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雍馬上提條件,“要比楊綰紅的,比她有看點的,比她……”
“正常的。”
魚在藻在邊上做補充。
顧時雍用力戳她的腦袋,語氣憤怒,“我看最不正常的就是你。”
陶唐坐在後排,此刻卻伸手去擋。
顧時雍敏感地轉過頭,“你幹嘛總護著她?”
說完他若有所悟,皺起眉,意味深長地問,“她就是那隻貓?”
魚在藻警惕地側過頭,陶唐製止他繼續說下去,喉嚨響一些,“顧時雍!”
顧時雍知道自己說多了,馬上緊閉雙唇,幸好這時電話響了,打斷了二人的對峙。
“你說什麼?現在?我馬上過去。”
放下電話,顧時雍的臉色陰雲一片,“那邊知道汪姐受傷,趁機截胡了聞舟!走吧,去片場!”
陶唐立刻推開車門,“我開自己的車。”
魚在藻緊緊跟上,“我坐陶教授的車。”
工作優先,顧時雍沒心情與他們多說,麵色不善,看向魚在藻的眼神更是不善,“關門。”
之後他重踩一腳油門,車子疾駛而出。
魚在藻站在原地沒動,抬起頭,她再一次往閣樓的方向看一眼。
陶唐淡定,“如果是雙重人格,便能解釋為何一個人在同一時期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藝術風格了。”
魚在藻不語,心頭悶悶的,有說不出來的難受。
陶唐感覺到她的失落,像是對待小女孩一樣,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除了對藝術的熱忱與執著是一樣的,你和她,完全不一樣。”
魚在藻怔住,她頭一回感受到這一類的溫柔與體貼,好像一陣暖風,拂過心底的那一麵湖,有一種暖融融的滋味。
相比這頭的溫馨,顧時雍的情緒很是鬱躁。
風馳電掣的,他趕到影視拍攝基地。
見到他,袁迦瑩歉疚地低著頭,“她遲到三個小時,我給她打電話,那邊經紀人又一個勁兒搪塞,我氣惱之下才會下最後通牒,誰知對方當真不來了,如果有需要,我自己上門去道歉。”
顧時雍已經調整好情緒,此刻他口氣溫和,“來龍去脈我已經聽說了,這是他們不遵守合約在先,不能全怪在你身上,我已經聯係別人來救場,你可以先做準備!”
袁迦瑩還是愧疚,顧時雍繼續低聲地安慰她。
舒容在邊上看得無語,心道,顧總真是差別待遇,別難過啊小魚。
難過?
舒容有所不知,顧時雍的批評對於魚在藻而言,隻是一堆噪音,她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她與陶唐一起進到影視基地,還在門口遇到了汪希寧。
進到裏麵,人們突然躁動起來,“汪姐!汪姐來啦!您不是住院了嗎,怎麼又來現場了呢!汪姐,您的腿沒事吧!”
汪希寧笑著向眾人點頭,穆宗沄看她走路深淺不一,就知道她傷口痛得厲害,眉頭一下子皺起。
汪希寧若無其事地向他笑笑,走到顧時雍麵前,“有人告訴我,解荃開高價半途截走了聞舟,替代的嘉賓找到了嗎?”
阿迅匆匆趕到,低聲道,“顧總,合適的女星都聯係過了,多數檔期不行沒辦法趕來救場,能來的恐怕都比聞舟差遠了!”
穆宗沄打破沉默,“我已經看過素材,故宮和楊氏工作室拍攝的內容都可以用,但是缺乏吸睛的亮點。如果聞舟真的轉投他們的節目,恐怕電視台也會重新考慮上星的事!”
所有人都看向顧時雍,等待他做決定,現場一瞬間安靜到能聽見每個人的心跳聲。
還是魚在藻說話,“汪姐,你的離婚新聞連續好幾周上熱搜,最近的熱度比聞舟還要高呢!”
穆宗沄板起臉,“看不到她的臉現在什麼德性嗎!還是你打算讓她頂著這張臉,一瘸一拐地走路,來博取觀眾的同情?”
魚在藻微笑,“不暴露任何缺陷,我也能把戲給拍了!”
