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青銅兵器都像是受到了鼓舞，開始跟著唱。
魚在藻聽得頭暈，手指放到唇邊，“噓！噓！噓噓噓噓！不要吵！”
陶唐和謝堯很快又走進來，發現魚在藻一個人神經兮兮地揮舞著手臂。
二人麵麵相覷。
回去公司。
根據魚在藻的創意，顧時雍組織人馬，按著劇本，給青銅器們配上了特效。
剪輯台上，魚在藻翻來覆去地看著。
陶唐從外麵進來，關心地問，“過敏好了嗎？”
魚在藻隨口“嗯”了一聲，眼睛都沒離開畫麵。
陶唐評價，“挺有意思。”
魚在藻轉過頭來，“僅僅是有意思，那是遠遠不夠的。你知道《故宮之美》欄目組這期的拍攝內容嗎？”
“故宮裏的節日？”
“為了拍民俗複原，他們的攝製組走了大半個中國，采訪了許多有神奇傳說的古老村寨。”
陶唐笑了。
魚在藻歪頭看他，“你笑什麼？”
陶唐挑一挑眉，“Mike居然能讓你產生危機感？這也難怪，傳統節日，二十四節氣，神話傳說，可看性、娛樂性很高，單從選題來看就牢牢占了上風。”
魚在藻的眼睛回到畫麵上，迅速剪輯掉拖遝的部分，“我的風格是承認差距，然後……幹掉他！”
陶唐突然暫停了她的剪輯機器。
“不是要找靈感嗎，走吧。”
他拉起魚在藻就走。
他們去的是音樂學院，民樂團正在排練。
進到裏麵，魚在藻感到渾身不自在，立刻就要退出去，“我不聽音樂會。”
陶唐笑了，拉起她的手，走進了長長的音樂大教室。
民樂團在排演一首剛剛複原的古樂，他們使用的樂器都是魚在藻從未見過的中華傳統古樂器。
“上次你不是邀請過民族樂團來表演嗎？”
“對，可是和他們用的樂器不太一樣。”
“這回咱們不講樂，隻論禮。世人皆知中國是禮樂之邦，實際上三千年前，我們的禮樂文化已形成豐富完整的體係。周人將十八種用於演奏宮廷雅樂的樂器，分為“匏、土、革、木、石、金，絲與竹”這八種材質，他們認為八音俱全，才能達到天人合一。”
莊嚴肅穆而又渾厚圓潤的鍾聲響起，魚在藻不自覺地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牢牢鎖定那組青銅編鍾。
陶唐意味深長，“就是編鍾！”
正好排練結束，青年學生們紛紛離開，指揮和陶唐打了個招呼，將他們留在了舞台上。
魚在藻站在編鍾麵前，有些無措。
陶唐握住她的手，輕輕敲擊了一枚甬鍾，“聽音色。”
接著，他在同一枚鍾上又敲了第二下，卻是不同的樂音。原來在每一枚鍾上，都可以發出兩個標準樂音。
魚在藻意外。
陶唐一枚鍾、一枚鍾這樣敲過去，向魚在藻演示了何為十二平均律的標準樂音。
他繼續介紹，“湖北博物院收藏的曾侯乙編鍾一鍾雙音，十二律齊備，它的出土讓我們突然發現，原來早在2400年前中國已有七聲音階的出現。關於這一點，明太祖九世孫朱載堉比後人更有洞察力，是他正式提出了“十二平均律”。後來他的理論被帶到西方，成為現代鋼琴理論的基礎。”
魚在藻擰起眉，“曾侯乙編鍾我是聽過的，朱載堉是誰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陶唐點頭，“現在你知道了，今後還得讓更多人知道。我希望，你們可以讓所有中國人回憶起，我們的禮樂文化曆史悠久、底蘊深厚，這裏有一流的音樂家，更有世界第一的樂器。”
魚在藻詫異，“世界第一的樂器？編鍾嗎？”
陶唐不語，用麵前的編鍾，敲了一首非常簡單的小星星。
魚在藻忍不住笑了。
陶唐回頭看她，微笑，“還有一個地方可以了解銅器，我想帶你去看。”
魚在藻突然想起，“叫上攝影師！”
他們去了銅器製作工作室，觀看從設計，雕刻模型，翻製矽膠外模，注蠟，整形，直至銅器完成的過程。
謝堯一直跟著拍。
之後他們去了太廟，那裏的遊客很少。
謝堯一路跟著他們，漸漸對氣勢宏偉的太廟有了興趣，他走走停停，拍下照片。
終於，他們站到了太廟收藏的中華和鍾麵前。
這真是個龐然大物，魚在藻和謝堯都被震住了。
“曾侯乙編鍾遠在湖北，不能馬上讓你看到。這是中華和鍾，當初是仿造曾侯乙編鍾設計完成。它高38米、寬21米，重達17噸，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雙音編鍾。”
謝堯喃喃自語，“真是壯觀。一個人是沒辦法演奏的吧？”
陶唐搖搖頭。
謝堯感歎，“這麼高大，演奏時是怎樣的場景，我真是無法想象。不過……這兩年國樂是有所複興，但總的看來，仍是西樂占據了上風。就說這編鍾的演奏我聽過，文化景點蒙蒙遊客可以，根本不適合現代演出啊！”
陶唐挑眉，“誰說編鍾隻能演奏中國雅樂？”
謝堯意外地挑起眉。
陶唐又是反問，“又是誰說，編鍾隻能和民樂團配合？”
謝堯撓撓頭，“你總不能讓編鍾去配西洋樂吧！”
陶唐笑了，“有何不可？”
魚在藻的靈感被點燃了。
回去公司，她拿出了創意方案。經過討論，獲得全員的通過，之後整個製作團隊都行動了起來。
袁迦瑩迅速搜索國內能夠做大型演出的民樂團，讓助理聯係各大民樂團確認時間。
助理挨個電話，再逐條劃去已有演出任務的樂團。
舒容在做大和韶音演奏時民樂團的服飾造型等前期籌備。
魚在藻整理中華雅樂複原和各地祭祀的視頻資料。
牆壁上貼滿了采風的照片，汪希寧、穆宗沄和謝堯正在遴選拍攝場地。穆宗沄否決了謝堯提出的一個又一個采過風的地點。
謝堯正著急，汪希寧拿起了太廟廣場的照片，仔細端詳，然後將它推了出去。
顧時雍到達會議室，眾人也都抱著資料進來，開始逐條敲定時間地點樂團服飾妝容。
時鍾轉過一圈又一圈，全部的拍攝計劃確認完畢。
顧時雍將方案一推，站起身來，“就這樣吧！”
精疲力盡的眾人正欲散會，汪希寧笑，“大家辛苦了，我請大家吃飯。”
吃貨們歡呼起來，“汪姐威武。”
*
寬鬆的心情隻持續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上午，所有人都麵色凝重，魚在藻匆匆趕到辦公室，“出了什麼事？”
阿迅回答，“剛得到消息，《故宮之美》也要拍中和韶樂。”
魚在藻聽得皺眉，“他們不是在拍民俗嗎，為什麼突然對雅樂感興趣？”
袁迦瑩黑著臉說，“中和韶樂本來就是宮廷雅樂，他們複原故宮年俗時說要在皇宮裏演奏，理由都光明正大。”
謝堯跟著說，“哪兒有這麼簡單！昨天我們聯係的嘉德樂團也婉言謝絕了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