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3 / 3)

陶唐緩步進去,笑容滿滿地叫一聲,“曹老師!”

曹君成挑起眉,神情意外,“陶唐?你怎麼來了。”

馮彥躲在人群最後,連看都不敢看曹君成,而且他試圖奪門而逃,但兩名工作人員守住了教室入口,他根本沒辦法離開現場。

魚在藻注意到了,她不動聲色地走到謝堯身邊,用眼神示意他特別注意馮彥。

這時間,井上清拿了那隻作品上前,放到桌上。

友光正一很客氣,“請問,這是您的作品嗎?”

陶唐翻譯了一遍。

曹君成意外,認真地看一眼,旋即睜大了眼睛。

尹萍萍也湊上去看,她立刻否認,“這當然不是。”

曹君成抬起頭,看到人群背後無地自容的馮彥,他歎了一口氣,微微點頭,“這是我的作品。”

馮彥身體一僵,麵色如遭雷擊。

看到對方點頭,友光正一非常的失望,“打擾了。”

示意井上清留下作品,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教室裏,尹萍萍萬分氣惱,“我跟著您學習八年,您什麼時候用過腰果漆?這件的品質這麼差,恐怕連裱夏布的工序都省了!還有啊,這最後的拋光都做成什麼樣兒了,連我都不如,怎麼會是您的作品!”

不論她如何逼問,曹君成就是一言不發,尹萍萍氣到說不出話來,場麵一時陷入僵局。

謝堯不知道該怎麼辦,轉過頭,卻發現魚在藻不見了?

街道外,友光正一走到車前,神情猶豫不決。

井上清神色輕蔑,“老師,我早已說過,真正的漆器藝術在日本,來中國隻是浪費時間,我們回去吧。”

友光正一長歎了一口氣,他正要上車,魚在藻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一把攔住車門,“請等一等!”

二人聽不懂她說什麼,正要請她離開,魚在藻按下手機按鈕,翻譯軟件終於將她的話翻譯過去,“您就不想知道真相嗎?”

友光正一愣住。

魚在藻又用日文單詞重複幾遍,“真相!真相!真相啊!”

工藝美術學校的教室裏,陶唐親自走過去,把馮彥拉到眾人麵前,“您認識他嗎?”

沒等曹君成說話,尹萍萍已經辨認出來,她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在外麵敗壞老師的名聲啊!”

曹君成皺起眉,“不要說了。”

尹萍萍可不肯,“老師,他用自己的作品濫竽充數,不隻是壞了您的名譽,更是壞了行規!”

曹君成不理會,轉過頭看向陶唐,“剛才那段拍攝,麻煩你同他們說,不要播出去。”

馮彥羞愧得無地自容,“老師,對不起,我是……”

尹萍萍不滿地盯住他,“馮彥,老師三年才選一個學生,按理說你的資質是沒法入選的,是你天天來求,日日來請,老師看你有誠意,才破格收下了你。可是你從入門開始,一會兒嫌過敏反應大,一會兒又嫌做漆器清苦,不到兩年就跑了,現在還給老師的臉上抹黑,你怎麼幹得出這種事!”

馮彥再也忍不住眼淚,他突然跪了下來,“對不起,老師,真得很對不起……對不起……”

曹君成抬起頭,再次表示,“請你們不要再拍了!”

陶唐朝謝堯看一眼,他點點頭,關掉了攝像機。

曹君成把馮彥拉起來,輕歎著說,“我說過了,不怪你,起來吧!快起來!起來!”

馮彥眼眶通紅,根本抬不起頭。

魚在藻轉過頭看友光正一,“現在您親眼看到了吧?”

友光正一雖然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是看到眼前的場景,大致可以明白發生了什麼,“這件漆器,是那個年輕人的作品嗎?”

陶唐點頭。

魚在藻向謝堯使眼色,謝堯瞅著機會,再次打開攝像機。

曹君成看了一眼被帶到角落裏平複情緒的馮彥,他輕歎著說,“他在報紙上看到我拿獎,以為學漆器可以出人頭地,便千裏迢迢找到我。後來我發現,這個孩子太急於成功,始終定不下心來……當然也是我這個老師的責任,沒能把他教好。他還很年輕,如果這件事公布出去,別人會用怎樣的眼光來看待他?”

魚在藻不理解,“為何要承認是您自己的作品呢?”

曹君成笑笑,“他是我的學生,不也是我的作品嗎?”

說完,他再次看向攝影機的方向。

魚在藻和陶唐的眼神也在角力,陶唐態度非常堅決,“關掉。”

“不行。”

“關掉!”

