼炯炯有神。
他的命運與鄰居們的並不相當,
他滿足於不是收買來的公平;
可敬的牧師經常來到他家裏,
牧師是我們常有的客人,
他的生活與舉止很能展現出
學者和聖徒兩種不同的模樣;
哎呀!我常用無禮的嬉鬧與不妥的玩笑
把他說的話給阻擋;
因為我任性、大膽又狂妄,
是個固執的頑童,祖母的子孫;
不過那一半是麻煩,一半是玩笑,
大家仍然予以忍耐、關懷和珍藏。
他說,正是住在斯莫霍姆崖期間,他第1次對傳奇故事、邊疆傳說、古老的民歌與歌謠產生了激情。他的祖母和姑母們對此十分精通,它們在蘇格蘭的鄉村生活中很流行。在漫長陰沉的冬日,她們常於夜晚圍聚在有爐火的一角進行講述,與愛閑聊的客人們悄然長談。小沃爾特總是坐在那兒貪婪地聽著,因此在他幼小的心中埋下了許多精彩故事的種子。司各特說,有一個替他們家幹活的老牧羊人,他常坐在陽光明媚的牆下,一邊織襪一邊講述絕妙的傳說,並吟誦古老的歌謠。每當天氣好時,司各特就常讓人用輪椅推出去,坐在老人身旁數小時地聽他講述。
沙羅崖所處的地方,對於講故事和聽故事的人都是有利的。它俯臨整個廣闊的邊疆地區,有一座座封建時代的城堡、鬼魂出沒的山穀以及富有魔力的溪流。老牧羊人講述故事時,連發生地點也能指出來。因而,司各特還不能走路時就已熟悉了將來的故事的一個個場景。它們仿佛通過富有魔力的媒介完全能看見,並且蒙上了浪漫色彩,這樣的色彩從此存在於司各特的想象中。可以說,從沙羅崖的頂點,他首先遙望到自己未來的輝煌的樂土[ 語出《聖經》。也稱福地、希望之鄉。]。
提到司各特的作品,我發現此次談話中講到的許多情況——比如古老的城堡和他小時候與之有關的場景——都記錄在已經說到的《瑪米恩》的開頭。司各特常常如此,出現在他作品裏的事件和感情,往往融合在他的談話中,因為它們源自於他在現實生活裏的所見所想,與他居住、活動與生存的那些場麵緊密相連。在此我毫不猶豫地引用一下與城堡相關的章節,雖然它栩栩如生地再現的大多是往日的情形,但效果卻相當不錯:
這樣,我對故事傳說如癡如狂
它們使幼小的我著迷異常,
故事雖不精美卻聽著和諧,
早年的思想回到了我身旁;
在人生之初所產生的情感,
在詩行裏閃光,
然後出現了峭壁,那座山上的城堡。
它們讓我的想象於醒來時陶醉,
雖然沒有寬闊的河流奔騰激蕩,
或許還要求為它唱一支英雄之歌;
雖然在夏日的大風中沒有樹林的聲響,
把愛講述成一個更加溫和的故事;
雖然幾乎沒有一條小溪的速度
能夠讓牧羊人的箭產生敬意;
然而那綠色山頭和清澈藍天,
也讓人有了詩意的衝動。
那是一個貧瘠而荒野的地方,
光禿的懸崖原始地重疊其上,
不過在它們中間時時出現
最為可愛的柔軟綠草;
孤獨的小孩子十分明白
哪兒是有桂竹香的幽深之處,
金銀花也喜歡從那裏爬上
低矮的峭壁和毀損的牆體。
我想太陽在它整個循環之中,
從這種角落俯瞰到最可愛的陰影;
我還認為那座毀損的城堡
是人類之力創造的最大奇跡;
年老的莊稼漢真是令人驚異,
他讓我入迷的故事不同尋常,
他說有些劫掠的家夥,
策馬飛奔,直衝而下,
在遙遠的切維厄特[ 位於英格蘭與蘇格蘭之間。]
又開始了南邊的掃蕩,
他們返回之際,大廳裏充滿
狂歡、盛宴和喧唱——
我仍然感到入口處破裂的拱門,
在重重的腳步與鏗鏘聲中回響;
留下傷痕的可怕麵容,
明顯地出現於生鏽的格窗。
在冬夜的火爐之旁,
我總是聽到或悲或歡的故事,
它們講述情人的怠慢,小姐的漂亮,
女巫的符咒,勇士的武器;
正義的華萊士和英勇的布魯斯
昔日所贏得的愛國者的戰役;
還有最近爭奪的一個個戰場,
那時蘇格蘭的一些宗族,
勇猛地從高地上直衝而下,
把身穿紅衣軍服的士兵消滅打光。
最後我爬在地板上麵的時候,
又把每一戰鬥再打一場。
我將鵝卵石和貝殼整齊地排好,
模擬著讓它們的陣容猶如真正打仗;
“蘇格蘭之獅”仍然衝鋒向前,
潰散的英格蘭人還在逃走,如此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