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感城郊外夜
遠天隱隱傳來零星的槍炮聲。
袁世凱駐足湖邊,任朔風吹拂,似在思忖什麼。
袁克定沿著小路走來,觀察四周的警戒狀況。
袁世凱警惕地轉過身來,問道:“克定,吳祿貞謀反的情況搞清楚了嗎?”
袁克定:“搞清楚了!吳祿貞為湖北人,在留學日本期間與孫中山、梁啟超等時相往來。不久以前,他利用各種手段撈到了父親的嫡係新軍第六鎮統製之職。接著,他又以‘煙癮甚重,行同盜賊’為名,將父親一手培養起來的協統周符麟撤職。”
袁世凱:“很好!據悉周符麟現在湖北新軍中供職,你代表我秘密會他,請他攜帶一筆巨款悄然北上,收買吳祿貞的衛隊長馬步周,完成刺吳之後,就說我袁某人有重賞!”
袁克定:“是!”
袁世凱:“記住:一,去掉隱患,殺一傲百;二,為我人主北京造勢。”
袁克定:“是!”
這時,通信參謀快步走到:“報告!海軍提督薩鎮冰發來急電:鑒於身體不適,自行引退,離開艦隊去上海治病。”
袁世凱一怔:“薩提督行前作何安排?”
通信參謀:“他行前指定巡洋艦‘海籌號’管帶黃鍾瑛為艦隊隊長,代行指揮。”
袁世凱一揮右手:“知道了!”
通信參謀轉身大步走去。
袁世凱在湖邊快速踱步不語。
袁克定:“父親,據來自上海的消息,為配合陳其美在滬率領商團、學生、敢死隊及部分軍警舉事,駐防吳淞的‘策電號’艦率先起義了。據說,停泊在黃浦江上的‘建安號’等八艘艦艇也準備起義。”
袁世凱:“這正是我最為擔心的啊!”
袁克定:“那我們怎麼辦呢?”
袁世凱:“曆來海軍自成係統,我無能為力。換句話說,希望或失望全都係於黃鍾瑛的身上了!”
長江巡洋艦“海籌號”甲板上外晨
黃鍾瑛站在“海籌號”甲板上,望著隨江風抖動的龍旗。
有頃,何渭生快步跑到近前,驚喜萬分地:“報告!‘海容號’、‘海深號’兩艘巡洋艦宣布起義,把龍旗扯下,投進滾滾東去的大江之中,隨即又升起象征起義的白旗!”
黃鍾瑛興奮地:“好!立即吹哨集合。”
何渭生掏出哨子,拚力地吹響。
有頃,幾十名身穿海軍服裝的官兵在船頭集合完畢。
黃鍾瑛站在隊前,嚴肅地說道:“弟兄們!十多年以來,我親身經曆了北洋艦隊一敗黃海海戰,再敗威海保衛戰,苦心經營多年的北洋水師、南洋水師被一個小小的日本海軍打垮了!幾十艘艦艇沉沒在大海之中,無數的海軍先烈葬身於海疆……這到底是為什麼呢?你們都知道軍中有一句大俗話,叫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如果我們的皇上、滿朝文武大臣都熊了呢?那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就全都熊了,你們說對不對啊?”
“對!”
黃鍾瑛:“你們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一切聽從艦長的指揮!”
黃鍾瑛激動地:“好!為了我們的祖國富強,也為了我們的父老兄弟幸福,我們要調轉炮口,向腐朽無能的滿清政府開炮!”
“同意!”
黃鍾瑛:“下邊,我宣布:把‘海籌號’巡洋艦上的龍旗扯下,扔進長江之中!”
何渭生等海軍官兵迅速降下龍旗,拋向長江之中。
特寫:龍旗隨著長江的波濤漸漸地沉人江中。
黃鍾瑛:“我宣布:在我們‘海籌號’巡洋艦上,高高地升起象征起義的白旗―!”