謝堯萬分無奈,隻能再一次關上鏡頭。

然後他低聲地問魚在藻,“曹老師不允許拍攝,今天的時間可就白白浪費了。”

望著正在交流的友光正一和曹君成,魚在藻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謝堯的目光,不知為何落在了抱膝蹲在牆角的馮彥身上。此刻的他,因為老師的寬容和大度,更加地抬不起頭來。

在陶唐介紹下,曹君成大度地邀請友光正一參觀他的作品。

去的是學校的漆器陳列室。

一件件流光溢彩的犀皮漆器展現在世人麵前。

友光正一看得非常入神,而原本態度頗為傲慢的井上清也變得神色肅然,忍不住湊近了,仔細去欣賞作品。

謝堯的攝像機一刻不停地轉動著。

魚在藻把陶唐拽到角落,用的是商量的口氣,“剛才馮彥那段故事……”

陶唐毫不猶豫,“不能播。”

魚在藻眼珠子一轉,立刻擼起袖子,讓陶唐看自己身上的紅疹,可憐兮兮地說,“你看,都撓破皮啦!我這樣努力就是為了拍好綜藝,你這也不讓拍,那也不讓拍,我今天晚上要交素材的啊!”

陶唐看著魚在藻,心頓時軟了。

魚在藻再接再厲,“陶唐!”

但他還是搖頭,“已經決定的事,不要再瞎琢磨。”

魚在藻萬分失望。

陶唐走進漆器陳列室,卻又回過頭來,“先吃藥,五分鍾後進來。”

魚在藻的臉比鍋底還黑,陶唐卻微微翹起嘴角。

五分鍾後,魚在藻如約走入漆器陳列室。

友光正一正親手打開自己的漆器作品。

魚在藻驚訝。

謝堯低聲說話,“陶唐說服了友光先生,讓我們拍攝他帶來的漆器作品。”

魚在藻轉過視線,陶唐正襟危坐,看也沒有看她一眼。但是魚在藻知道,這是他的讓步。

在井上清的示意下,工作人員拉起遮光窗簾,室內變得一片漆黑,井上清點燃燭火。

友光正一一層層打開了布巾,當那件漆器徹底展露人前的時候,眾人都不由自主睜大了眼睛。

在幽暗而搖曳的燭光中,出現了一件完美無瑕的漆器作品,精美絕倫的螺鈿鑲嵌與金蒔繪畫工藝,展露出日本漆器藝術獨具特色的孤寒之美,令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目光。

正是在燭光之下,世人才能看到漆器光澤溫潤的外表,以及它的厚重、神秘與高雅。

端詳良久,曹君成笑了起來,“友光先生,我知道你真正要尋找的漆器在哪兒。”

*

兜兜轉轉,一行人又去了曲氏漆器工作室。

走廊內,曲福看到友光正一過來,扭頭就想走,卻被曹君成拉了回來。

曲福麵現無奈,“你這是幹什麼?”

曹君成笑容滿滿,“友光先生從日本來到中國,是想一睹中國最好的漆器作品,你明明有,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家失望而歸。”

曲福挑起眉,“藝術沒有高低之別,這是你我的共識。非要比個高下,你拿自己的作品去比不就完了?”

曹君成眯起眼笑,“我也想要見識一下,你口中所說的,天下第一的漆器嘛!”

友光正一鄭重地向曲福行禮。

兩人一起使力,把曲福最後的退路也堵上了。

看到這個局麵,魚在藻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角,她有預感,一定會拍到很棒的畫麵。

工作室內,曲福將一隻精致的剔黑漆器匣子放在桌上。

曹君成品評價,“古樸大氣,雕功一流,確是精品,但要說天下第一,隻怕還差得遠吧!”

曲福沒好氣地瞪了老朋友一眼,之後他沉聲道,“《長物誌》中曾經提及,曆代雕刻精妙者,以宋為貴。其中妙處,在於刀法圓熟,藏鋒不露,所刻山水人物皆自成畫卷,遠勝後世的元明清三代作品。他認為宋代漆器妙在刀法,對以金銀為胎的說法嗤之以鼻。但事實上,以金為胎底的宋代漆器,雕刻難度更上一籌,其最終的成品之美,也絕非世人可以想象。”

陶唐若有所思,“您是說,您複原了以黃金作為胎底的宋代宮廷漆器?”

翻譯簡單解釋,友光正一的眼睛放出光來,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木匣,下意識坐直了身軀。

曲福不語,轉過頭看一眼高汶。

高汶立時站起身,歉意地說話,“對不起,這件漆器作品是不會向外展示的。”

謝堯露出震驚之色,“又不讓拍?”

高汶很客氣,“非常抱歉,請你們出去吧!”

室內,曲福的手伸向了那件匣子,傳說中的漆器即將露出真容。

但下一刻,魚在藻和謝堯眼睜睜看著大門在他們麵前關上。

謝堯歎氣,“完了。”

魚在藻湊上去,竭力從緊閉的門扉往裏看。

謝堯絕望地關上攝像機。

魚在藻回過頭,“你幹什麼!”

“什麼都拍不到啊!”

魚在藻指著大門,“那就拍下這扇緊閉的門。拒絕拍攝是他們的態度,探究原因是我們的工作。關門背後的理由,不就是我們一直在追求的故事性嗎?”

謝堯怔住,想一想,他打開了攝像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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