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兆銘:“更為嚴重的是,他們把留學生會館變成了戰場,每天都有幾百名留學生聚集在會館內,互相爭辯,張貼討伐對方的檄文,以冀勸人附和自己的意見。再這樣發展下去,我看就要拳腳相向了!”
朱執信取出一張報紙:“這裏有一段文字可做注腳:‘愁雲匝地,百鬼環伺,群魔椰榆,外人之冷嘲熱罵,幾於不可以人,而各方麵之刺激,更非筆所彈述。”,他放下報紙,“雖說力主罷課回國者多為湖廣、江浙之同學,但他們也不能汙蔑我們廣東籍的留學生賣國啊!”
廖仲愷登著眉頭,深沉地說:“我看這次留學生爭辯的結果,已經造成剛剛成立的中國同盟會內部發生了對立。”
與會者聽後愕然。
廖仲愷:“為此,我們必須向宋教仁、秋瑾等同盟會的骨幹講明,《取締規則》縱出於最惡之動機,吾人自可運動打消之,退學歸國為下策。”
朱執信:“還要嚴肅地向他們指出,同盟會機關報《民報》始發第二期,若一哄歸國,無異為根本之動搖,使仇者快意。”
胡漢民:“同時,還要鄭重地向他們說明,相率歸國即行革命,尤屬幼稚之見!”
汪兆銘搖了搖頭:“我看他們是不會聽的!”
東京大林海灣外 日
秋瑾獨立於懸崖峭壁之巔,俯瞰波濤洶湧的大海,任憑海風吹亂了她的發絲,獨自聽著海浪拍岸的濤聲。
秋瑾百感交集,含淚吟詠:“畫工須畫雲中龍,為人須為人中雄。豪傑羞伍草木腐,懷抱豈為常人同?”
藍天、大海,回響著這首七言絕句。
陳天華拿著一張報紙快步走來,看著秋瑾滿麵的淚痕,槍然地問道:“秋瑾大姐,你為何落淚?”
秋瑾:“我隔著大海默默地對祖國說:光複之事,不可一日緩,而男子之死於謀光複者,則自唐才常以後,若沈茸、史堅如、吳褪諸君子,不乏其人,而女子則無聞焉,亦吾女界之羞也!”
陳天華:“對此,你有何打算呢?”
秋瑾:“願與諸君交勉之!”
陳天華激動地握住秋瑾的雙手:“我願做一名繼唐才常、吳拋的後死者,並以此與你交勉之!”
秋瑾:“很好!”她望著表情肅穆的陳天華,“天華君,你找我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陳天華沉重地:“是的!大姐,你應該知道日本、俄國在我國東北發動的日俄戰爭吧?”
秋瑾:“知道!自去年日本艦隊在旅順口對俄國海軍發動突然襲擊始,兩個強盜國家就把我國東北變成了戰場,打了一年多的時間。”
陳天華:“據外電報道,僅沈陽一戰,俄國投人兵力三十三萬,日本投人二十七萬,結果,俄軍傷亡八萬九千人槍,日軍死傷七萬一千官兵。另外,還有數萬無辜的中國難民也死在了日俄的槍炮下。”
秋瑾:“更為可氣的是,慈禧太後還命令張作霖,對日、俄兩個強盜國家在我國大地L開戰保持中立。請問,天理何在啊!”
陳天華:“結果,在《樸茨茅斯和約》簽訂之後,俄國將我國的旅大租借地、長春至大連的鐵路轉讓給了日本!”
秋瑾仰天怒吼:“天啊!這就是靠賣國圖存、無情鎮壓中國老百姓的滿清王朝……天華,我們何以解救任人宰割的祖國和人民呢?”
陳天華:“這正是我最為痛苦的啊!大姐,我多麼渴望振臂一呼,讓中國的老百姓拿起土槍、梭鏢,去推翻這無恥的滿清政府,趕走所有盤踞在神州大地上的洋毛子!”
秋瑾:“天華,你說得好啊!”
陳天華沸騰的熱血漸漸平靜下來,低聲問道:“大姐,你認識一個叫胡道南的留學生嗎?”