何渭生等海軍官兵把一麵白旗升起,隨著江風飄揚。
全體官兵高呼:“我們起義了!我們起義了……”
黃鍾瑛:“何渭生!立即把‘海籌’、‘海容’、‘海深’三艘巡洋艦起義的消息電告黎元洪都督、黃興總司令!”
何渭生:“是!”
黃鍾瑛:“同時,向各國通訊社發布消息,讓在海外的孫中山先生知道我們起義了!”
漢陽龜山 外傍晚
漢水東岸的漢口響著零星的槍聲,大火後的殘垣斷壁依然冒著縷縷的濃煙。
漢水西岸的漢陽龜山沐浴在如血的殘陽中。
黃興、李書城、熊秉坤等艱難地登上龜山,拿著單筒望遠鏡巡視漢陽保衛戰的陣地。
李書城:“黃總司令,我們的腳下就是有名的龜山,在武昌、漢口、漢陽三個城市中地勢最高。從純軍事觀點看,占領漢陽,即可控製武漢三鎮。”
熊秉坤指著漢陽說道:“漢陽有名的鐵廠在那個地方,盛產‘漢陽造’的兵工廠在那裏。就這個意義上講,漢陽的得失對湖北戰爭的全局關係甚大。”
黃興微微地點了點頭:“熊秉坤同誌,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漢陽西邊的地形,險要之處是四山一橋,務必派重兵防守。”
熊秉坤:“對!”他取出一紙文稿,“這是我鄭重寫給您的一份上書,請黃總司令參閱。”
黃興接過這份上書:“我一定認真研究。”他收好熊秉坤的上書,又沉重地問道:“李參謀部長,在即將爆發的漢陽保衛戰中,我們還有哪些不利的地方呢?”
李書城:“主要是沒有能攻善戰的軍隊。原駐守漢陽的革命軍是宋錫全部的第一協。也就是在我們撤出漢口的前夕,他率所部分別搭乘四艘小火輪、六十餘隻舶板渡過長江,向湖南撤退,使漢陽處於無人防守的空虛狀態。”
黃興:“這是為什麼呢?”
熊秉坤:“黃總司令有所不知,在武昌的革命軍乃至於湖北軍政府的軍務部中,是以孫武等原共進會的成員占優勢;在漢口、漢陽的革命軍中是以原文學社為骨幹。這反映出這兩大革命組織間的矛盾。”
黃興嚴肅地:“這是權力之爭的表現!從現在起,我們必須鏟除這種狹隘的本位主義!”
這時,一個參謀氣喘籲籲地爬上龜山:“黃總司令,宋教仁先生已經到達總司令部,說有要事相告。”
黃興:“知道了!”他轉身對李書城說道,“為保衛漢陽,湘軍第一協協統王隆中率部近日趕到漢陽,你要安排好他們的起住;另外,湘軍第二協協統甘興典率部徒手趕到武昌,你要為他們配備好‘漢陽造’,然後再開到漢陽來!”
李書城:“是!”
黃興:“經過各方偵察之後,我們再研究漢陽保衛戰的作戰方案。”
李書城:“是!”
黃興大步走下龜山。
漢陽總司令部 內夜
宋教仁指著作戰地圖講道:“繼黃鍾瑛率艦隊起義之後,駐泊上海的清海軍‘南深號’等多艘艦艇起義,並支持革命軍攻下江南製造局,救出了陳其美同誌。”
黃興:“這太好了!”
宋教仁:“繼浙江光複,舉湯壽潛為都督後,滬軍都督府成立,舉陳其美為都督。”
黃興疑惑地:“浙江為什麼舉湯壽潛為都督呢?難道他們不知道嗎?這個湯壽潛是殺害秋瑾的劊子手啊!”
