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向導漢斯·布傑克(1 / 2)

傍晚,我在雷克雅未克海濱短途走了會兒,很早就回來躺在木板鋪成的大床上,呼呼大睡了。

醒來的時候,我聽見叔父正在隔壁房間裏滔滔不絕地說著話。我立即起身,趕緊去他那裏。

他正在用丹麥語和一個身強力壯的高個子談話。這位高大的小夥子看來力大無窮,他那雙夢幻似的藍眼睛深陷在他那碩大無朋、相當老實的臉龐上,看來很聰明。他一頭長發,即使在英國也會被看成是紅棕色的,披在強健的肩膀上。這個當地人動作靈巧,但很少擺動胳膊,像那種不懂得或不願采用手勢語言的人一樣。他身上的一切都顯示出性格的沉靜和穩健,但他並不懶惰。人們會感到,他無求於任何人,隻幹力所能及的工作。他的哲學是在這個世界上,既不驚奇也不憂慮地生活著。

他身上的一切都顯示出性格的沉靜和穩健,但他並不懶惰。

從這個冰島人聽我叔父那一長篇充滿感情色彩的廢話時的態度,我突然發覺這個人性格的細小特點。他雙臂交叉地站著,當我叔父指手畫腳時,他也一動不動;如果他的意見與其相反,他的頭就自左朝右地搖著;如果他的看法與其一樣,他的頭就略微向前低著,但這種情況很少見,因而他的長發不怎麼動。他是這樣節省每一個動作,幾乎到了吝嗇的程度。

當然,看到此人,我絕不會想到他是個獵手。他這副樣子是嚇不跑獵物的,可是他又怎麼能捕獲它們呢?

當弗裏德裏克鬆先生告訴我,這個安靜的人隻是個絨鴨獵手時,我才恍然大悟。絨鴨這種鳥的絨毛是島上最大的財富。其實,這種絨毛該叫鴨絨,並無須花費什麼大動作就能捕到它。

初夏時節,美麗的雌絨鴨將它的窩做在狹窄海灣的岩石中,海岸邊這些海灣是很多的。做好窩以後,它便從腹部拔下柔軟細密的羽毛,鋪在窩裏。這時,獵人,或確切地說是商人,便立即把窩端走,而可憐的雌絨鴨隻好重新做窩。如此這般,隻要它還有羽毛,它就要一直做下去。當雌絨鴨變得光禿禿時,雄絨鴨就接著做窩。雄絨鴨的羽毛既粗又硬,沒有一點兒商業價值,獵人就不去端窩了,於是鴨窩得以幸存下來。雌絨鴨在窩裏生蛋,孵出小絨鴨來。到了第二年初夏,人們又如此地來收獲鴨絨。

由於絨鴨不在那些峻峭的岩石上做窩,而選擇在那些伸向海中的低而平坦的岩石上做窩,所以獵人們不用費勁就能收集到鴨絨。這可是不用播種、不用管理、隻要收獲就行的一種農業活動。

這個嚴肅、冷漠、鎮靜的人名叫漢斯·布傑克,他是弗裏德裏克鬆先生介紹來的,將作為我們的向導。他的舉止態度和我叔父簡直可以說是大相徑庭。

但是他倆一談就妥,誰也不計較價錢,任何一項交易也沒有像這樣容易談妥的了。

達成的協議是,漢斯要將我們帶到斯奈弗半島的南部海岸、火山腳下的斯達畢村莊。他估計要走二十二裏陸路,我叔父計劃兩天內到達那裏。

可是當叔父得知丹麥的一裏要比我們的裏長四倍,而又沒有別的路可走時,他不得不重新考慮,計劃走上七八天了。

我們共有四匹馬,叔父和我各騎一匹,兩匹用來馱行李。漢斯按照他的習慣步行,他非常熟悉這一海岸地區,答應帶我們走最近的一條路。

他和我叔父定的協議並不是將我們帶到斯達畢村莊就算完結,在我叔父進行科學考察的整個時期,他都得聽從吩咐。酬勞是每星期三塊當地錢(約值十六法郎九十八生丁)。不過,他要明言約定,每筆錢必須在每星期六晚上支付,這是他履行協議的Sine qua non(1)的條件。

我們定於6月16日出發。我叔父想把定金付給獵人,可是他隻用一個詞就拒絕了。

“艾夫特。”他說。

“以後。”我叔父翻譯給我聽。

雙方說定以後,漢斯就走了。

“挺好的人,”我叔父叫道,“可是他一點兒也料不到,將來留給他扮演的將是多麼出色的角色。”

“那麼說,他陪我們一直……”

“是的,阿克塞爾,一直到地心。”

離出發的時間還有四十八小時,但是讓我感到十分遺憾的是,這些時間都得花在準備工作上。我們動足腦筋要把每件東西都用最合適的方式裝好。儀器放在這一邊,武器放在那一邊,工具放在這個包裏,書籍放在那個包裏,一共分成四大組。

儀器包括:

一、一支度數高達一百五十攝氏度的溫度計,這個度數依我看來,既太高又太低。說它太高,是因為如果環境溫度上升到這個極限,我們就被燒熟烤焦了;倘若用來測量高熱的水源或其他熔化物質,這一溫度極限又太低了。

二、一隻測量壓縮空氣氣壓的壓力計,用來測量高於海麵大氣壓力的壓力。因為我們到地底下時,越往下走,大氣壓力就越大,普通的氣壓計是不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