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在藻腦袋歪來歪去，最後堅持，“它就像個方向盤。”
阿迅點開下一張，“雲紋銅五柱器。”
魚在藻脫口而出，“香爐。”
謝堯“撲哧”一聲笑了，“這是網紅古董西周路由器。”
看袁迦瑩麵色不善，他連忙擺手，“別這麼看我，這是廣大人民群眾說的。”
一張又一張故宮收藏的青銅器照片出現在屏幕上。
汪希寧意味深長地說，“青銅是國之重器，你選了個很不好做的主題。”
顧時雍矜持地笑，“我選了個他們不敢做也做不好的主題！”
*
確定了主題，下一步就要去故宮搜集素材。
故宮甬道。
兩波製作組的人員狹路相逢。
穆宗沄理都不理，吩咐眾人，“都快點，別磨蹭。”
解荃冷笑一聲，向後招呼，“走走走。”
兩幫人互不搭理，擦肩而過。
莊伊伊原本和Mike低聲用英文交流心得，一發現陶唐，立刻向他走了過來，“好久不見。哦，魚小姐也在啊。”
魚在藻比劃了一下，“我這麼大的人，就換來一句你也在啊，莊小姐，你是不是要去眼科看看！”
對於她的出格的話語，莊伊伊絲毫不放在心上，神色恬淡，“多謝你的好意。”
然後她看向陶唐，“還沒向你介紹，這位是Mike。”
之後她轉英文，“Mike，這位是《早安，故宮》聘請的文物專家陶唐先生。”
Mike笑容矜持，“我看過《早安，故宮》，製作方的誠意有餘，可惜了……”
魚在藻立刻問，“可惜什麼？”
Mike笑笑，沒有往下說。
眼看魚在藻要發作，陶唐及時止住話頭，“謝謝你的意見，失陪。”
魚在藻哼出一聲，不過她終究沒有反抗，乖乖地被陶唐拉走。
擦肩而過時，她用鋒利的眼神剜了一道Mike，明明是豔陽高照，Mike莫名心頭一跳。
“莊，你說得對，這是一群不專業的人，他們的不及格的作品，根本經不住時間的考驗。”他說。
莊伊伊微笑，“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Mike仿佛不經意地握住莊伊伊的手，頗具暗示意味地細細撫摸著，“我的意見是，你在節目中不要太拘謹，徹底放下大明星的架子，勇敢地讓觀眾看到真實的你。”
莊伊伊抽回手，淡淡一笑。
Mike又故作輕鬆地攬住她的腰，“別生氣，我說這話也不是針對你一個人。其他明星嘉賓也是一樣啊，爬個山都要化妝師隨時跟上補妝，時時刻刻關注個人形象，那樣是做不好娛樂綜藝的。”
莊伊伊聽出言外之意，不由得微微皺眉。
陶唐一行，去了故宮的青銅器館。
他向眾人介紹其中的重要作品。
穆宗沄比了個OK的手勢，劇組進入短暫的休息調整。
魚在藻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弦紋盉，這件青銅器腦門上還頂著個傾斜的管狀流，造型非常奇特。
陶唐悄悄走過去，在她耳畔低聲地問，“在幹什麼？”
魚在藻當即學那隻弦紋盉擺出了一個滑稽的造型，“你說它在幹嘛呢？”
陶唐被她逗笑了，引來旁人側目，他正色，“這裏是青銅器館，要莊重點。”
魚在藻馬上恢複原樣，“就因為青銅莊嚴的特性，這個主題才一延再延嘛。”
陶唐點一點照片，“你正在看的這隻弦紋盉是商代早期青銅作品，鍛造水平並不高。過來，我為你介紹更有趣的青銅器。”
陶唐帶著魚在藻參觀，“中國的青銅器有五千餘年的曆史，雖然不是世界上最早的青銅起源地，但因為高超的製作工藝和審美價值，在世界青銅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夏商周時期，青銅開始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實用器，製造工藝也漸漸攀上頂峰，出現無數令人震撼的青銅作品，這一時期又被稱為“青銅時代”。譬如鼎的發展，你看。它原來是煮肉與貯存肉的炊器，後有禹鑄九鼎的傳說，漸漸成為國家與權力的象征……”
對於這種正統的介紹，魚在藻沒有半點興趣。
趁陶唐轉身的機會，她溜得遠了。
陶唐又好氣又好笑，而魚在藻又在某個奇形怪狀的青銅器麵前站住了。
穆宗沄在邊上搖頭，“陶教授，你不用跟她講那麼多，什麼審美價值藝術價值，她根本不感興趣！”
陶唐歎息，“我想現在的年輕人也不會對青銅器感興趣吧。”
穆宗沄笑了，“你不也是年輕人嘛？”
那邊，魚在藻學一隻鼎上羊的表情，遠遠地向陶唐豎起羊角。
陶唐和穆宗沄隻有苦笑。
之後，節目組拍攝文物專家修複青銅器的過程。
魚在藻百無聊賴地坐著，跟某個造型奇特的青銅器大眼瞪小眼，“再看，你再看！”
陶唐偶爾回頭看她一眼，她立馬正襟危坐。
回去公司。
魚在藻翻閱青銅器的資料，越翻越煩躁。
舒容探頭看她，“你不接陶教授的電話，他打給我，讓我轉告你，別忘了你們約好的，要一塊兒去中國國家博物館，那裏也有很多值得一看的青銅器。”
魚在藻大叫一聲，“救命啊，我不想看，我一點也不想看啊！”
