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迦瑩不耐煩，“我看見了。莊伊伊以常駐嘉賓的身份，徹底取代主持人萬思華，引導每期出現的明星……”
魚在藻抬起頭，意味深長地說，“所以嘍。”
舒容一臉茫然，袁迦瑩卻變了臉色。
走廊裏，穆宗沄麵色憤怒，“我去找顧時雍！”
汪希寧一臉無所謂，“是我主動提出來的。”
穆宗沄也是無語，“他們隻是讓你改變主持風格，真的有那麼難嗎？”
汪希寧淡定，“電視台需要莊伊伊的人氣和熱度，觀眾需要新鮮感和話題度。用明星嘉賓取代主持人，是最簡單快捷的辦法。更何況，我有屬於自己的舞台……”
穆宗沄微眯起眼，“我一直聽說有高端文化訪談節目出高價挖你，原來那消息是真的。”
汪希寧微笑，“《早安，故宮》對我來說是個回歸事業的跳板，節目組開始需要的也不過是我背後的人脈資源，互惠互利而已，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穆宗沄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眼神很受傷。
汪希寧從心裏歎了口氣，狠下心腸，預備離開。
擦身而過的瞬間，穆宗沄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這是你的真心話？”
汪希寧想也不想抽回了手，戴上墨鏡就走了。
穆宗沄神情複雜地目送她遠去。
大辦公室裏，眾人悄悄圍觀了這一幕。
舒容不可思議，“汪姐會離開節目？為什麼？她對節目的貢獻那麼大！”
魚在藻冷靜地分析，“前期她的離婚新聞與高調複出都可以為節目造勢，可現在的節目需要更多熱度與爆點。”
袁迦瑩也有自己的看法，“莊伊伊的主持風格，生活化、接地氣，她善於造梗，頻頻上到熱搜，在年輕的觀眾群體中極受歡迎。汪姐正好相反，主持風格偏正統，與娛樂化的綜藝格格不入。”
謝堯猛烈地咳嗽一聲，袁迦瑩立刻住了口。
穆宗沄剛剛進來，掃了他們一眼，他黑著臉、一言不發地走了。
謝堯無語，“都叫你們閉嘴了。”
袁迦瑩不服氣，“閉上嘴就能改變現實嗎？”
謝堯攤一攤手，“那你預備怎麼辦？”
袁迦瑩下定決心，快步向顧時雍辦公室走去。
舒容合什祈禱，“拜托拜托，一定要成功！”
看著天真的舒容，謝堯不看好地搖了搖頭。
魚在藻是絕緣體，情緒完全不受影響，轉過頭，她繼續看《故宮之美》。明星們跟著根雕師滿山野轉悠，一個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師傅千辛萬苦采集到一根上乘原料，一明星捧著樹根竟然手舞足蹈起來。
一檔文化綜藝拍出了真人秀的趣味性，魚在藻原本隨意抵住麵頰
的筆，因為看得太入神，不知不覺在臉上畫出了圈。
ceo辦公室內。
袁迦瑩與顧時雍理論，“節目創建初期，汪姐為我們建立人脈，打出品牌，現在說換就換，真的要這麼絕情？”
顧時雍平靜回答，“我給過她機會，是她自己拒絕了，而我必須向投資商交代。”
袁迦瑩皺起眉，“汪希寧是團隊的重要一員，就這樣離開很打擊士氣，如果收視率下降，可以慢慢想辦法，我們可以……”
顧時雍冷酷地看她，“你以為隻是汪希寧一個人的問題？”
袁迦瑩一愣。
顧時雍輕描淡寫，“必要的時候，攝影，編導，導演，隻要對收視率無益，我會全部換掉。”
袁迦瑩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時雍。
顧時雍淡定，“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付最高的薪酬，就是要最棒的團隊，如果不能滿足要求，自然要拎包走人。是什麼給了你我是慈善家的錯覺？”
袁迦瑩辯解，“我承認收視率非常重要，但至少不該忘記我們做節目的初衷。顧時雍，我們到底為什麼聚在一起，你還記得嗎？”
顧時雍低頭看文件，“不忘初心這種話，說給觀眾聽就好了。我的初衷就是為了盈利，往前的路從來隻有一條，一味徘徊不前，自然會被時代淘汰，節目是這樣，人也不會例外。好了，你出去吧。”
袁迦瑩大受打擊，失望地看一眼顧時雍，她轉身就走。
*
深夜，顧時雍開車到魚在藻樓下，猶豫片刻，還是給她打了電話。
但是遲遲未等到回音，他掛了電話，正要開車離開，突然一張雪白的臉直接懟到車窗上，嚇了他一大跳。
魚在藻露出燦爛的笑臉，用力地向他揮揮手。
“去打真人CS。”
“好。”
顧時雍正要找個地方泄泄火氣。
驅車去到一家真人CS俱樂部，買好門票，換裝入內。
雙方隊友都在掩體後安頓完畢，有一位己方隊友頻繁更換位置，一時操作不慎，意外暴露魚在藻的點位，引起了敵方的包抄。
魚在藻想也不想擊中了偷襲的敵人，回頭給那位興奮過度的隊友一槍拐。
四眼一下子撲在了掩體上，委屈地哭唧唧。
顧時雍繃了半天的臉沒能繼續繃住，“撲哧”一聲笑了。
下一刻，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他。顧時雍馬上舉起一隻手示弱，魚在藻才麵無表情地移開槍口。
顧時雍忍不住，“好認真呢。”
魚在藻冷哼一聲。
對戰開始。
在投入戰鬥時，顧時雍是有策略的。
他會指揮隊友如何布陣、衝鋒和隱藏，但是魚在藻單打獨鬥，從來不理顧時雍的指揮，總是一個人衝在前麵。
