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短暫的浪漫事件隨6周的假期告終。拜倫對查沃斯小姐滿懷依戀地回到學校,如果他確實在她心中留下過任何印象,那也太微弱了,無法經受住彼此分離的考驗。她處於一個女孩即將成為女人的年齡,將自己帶有男孩子氣的情人們遠遠拋在後麵。正當拜倫繼續在學校念書時,她已融入社會,並遇到一位名叫馬斯特斯的紳士,據說他有著非同尋常的男人之美。有人說她第1次是在安斯利宅第的頂部看見他的,當時他帶著獵犬手持號角正騎馬衝過園林,一隊追狐的人跟隨在後麵;她讓他那副神氣以及令人欽佩的馬術給打動了。有了這些不錯的條件,他向她求婚並且被接受;等拜倫再次見到她時,他沮喪地得知她已經與別人訂婚。
拜倫心中懷著驕傲——他在這方麵總是很突出——控製著自己的感情,表現得沉著鎮靜。在談到她將要舉行的婚禮時,他甚至假裝說得很平靜的樣子。“下次我見到你的時候,”他說,“我想你就成了查沃斯太太吧。”(因為她將保留自己的姓氏)她回答說,“我希望如此。”
在我對所參觀到的、上述年輕人的浪漫故事的現場予以描寫前,我事先講述了這些簡短的細節。我了解到安斯利宅第大門緊閉,疏於照管,幾乎處於荒廢狀態,因為馬斯特斯先生很少去那兒,他和家人住在諾丁漢附近。在懷爾德曼上校的陪同下,我騎馬前往宅第,紐芬蘭大犬博茲溫緊跟在後。我們於騎馬的途中,參觀了一個在我講述的愛情故事裏值得紀念的地點。那便是查沃斯小姐結婚前,與拜倫作離別會麵的現場。隻見高地上長長的山脊向著紐斯特德穀延伸而去,像岬一般伸入湖中,以前那兒覆蓋著一片美麗的樹林,是與鄰近鄉村相接的某種地標。拜倫在他的詩《夢》裏麵,對這片樹林和岬一般的地方作了生動描述,並對他自己以及他做男孩時所崇拜的可愛偶像,作了優美細膩的描寫——
我看見兩個人好像是青年,
他們站在小山之上——那是一座青山,
它的坡度十分平緩,
仿佛它由長長的山脊形成的海岬,
隻是沒有海水衝刷它的根基,
不過這兒的風景生機昂然,
有人的住所,還有樹林與麥田。
它們一個個四處分散,
繚繞的煙霧從鄉村屋頂上升起。
山上覆蓋著奇特的樹冠,
它們穩固地形成圓形陣列,
所依靠的是人的行為而非自然:
那兩人一個是少女一個是少男,
他們注視著——一個注視整個下麵,
那兒像她一樣美麗——可男孩注視的卻是少女。
兩人都白皙,一個還好看,
兩人都年輕,但也並非是同年:
少女像地平線邊可愛的月亮,
已經到了女人的邊緣;
而男孩卻少了一點歲月,
不過他的心已遠遠超越年齡,
在他眼裏世上隻有一張可愛的臉蛋,
它麵對著他,光輝燦爛。
我站在這因難忘的會麵而變得神聖的地點。“生機昂然的風景”展現在我身下,那對戀人就曾經在這兒注視著它。紐斯特德溫和的山穀豐富多彩,有樹林,麥田,村莊的尖頂,閃亮的水波,以及遠處那座悠久的寺院的高塔與尖峰。然而樹冠沒有了。詩人對它產生的關注,他將它與當初對瑪麗·查沃斯的愛戀聯係在一起的浪漫之舉,惹惱了她易怒的丈夫;另一個人用迷戀的詩句給她妻子帶來的充滿詩意的聲望,使他難以忍受。那片有名的樹林就在他的地產以內,他一氣之下讓人將它夷為平地。我參觀時隻能看見樹根了,不過凡是富有詩意的朝拜者都會對將其砍倒的人加以詛咒。
從山上下去,我們不久進入一度是安斯利園的地方,騎著馬穿行於古老悠久、飽經風暴的橡樹和榆樹當中,隻見樹幹上爬滿常春藤,樹枝中間築有一個個白嘴鴉的窩巢。一條驛道穿過園林,我們經過它來到安斯利宅第的門樓。這是一座老磚房,內戰期間或許用作宅第的前哨或外堡,那時每位紳士的房子都容易成為要塞。牆壁裏仍然可以見到槍眼,不過平靜的常春藤已爬滿牆邊,並且爬上了房頂,幾乎將前麵的古鍾遮擋,它仍然顯現出自己衰敗的時光。一條拱道穿過門樓中央,這兒有一些露在外麵的鐵柵門,其上雕刻有花飾。由於門是打開的,我們便進入一個鋪上礫石的庭院,它用灌木和古花盆裝點起來,中央有一口用石頭修建的已經毀損的噴泉。整個入口處類似於一座法國的古堡。庭院一邊是一排簡陋的屋子,此時沒有人住,不過仍可見到那個獵狐鄉紳的蹤跡;因為那些屋子被好好地收拾起來,獵人們打獵回來後可以在裏麵休息一下。
在庭院的下端,就在門樓對麵便是宅第本身。這是一座並不規則整齊的建築,在各個時代有過風格各異的修補;它有山牆端,石欄,以及大煙囪,它們像扶壁一樣從牆中伸出。宅第的整個前麵長滿常綠樹。前門的門廊很厚重紮實,我們敲門要求進去。大門牢牢地堵著,我們的敲門聲在荒廢空蕩的廳堂裏回響。一切無不顯示出廢棄的樣子。不過片刻之後,有個孤獨地居住在裏麵的人從宅第較遠一角應聲走來。這是個顯得不錯的老婦,她從遠處的一扇邊門出現,似乎是一位居住在這座古老宅第裏的可敬的人。事實上她隨同宅第1起變老。她說她叫南尼·馬斯登,假如活到次年8月她就71歲了;她的大半生都是在這座宅第裏度過的,自從這家人遷到諾丁漢去後,她便留下來照看房子。由於最近諾丁漢發生暴亂,這期間主人的宅第曾遭到暴徒洗劫,所以房子的前麵被小心謹慎地堵塞著。為了預防有人對宅第懷有任何類似的企圖,她才使其處於這種防衛狀態,盡管我頗認為整個的駐守者也就是她和一個老弱的花匠而已。“在這座古老的房子裏生活了這麼久,”我說,“你一定很依戀它吧。”“唉,先生!”她回答。“我歲數大了,在安斯利林有自己的屋子,家具也不缺;我開始覺得想回去住在自己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