她娓娓地講了故事背景。
公元1464年,明成化帝朱見深剛剛即位,便冊封年長其十七歲的宮女萬貞兒為貴妃。
一時間震動朝野。
成化二年十一月,萬皇貴妃之子不幸夭折,紫禁城久無皇子出生,宮內流言四起,說萬妃善妒迫害龍嗣。
萬妃心灰意冷,閉門不出。
朱見深愁容滿麵地翻看畫稿,工匠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突然,他看到了一幅母雞帶著小雞覓食的溫馨場景,正是流傳至今的《子母機圖》。
望著這幅畫,童年的記憶洶湧而來。
……
“故事不錯。”穆宗沄首先點了讚,其餘人也都附和著點頭。
顧時雍神情舒展一些,不過他看向魚在藻的目光還是嚴厲,“時間緊急,你趕緊把劇本趕出來。”
然後他轉過身,雙手擊掌,“各方位注意,我們馬上啟動B計劃。”
一個小時後。
故宮的永寧宮,工作人員各就各位。
年輕演員飾演22歲的萬貞兒,當時的朱見深才五歲。
太監前來頒旨,懵懂的朱見深還沒反應過來,如狼似虎的太監撲上來,奪走朱見深的太子冠服,小小的朱見深也被推搡在地,手心血流不止。
孤獨的朱見深赤腳蜷縮在黑暗的角落,突然有燭火亮起,少女萬貞兒來到他的身邊。
燭火之下,萬貞兒細心為他上藥。
白日裏,他正要舉筷吃飯,萬貞兒搖頭阻止,自己先嚐來試毒。
寒夜裏,萬貞兒坐在床畔,為他縫衣蓋被。在他寒冷無法入睡時,抱著他取暖。
下一幕,汪希寧扮演37歲萬貞兒,朱見深18歲。
宮女手裏捧著一隻精美的匣子,走向簾幕重重的宮殿深處。很快,緊閉的大殿終於敞開,朱見深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寢殿,奔向窗前日思夜想的女人。
萬貴妃隻露出了美好的側臉,靜靜安坐在錦凳之上,她低垂著眼睛,那隻錦匣就放在她的膝上,裏麵正是一隻精美絕倫的鬥彩雞缸杯(現藏於故宮博物院)。
這隻鬥彩雞缸杯,代表了成化皇帝對萬貴妃的無比依戀之情,而此時的朱見深也來到了萬貴妃的麵前。他近人情怯,腳步減緩,最終虔誠地蹲下身體,將頭靠在她的膝前。
萬貴妃的手落在年輕皇帝的發間,一顆晶瑩的眼淚也從她明亮的眼眶湧出,劃過潔白無暇的麵頰,輕輕滴落在雞缸杯沿。
畫麵定格在萬貴妃美好的半張側顏上。
拍攝順利。
阿迅在邊上感慨,“從頭到尾都坐著,隻是露出半張臉,也順利把戲拍完了,她還真是說到做到!”
素材全部拍完,剩下的就是編排與剪輯,這部分的工作由穆宗沄和袁迦瑩負責。
魚在藻暫時沒事,她去忙了另一樁事情。
中午十二點,眾人逐漸離開辦公室。
魚在藻終於等到了一直在等的電話,“發過來了嗎?是是是,我知道碎成這樣很難複原,辛苦啦!”
掛了電話,又點開郵件,因為網速的原因,附件的照片老半天都無法打開,她不耐煩地敲打兩下鼠標。
舒容走過來,關心地說,“小魚,待會兒還要開會,快去吃飯吧!”
魚在藻嗬嗬地笑,“再等會兒。”
舒容強行拉她起來,“哎呀,午休時間那麼短,還等什麼呀!走吧走吧!”
魚在藻無奈,她都來不及關閉電腦。
等所有人離開後,電腦裏一寸寸地鋪開了那張遲遲無法打開的照片原貌:一棵絞殺榕與喬樹相偎如孿生,絞殺榕樹葉遮天蔽日,奪走全部的陽光雨露。可怕的寄生根更如鐵索纏住喬木,喬木早已死去腐爛,而這株絞殺榕卻參天而立、無比茂盛。
靜謐的閣樓上,楊綰正在繪畫,畫板左上角夾著那幅絞殺榕與喬木的合影。端詳著畫紙上腐爛的喬木,她的嘴角,輕輕浮起一絲神秘的淺笑。
魚在藻猛然從夢中驚醒,原來自己一直趴在辦公桌上午睡。
抬起頭,電腦屏幕上顯示複原後的照片,隻是一張平凡溫馨的姐妹合影,根本不是什麼驚天大秘密。
所以在楊綰的心裏,確實一直深深惦記著自己的妹妹。
魚在藻很不甘心,恰巧陶唐走進來,她皺起眉,“剛才做了個夢,要是拍出來,超有意思的……”
陶唐也看到那張照片,手指在她額角點了幾下,他警告說,“不可以拿藝術家編故事,不可以無中生有,不可以……”
“不可以挖人家傷痛嘛。”
魚在藻聳聳肩,沒奈何地點頭,“你教過的,我記住啦!而且你說得對,她確實同我不一樣,隻是個平平無奇的女人。”
說完,她歎一聲,“好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