舒容被她逗笑了，捧著一堆資料起身，“我順路給迦瑩送一份資料，你要好好工作哦。”
魚在藻像是一灘爛泥，趴在了桌子上。
顧時雍踱步過來，語氣裏俱是嫌棄，“是誰自吹自擂，說自己適應一切時代。怎麼？命題作文就不會做嗎？”
魚在藻有氣無力地“嗯”一聲，“就是不想做，各種不想做！”
顧時雍掃了阿迅一眼。
阿迅麵露難色，但他架不住BOSS的眼神威脅，隻能鼓起勇氣，抱著ipad上前一步。
他聲音極小，“魚編導，你可不要怪我，是老板吩咐我做的……”
顧時雍冷色道，“你有完沒完？”
阿迅立刻直起腰，大聲地朗讀，“這期真的好無聊，導演是江郎才盡了嗎？”
然後他壓低聲音解釋，“少部分觀眾分不清編導和導演都該幹什麼活兒……”
顧時雍朝著魚在藻，“你沒聽錯，就是在罵你。繼續。”
阿迅推了推眼鏡，繼續往下念，“這叫什麼綜藝，采訪的都是老古董，思維僵化又落後，難怪過時了。”
“實名推薦《故宮之美》，很下飯，好好笑。”
“主要是編劇的問題，前兩期還挺有新意，越來越水越來越爛，編劇是死了嗎？”
“嘩眾取寵的導演，生硬的小劇場，尬聊的主持人。”
“舉著文化綜藝的牌子，想娛樂又放不下架子，說深刻不行，說消遣不夠，遲早藥丸。”
“跟《故宮之美》根本比不了，完完全全不好笑！”
……
阿迅還在念，魚在藻卻拍案而起，劈手奪過文件，三兩下撕了個稀巴爛。
然後她重重地哼一聲，抬腳就走。
阿迅遲疑，“顧總，這刺激是不是有點大？”
顧時雍哼一聲，敲一敲電腦，“來不及念完的，打印出來貼到她電腦上，尊重觀眾意見才能有所進步嘛！”
阿迅忍不住擦一記冷汗。
午餐時間。
袁迦瑩和汪希寧一邊用餐一邊討論工作，舒容坐在一旁喝飲料休息。
汪希寧翻過幾張國內著名銅器工藝製作大師的資料，其中有鑄造了新雷峰塔的“中國當代銅建築之父”朱炳仁。
她說，“朱先生設計了新雷峰塔和杭州靈隱銅殿，談銅建築你是繞不開他的。但如果講宣德爐複原的話，更有利於發揮情景劇場的優勢，而情景劇場是我們收視率最高的環節。”
袁迦瑩皺起眉，“說來說去還是娛樂性環節能確保收視率。按照第一版的拍攝計劃，隻局限於故宮的青銅器，應該是不夠的。”
她拿出馬踏飛燕、越王劍、秦始皇陵銅馬車、四羊方尊、大克鼎等照片，“我打算帶A組去探訪其他博物館的青銅器藏品，看能不能挖掘出好的故事。”
汪希寧點頭，“AB兩組抓緊時間分頭行動，魚在藻要是在的話就好了，方便一起討論。”
說魚在藻，魚在藻居然就在了。
前一個卡位，她樂哉哉地探出頭來，“Hi。”
再一看。
椰汁、蘋果汁、梨汁、西瓜汁、芒果汁，青梅酒、紅酒、白酒……各色飲品堆滿了她那張桌子。
每一杯，她都是微微抿一口。
其他人看得瞠目結舌。
魚在藻介紹，“我十二歲的時候，喝過一種飲品，能讓我瞬間迸發靈感。不過到底是什麼，我已經忘了。”
袁迦瑩無語，”你記性可真好。”
舒容在邊上看，端起蘋果醋想嚐一口，魚在藻搶過去一飲而盡，然後抽起牙，“好酸！”
汪希寧遞紙，“你還好嗎？”
魚在藻眼前一亮，“臉紅了嗎？”
舒容點頭，遞過去一麵鏡子，魚在藻一看，自己的臉上果然升起兩片紅雲。
她馬上抱起剩餘的半瓶蘋果醋，一仰脖子，咕嘟嘟全部喝完。
這一回，她的臉上不光升騰起燦爛的雲霞，眼前也開始冒金星。
袁迦瑩吃驚地看，“蘋果醋也能喝醉？你這是什麼奇葩體質。”
魚在藻微醺地，將手指擺在唇邊，“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過來過來！”
三個人都湊上去，等著聽她說話，誰知魚在藻快活地大喊一聲，“我不告訴你們！哈哈哈哈哈！”
袁迦瑩氣得暴走，抬起手就要掐魚在藻，卻被汪希寧和舒容聯手按住。
魚在藻還在哈哈大笑，然而帥不過三秒，好像慢動作一般，她仰著頭緩緩倒下。
愕然的眼光，所有人的動作……戛然而止。
下一秒，魚在藻的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這段沉寂。
汪希寧拿起來看，發現上頭有16通穆宗沄的未接電話。沒等她按下接聽鍵，手機鈴聲停了。
然後，袁迦瑩的手機響了。
“穆導，找魚在藻？”
迎著袁迦瑩的求援的目光，汪希寧接過手機，幹脆利落地說，“半小時後到！”
掛斷電話，她看一眼魚在藻，命令道，“把她弄醒。”
袁迦瑩馬上倒了一杯水預備潑醒她。
誰知魚在藻猛然從地上坐了起來，眼神清明地瞪住她，把袁迦瑩嚇了一大跳。
再看魚在藻，她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一本正經地說，“打擾了，再見。”
她轉身走路，腿腳軟軟的，扭出麵條一樣抖動的步伐。
“小魚，我送你去！”
舒容抓起手機和包包追了上去。
袁迦瑩端著水杯，怔怔無語地站在原地。汪希寧則頭痛地掩住麵孔，“問題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