宋教仁:“江浙商人多,立憲派占優勢,就像江蘇推舉程德全為都督一樣,浙江也要推出他們的代理人湯壽潛。”
黃興沉吟片時:“為緩解武漢三鎮的壓力,或曰從旁側應即將開始的武昌保衛戰,你應當立即乘船東下,遵照中山先生的指示,請陳其美組織江浙聯軍,會攻南京。”
宋教仁:“英雄所見略同!我這就乘船東下,策動南京起義!”他說罷大步走去。
黃興踱步走到窗前,眺望漢陽。前立一片漆黑,似見不到一絲光明。
蔣翎武走進:“黃總司令,黎都督電告,明晨過江來,說有重要大事麵商。”
黃興轉過身來,微微地點了點頭:“明天,你陪同我見黎都督。”
漢陽琴台外晨
黃興、黎元洪、蔣詡武緩緩踱步、交談。
黎元洪深沉地:“自漢口失守之後,袁世凱前後兩次派人送來招安信,勸我歸順朝廷,全都被我堅拒。對此,你有何評說?”
黃興:“我認為袁世凱所為,意在招撫偵探。黎都督是從敵人營壘中反正過來的,他們想通過對你的招撫,借以偵探我等的動向。”
黎元洪:“有道理。”
黃興:“為此,我應以戰時總司令的身份複函袁世凱。”
黎元洪:“目的呢?”
黃興笑了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簡之,隻要他袁世凱站到革命軍一邊,我們就可以擁戴他做中國的拿破侖、華盛頓。”
黎元洪:“好!棋高一招。”
蔣詡武:“袁某人在攻下漢口之後,為什麼要休兵呢?”
黎元洪:“我也在思索這個問題。如果說袁在東山再起之前按兵不動,是借革命的力量壓迫朝廷求他出山,那麼時下,他出山之後一舉攻下漢口,又為何不乘勝拿下漢陽呢?”
黃興:“以我之見,他還是要靜觀天下大勢,逼迫清朝政府把權力移交給他袁某人。”
這時,通信官手持電文走到跟前:“報告!袁世凱設計把吳祿貞殺害於石家莊火車上。”
黎元洪大驚,自語地:“完了,完了……”
黃興茫然地:“什麼完了?”
蔣詡武:“武昌首義勝利之後,我們派胡鄂公攜款北上,策動吳祿貞、張紹曾舉事,會攻北京,逼迫滿清政府交權。”
黃興哨歎地:“天意!這樣一來,袁世凱就毫無顧忌地乘車北上奪權了!”他沉吟片時,“自然,他到達北京之後,也一定會下令攻打漢陽的!”
黎元洪:“是啊,陽夏之戰的第二階段指日可待了!”
孝感袁世凱的指揮部 內夜
袁世凱躺在竹椅上,微眯著雙眼在聽袁克定彙報。
袁克定捧著一紙來信,非常得意地念道:“……明公之才能,高出興等萬萬,以拿破侖、華盛頓之資格,出而建拿破侖、華盛頓之事功,直搗黃龍,滅此虜而朝食,非但湘、鄂人民戴明公為拿破侖、華盛頓,即南北各省當亦無有不拱手聽命者……”
袁世凱生氣地:“停,停!”
袁克定愕然:“父親,您這是怎麼了?”
袁世凱:“有什麼值得你這樣高興的?”他一把奪過黃興的來信,“看!黃興說得是何等的清楚?‘漢口為我軍所有之日,行商坐賈,百貨流通,及賊軍進攻不克,縱火焚燒,百餘萬生命,數萬萬財產,均成灰燼……興思才原有高低之分,起義斷無先後之別。”他用力將信擲於地上,“懂了吧?黃興如此吹捧我,是讓我起義,跟著他們走!”
袁克定:“是!”
袁世凱:“還有哪些讓我高興的消息?”
袁克定:“吳祿貞被刺之後,他們又割下他的首級送往北京。”
袁世凱微微地搖了搖頭:“在這節骨眼上,似不妥。”
袁克定一怔:“為什麼?”
袁世凱生氣地:“你們全都不懂政治!”
袁克定:“是!趙秉鈞大人發來密電,告之汪精衛、黃複生等政治犯已經釋放。”
袁世凱站起身來,命令地:“你立即乘車北上,把汪精衛、楊度留在北京,等候我的接見。”
袁克定:“是!關於廣東繼雲南獨立之後,胡漢民又繼蔡愕出任廣東都督,還報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