秋瑾:“認識!他是我們浙江的留學生。”
陳天華:“就是這個胡道南,他每天必去東京新宿,看罷藝妓的表演,遂又徹夜縹妓。更令人發指者,用錢買假文憑。”他說罷將手中的報紙遞上,“你看吧!今天的《朝日新聞》等報紙以頭版刊出,低毀中國留學生‘放縱卑劣’,其輕我不遺餘地矣!”
秋瑾接過報紙很快看完:“我這就去找他!”遂大步走去。
陳天華望海興歎:“我堂堂炎黃子孫,豈容樓人汙蔑為‘放縱卑劣……”
高檔的溫泉浴室 內 夜
這是男女共浴的溫泉包間: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浴池,溫泉流水發出“嘩嘩”的響聲,熱氣縷縷在空中盤繞。
仲清、胡道南赤身裸體地靠在溫泉池邊,微眯著雙眼,任由兩個日本陪浴的半裸少女搓洗。
仲清挑逗地:“胡道南同學,當年唐明皇、楊貴妃在華清池共浴溫泉,會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啊?”
胡道南:“我等隻有靠大詩人白居易的想象了!”
仲清:“但是,我們從白居易的詩中可知,詩人並無與女人同浴溫泉的經曆喲!”
胡道南:“仲大人的判斷是正確的,因為白居易在詩中並未寫出唐明皇、楊貴妃共浴溫泉的內心感覺。”
仲清:“今天的胡道南同學就不一樣了,不僅有和日本女郎共浴溫泉的親身經曆,而且還有嘛……中國男人都在想而不能為的那種特殊的感覺。”
胡道南:“令我不解的是,男女同浴是日本的傳統,可他們的記者卻以此大做文章,搞得我在同學中抬不起頭來。”
仲清:“這就是我請你來洗溫泉浴的目的。”
胡道南一怔:“請仲大人示諭!”
仲清:“一,日本政府應我大清國的要求,原本想通過男女之事,搞垮那些反叛朝廷的留學生,沒想到卻上演了一出大水衝了龍王廟的戲劇來。為此,我代表駐日公使向你通告,不要放在心上。”
胡道南:“是!”
仲清:“二,我代表駐日公使告訴你,反叛朝廷是沒有好下場的!隻要你為朝廷盡忠,是不會有虧吃的。”
胡道南:“謝仲大人的提醒,我一定和那些反叛朝廷的逆黨分子一刀兩斷!”
仲清笑了:“不!你還要和他們―尤其是和留在東京的陳天華、宋教仁、秋瑾這些人物交朋友。”
胡道南愕然地:“為什麼?”
仲清:“要把他們的核心秘密搞到手。”
胡道南:“我懂了,請仲大人放心!”
仲清:“從這個月開始,駐日公使館每月為你提供兩個月的活動經費。如有需要,隨時可以申請。”
胡道南:“謝仲大人!”
仲清起身站在水中,指著池邊兩間房屋笑著說:“道南同學,溫泉浴不可洗得過長,你我該進行下一個節目了!”
胡道南受寵若驚地:“是!是……”
東京 留學生會館庭院外 日
這是一座不大的院落,牆上、門上和柱子上貼滿了相互攻擊的所謂檄文,很多留學生在用心地看著,有的還小聲地交換著各自的看法。
胡道南擠在留學生中間,留意每個人的態度和表現。
這時,一個白麵書生抓住一個身材魁偉的留學生大聲質問:“你為什麼把我貼的反對回國的檄文撕掉?”
身材魁偉的留學生一把將白麵書生推開,嚴厲地質問:“你怎麼知道是我撕的?”
“有人向我揭發你!”
“誰?是哪個小奸細幹的?”
“這……這……”
“這可是個大是大非的問題!”他伸出左手抓住這個白麵書生,舉起右拳在他的麵前晃了兩晃,“快說出來,我一定要當眾好好地教訓這個小奸細,讓他知道我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胡道南走到跟前,強行分開兩個爭吵的留學生,皮笑肉不笑地說:“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可是祖宗留下來的傳統。”
身強力壯的留學生不屑地:“閣下可是專幹那些動手不動口的事喲!”他說罷轉身離去。
周圍的留學生發出一陣譏笑聲。
胡道南尷尬地搖了搖頭。
這時,秋瑾急匆匆地走來,嚴肅地問道:“胡道南同學!你還認識我日巴?”