一盤激烈的戰役下來，她一個人幹掉十餘個敵手。有隊友上去搶功，她連隊友都幹掉，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好在打贏了。
兩人換回衣服出來。
顧時雍搖起了頭，“以後不會有人願意跟你一塊兒組隊。”
魚在藻訝異，“今天組隊了，誰？我？”
顧時雍皺眉看他，“真是一點團隊精神都沒有。”
魚在藻嗬嗬，“怎麼你有這種東西嗎？”
顧時雍感覺她話裏有話，狐疑地瞥她一眼。隨後他轉開話題，“肚子餓了，去吃飯嗎？”
魚在藻突然站住，她的視線的方向，是一家網紅串串店。
顧時雍馬上反對，“不行。”
他話音未落，魚在藻已經歡呼著跑過去。
穿著高級定製的休閑西服坐在串串店裏，周時雍明顯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時常有年輕人向他投來關注的目光，其中又以年輕女性居多。
顧時雍很不自在，“不能換個地方吃飯嗎？”
魚在藻的麵對擺了一大盆紅豔豔的串串，她吃得眉開眼笑，“那你自己換唄。”
顧時雍忍耐，就著冰粉吃紅糖糍粑，沒料想，竟是意外的美味。
魚在藻突然想起了什麼，抬起眼，“我請客。”
顧時雍哼了一聲，“你還挺大方。”
魚在藻笑眯起眼，“陶唐說你今天一定不開心，讓我請你吃飯。”
顧時雍心裏不是滋味，挑起眉，“知道我不開心，為什麼不安慰我？”
魚在藻不以為然，“不是你主動開掉汪姐的嗎？”
顧時雍噎了一下，極力辯解，“我要尊重平台和投資商的意見，汪希寧確實不再適應節目了。”
魚在藻嗬嗬，掰著手指與他講，“其實你比誰都清楚資本的運作規律，換掉主持人隻是第一步。第二步他們會更換製作團隊；第三步推翻文物、技藝、故事的內容鏈；第四步邀請流量明星；第五步開發文物周邊；第六步拚命植入廣告……一步一步，以達到追求商業利潤最大化的目標。你看著，很快節目就會變成《come on，小錢錢》。”
看顧時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繼續往下講，“文化和商業，我們很艱難才能保持平衡，但它終究會被打破，這是時代趨勢。但是時代是什麼，我們為什麼要順應它？所有人都在順應，學來學去還不是千篇一律。我就喜歡特立獨行，就喜歡做藝術品，專心挽留即將逝去的美麗，泛娛樂化的綜藝讓別人去做不好嗎，又不是什麼商品都得進大賣場。”
顧時雍震動，旋即露出狐疑的表情。
趁著空檔，魚在藻低下頭，掃一眼袖邊的紙條，沒想到顧時雍反應很快，一把握住她的手，扯出了紙條。
掃一眼，他冷哼著說，“我就知道，是陶唐寫給你的吧。”
魚在藻笑嘻嘻，“還沒說完呢，大到國家、城市、建築，小到非遺、節目、文化產品，都要保留濃厚的中國文化特色，因為這裏是全宇宙、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中國，我們不能讓《早安，故宮》成為第二個《故宮之美》。”
顧時雍看著她，“這是他的看法，那你的看法呢？”
“世界上還有我順應不了的時代嗎？我們可以用觀眾喜歡的方式……”
魚在藻伸出一隻手，五指猛然握緊，“把他們騙進來，至於宣傳什麼，還不是我，哦不，是我們說了算。”
“這叫適當引導。”
“反正，隻要陷阱挖得深，不怕觀眾不掉坑啊！”
顧時雍環顧四周，“噓！”
魚在藻“哦”了一聲，繼續吃串串。
顧時雍認真看她一會兒，終於笑了，“你從前也沒少挖坑啊！”
魚在藻眨巴著眼睛，“說明挖得還不夠深嘛！”
顧時雍越看她越覺得可愛，不自覺笑容更深，突然上前把人拉起來，“走吧！”
魚在藻“哎哎”地掙紮，“我還沒吃完！”
顧時雍直接將人拉走，“不是你說要堅持自我的麼？我就是不喜歡被人圍觀，快走！”
魚在藻掙脫他，溜回來又拿了兩串，才追了上去。
第二天的會議室。
穆宗沄直接將辭職信推了出去。
顧時雍掃一眼，不動聲色。
汪希寧不可思議地看著穆宗沄，“你怎麼還這麼……”
穆宗沄麵無表情，“天真，不成熟，我都替你說完了，我做這個行當，保留點理想是壞事嗎？”
袁迦瑩欲言又止，看一眼顧時雍，最終沒有開口。
魚在藻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無聊地在桌上點點點。
顧時雍笑了笑，“汪姐，我已經和平台、投資商溝通過了。《早安，故宮》有大批穩定的受眾，憑借良好口碑得到各方的支持，一旦我們學習泛娛樂化的網綜，將會流失大量的原有觀眾，更重要的是，始終支持我們的故宮也會有意見。所以，我們不換製作團隊，更不換主持。我誠摯地挽留你，希望你能留下來。”
眾人都是一愣。
汪希寧非常感動，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不過顧時雍拿起穆宗沄的辭職信，“至於穆導的辭職信，我就……”
穆宗沄劈手搶過，還翻他一個大白眼。
魚在藻抬起眼，“煽情戲演完了嗎？我們可以進入正題了吧，關於這期的新主題……”
顧時雍看一眼阿迅，對方迅速打開電腦，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三星堆太陽輪。
魚在藻看了一眼，“哪個品牌的方向盤？”
袁迦瑩無語，“別開玩笑，這是三星堆太陽輪，青銅器，應該有三千多年的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