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媛的堅持,最終給他們的愛情,帶來了春天。媛的父母,為了寶貝女兒,動用關係,將他留在大學,並在他畢業半年後,決定為他與媛,舉辦盛大的婚禮。他沒有告訴媛,在他們家鄉,喜宴,是一定要在男方家舉辦的,否則,必將招來親戚朋友的嘲笑,認為父母沒有能耐,連自己的兒子都留不住。他的父母,也曾一次次無比憧憬地,談起他的喜宴。但他還是隱瞞了這個秘密,他知道對於媛的父母,喜宴是他們一種變相的交際手段,他們骨子裏的驕傲,是絕對不允許他們女兒的婚禮,在破敗的山村裏舉行,遭人恥笑的。
他的父母,不知何時,學會了沉默。對於這次婚宴,他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托人捎話給他,說一定會坐火車趕去參加他的婚禮。但他還是不放心,甚至睡覺時,都夢見父母在喜宴上,每說一句話,都招來外人的哄笑。他為此曾小心翼翼地打電話給父母,暗示他們到時一定記得不要隨便說話,以便惹得嶽父嶽母生氣。
喜宴終於來了。他在父母邁進豪華賓館的時候,便紅了臉。盡管穿了簇新的衣服,但他們的神態與舉止,卻是與周圍的一切,如此地不和諧。他隻將父母安排到飯桌前坐下,便隨了嶽父嶽母,去接待那些身份顯赫的客人。忙碌的間隙,他偶爾瞥見父母,在角落裏孤單地坐著,像是兩個他極力想要擺脫掉,卻還是躲閃不及的鄉下親戚。這是他們兒子的婚禮,但卻是與他們沒有絲毫的關係。甚至,在最終開席時,因為漲紅了臉的父親,始終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上得了台麵的話,一旁的導師,代表父母作了發言。他依了繁縟的禮節,一桌桌地敬酒,但那心,卻是在周圍人意味深長的注視裏,碎掉了。
他在父母走後許久,還無法洗清烙在身上的難堪的印痕。半年後,他回家,去小姨家閑坐,聊起他的那場喜宴,小姨突然說,知道麼,你的婚禮,給你父母留下了那麼深的疤痕,他們從來都不願在人前,提起你這個留在大城市且富貴起來的兒子。你不願意他們去看望你,不願意他們給你打電話,不願意他們在你的嶽父嶽母麵前露麵,甚至是說話;可是,你不知道,他們也同樣不願意讓人知道,他們曾有過這樣一個忘記了自己根基的兒子……
他一直以為,父母是自己筆挺的西裝上,難堪的一片菜汁,卻是沒有想到,原來自己也是父母身上,一團尷尬的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