胡道南馬上變臉,不無蔑視地:“你是我浙江的同鄉,又是留學生中間出了名的鑒湖女俠,我豈敢不認識喲!”
秋瑾:“認識就好,我正要找你這個同鄉呢!”
胡道南一怔:“什麼?你要找我……”
秋瑾:“對!我們走吧。”
一座公園外 日
深秋的風聲呼呼作響,樹葉像葬禮上的紙錢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地上。
秋瑾、胡道南駐足湖邊,緘默不語。
秋瑾取出那張《朝日新聞》:“你讀過這張報紙吧?”
胡道南接過報紙一看,邊撕邊說:“我早就看過了!”最後把撕碎的報紙擲在湖中。
秋瑾震愕地:“你怎麼會這樣做?”
胡道南:“有什麼不對的嗎?說到文憑造假,自古至今,尤其是那些當皇帝、做總統的,有哪一個沒有造過假?就說自稱帝師的康有為吧,連他招搖過市的所謂‘衣帶詔’,都是他精心編造的,你說世上還有多少是真的呢?”
秋瑾氣憤之極:“你……竟然是這樣一個人,難怪日本報紙罵你放縱卑劣!”
胡道南大聲狂笑:“請問古今中外有哪一個人不是在放縱卑劣?為什麼宋朝的皇帝逛妓院被傳為美談?又為什麼乾隆爺下江南叫‘遊龍戲鳳’?而我胡道南跑妓院就被罵作是放縱卑劣?”
秋瑾全身哆嗦著責罵:“胡道南!你……你不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你是一個死人!”
胡道南無恥地:“你秋瑾是個正派的活女人嗎?那你為什麼不遵守三從四德?你不僅要求和丈夫離婚,而且還跑到異國他鄉來丟我們浙江女人的臉?”
秋瑾怒不可遏,重重地打了胡道南一記耳光,大聲罵了一句:“你這個死人,快給我滾!”
胡道南用手摸了摸被打的臉,轉身離去了。
秋瑾望著胡道南的背影淌下了憤慨的淚水。
東京大森海灣外 日
初冬的海風勁吹,海浪排空,卷起千堆雪。
陳天華獨自立於懸崖峭壁之巔,陷人蒼茫的回憶中。
孫中山的畫外音:“中國曆朝曆代的起義,或曰農民造反,均是先有幾個智者登高一呼,沒吃沒穿的平民百姓就應者萬千,很快就建立起以陳勝、吳廣,劉邦,朱元璋等為代表的領袖們的威信,接著,大家就一心一意地跟著這些領袖與腐朽的封建王朝作戰,直至取得勝利……但是,我們這些推翻帝製、創建共和的革命者呢?大部都是自認為的先知先覺、大智大勇者,因此遇事各有見解,難以統一,怎麼辦呢?要以大局為重!”
陳天華的畫外音:“中山先生啊,你真的把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先知先覺看透了喲……鄙人心痛日人罵我們‘放縱卑劣’之言,欲我同胞時時勿忘此語,力除此四字,而做此四字之反麵,堅忍奉公,力學愛國。恐同胞之不見聽而或忘之,故以身投東海,為諸君之紀念。諸君而念及鄙人也,則毋忘鄙人今日所言……”
陳天華沉吟片時,縱身跳人波濤洶湧的東海。
無詞大合唱衝天而起,同時映出:
陳天華從波浪滔天的東海中漸漸升起,並送出沉痛的畫外音:“瓜分豆剖逼人來,同種沉淪劇可哀。太息神州今去矣,勸君猛省莫科卜牙回。”
隨之,陳天華的詩作化做混聲大合唱。
隨之疊印陳天華的革命事跡。
定格疊印字幕:
第五集終
作者注:
據史記載,陳天華蹈海在先,留學生分裂在後。為了戲劇發展的需要,作者有意而為,敬請史學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