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安斯利宅第1(3 / 3)

這個身材小巧的可敬老婦看管著要塞般的宅第,在她的帶領下我們穿過她走出的那扇邊門,不久發現我們來到一個寬敞但有些陰鬱的大廳,這兒一部分光線從正方形石窗照進來,窗戶上爬滿常春藤。周圍一切都顯露出一位老派鄉紳的宅第所具有的風貌。大廳中央有一張台球桌,四周牆上可見懸掛著賽馬、獵犬和寵物狗的畫像,它們與這個家中的人像不加區分地掛在一起。樓梯從大廳通向各個房間。老婦領我們在一間屋裏看到兩件淺黃色短上衣,一雙騎士時代的古舊的長統靴,另有一些在英國古老的家宅裏常常見到的遺物。然而這些東西有著特殊的價值,因為身材小巧的好心老婦讓我們相信它們是羅賓漢的。我們置身於那個有名的綠林好漢曾經大顯威風的地方,雖然對於他擁有這些珍貴遺物的權利不該由我們否定,但我們或許可以提出異議:這兒展現的衣物所屬的年代遠在他那個年代之後。然而凡是舍伍德森林的古物,都易於讓人們聯想到羅賓漢和他手下的那些人。

我們在大宅裏四處漫步時,我們的四腳隨從博茲溫悠閑地跟在後麵,它仿佛在巡視周圍的房屋。我轉身叱責它闖進來,不過年老的女管家一旦明白它是拜倫的狗時,便似乎對它產生了同情。“不,不,”她大聲說,“讓它來吧,它想去哪兒都行,這兒歡迎它。啊,哎喲!要是它住在這裏我會好好照顧它的——它會啥也不缺。瞧呀!”她繼續說,一邊撫摸它,“誰會想到我竟然在安斯利宅第見到了拜倫的狗呢!”

“那麼我想,”我說,“你記得拜倫的什麼事吧,那時他常到這兒來?”“啊,上帝保佑他!”她大聲說道,“我當然記得!他經常騎馬來這裏,每次待上3天,就睡在那間顯得陰鬱的屋子裏。啊!可憐的人!他深深地迷戀上了我年輕的女主人,常和她在花園裏和平台上散步,好像就是喜歡她走過的地方。他常把她稱為他安斯利明亮的晨星。”

我感到,這富有詩意的美麗語句讓我激動。“你好像喜歡回憶起拜倫。”我說。

“哦,先生!為啥不呢!他來這裏時總是對我非常好。瞧,瞧,人們說他和小姐沒能結婚真是遺憾。她母親本來是喜歡的。他總是個受歡迎的客人,有人認為他娶了她會很不錯,可結果並沒有那樣!他離開上學去了,然後馬斯特斯先生看到了她,於是事情就自然發生啦。”

這位純樸的人現在把我們帶到查沃斯小姐特別喜歡的起居室裏,其窗子下麵有個讓她很開心的小花園。拜倫常坐在這間屋內聽她彈唱,懷著一個苦戀的男孩那種熱烈的、幾乎是痛苦的情感注視著她。對於自己心中的偶像崇拜,他本人給我們展現出了一幅充滿熱情的畫麵:

他的呼吸和生活全在她身上。

她是他的聲音,他雖沒和她說話,

但卻為她的話語所顫動。

她是他的視覺,因為他的目光將她跟隨,

見她之所見,讓一切都有了色彩。

他已不再獨自生活,她是他的生命,

是他思想之河的海洋,

讓所有東西都被終止。

她的每個聲調與觸摸,都會使他的血液起落,

他的臉頰發生著劇烈變化,

他的心可不知道為何如此痛苦。

有一支叫《瑪麗·安》的威爾士歌曲,由於和她同名,他便與她聯係起來,常常讓她一遍又一遍地唱給他聽。

這間屋像宅第所有其他的部分一樣,呈現出悲哀和被人忽略的模樣。窗子下麵的花盆在瑪麗·查沃斯的親手照料下一度鮮花盛開,但如今長滿了雜草。那台鋼琴曾經讓她彈得響遍四方,使她年輕情人的心為之顫動,可現在已弦鬆走調。

我們繼續在荒廢的屋子四處漫步,它們大小形狀各異,並無什麼高雅的裝飾。有的懸掛著家族的肖像,老婦指出其中一幅便是查沃斯先生的,他讓“邪惡的拜倫勳爵”致於死命。

這些看似陰鬱的肖像,在年輕詩人初次來到大宅時對他的想象產生了極大影響。它們從牆上盯著下麵時,他認為是在對他怒目而視,仿佛它們由於他祖先的決鬥而對他心懷怨恨。他甚至把這當作是自己不在大宅睡覺的一個理由——雖然或許是開玩笑——他聲稱害怕它們夜裏從相框中下來纏住他。

他在《唐璜》[ 《唐璜》,19世紀浪漫主義詩人拜倫的代表作,通過主人公唐璜在西班牙、希臘、土耳其、俄國和英國等不同國家的生活經曆展現了19世紀初歐洲的現實生活。]中的一節詩裏表達了這樣一種心情:

陰沉的騎士和畫中的聖徒

好像生活在月球之上。

你前後轉身,朝向腳步發出的微弱回響,

聲音仿佛從墳墓中醒來,

一個個影子奇怪又狂妄,

它們開始在相框裏活動,現出嚴肅的麵龐,

似乎問你怎麼竟敢在此守夜,

這兒隻是死者睡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