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集〕(3 / 3)

孫中山抱著黃興禁不住地又淌下淚來。

徐宗漢抽泣了,急忙轉過身去。

宮崎寅藏難以控製自己的感情,淚水潛然而下。

孫中山的下榻處 內 日

孫中山佇立窗前,癡然地望著窗外盛開的櫻花。

有頃,宋靄齡穿著人時的著裝,提著一隻小巧玲瓏的手提包走進,多情地叫了一聲:“先生!”

孫中山轉過身來一怔,問道:“有什麼事嗎?”

宋靄齡:“我是來向先生告辭的。”

孫中山一驚:“為什麼要離開我?”

宋靄齡:“我熱戀了,不久就要結婚。”

孫中山失落地:“你……你為什麼要結婚呢?”

宋靄齡:“俗語說得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

孫中山:“那你為什麼不能留下來……繼續給我當英文秘書呢?”

宋靄齡冷靜地:“先生,您有錢嗎?這幾年以來,都是我父親代您給我付薪水的。”

孫中山痛苦地:“是,是!”

宋靄齡:“可我現在熱戀的情人呢,他是孔老夫子的後裔,是山西出了名的有錢人,同時也是留學美國的高材生。”

孫中山:“我認識他嗎?”

宋靄齡:“現在還不認識,不過他也是先生的崇拜者。”

孫中山:“叫什麼名字?”

宋靄齡:“孔祥熙!”

孫中山自語地:“孔樣熙……看來,我還得重新找一個英文秘書了!”

宋耀如走進:“不用了,我來給你當英文秘書。”

孫中山:“不行!你有腎病,不適合做秘書工作。”

宋耀如:“沒關係,過些天,我的二女兒慶齡就大學畢業了,如果她願意,我就讓她來給你當英文秘書。”

孫中山:“好!好……”

宋耀如取出一信:“這是我上任後收到的第一封信,是你我的老朋友章士釗、蘇曼殊寫給你的。”

孫中山一怔:“是不是這個蘇和尚又沒錢了?”

宋耀如:“不!蘇曼殊說,他給朋友畫了兩幅中國畫,人家給了他一些錢,他說要請你吃法式大餐。”

孫中山高興地:“好!我一定如約赴宴。”

一家臨海的法式餐廳 內 日

法式餐廳包間內,牆上掛著印象派的油畫複製品,舊式留聲機傳出印象派作曲家拉威爾的名曲《包萊羅》的樂聲。

一桌法式大菜,每人麵前擺著一份法式大蝦。

蘇曼殊一手拿刀,一手拿叉,低著頭十分香甜地吃著。

孫中山、章士釗對吃似沒興趣,二人滔滔不絕地交談。

章士釗取出一本刊物:“為了探討中國革命向何處去,我和陳仲甫、蘇曼殊辦了一本刊物《甲寅》。”

蘇曼殊:“不對!是你章行嚴拿錢辦的,我和仲甫是給你打工的。”

孫中山:“拿錢的也好,打工的也好,隻要能把同誌們從二次革命的失敗中喚醒,就好!”

章士釗:“很難啊!就說陳仲甫吧,他原是安徽都督柏文蔚的秘書長,二次革命失敗之後逃到了日本,情緒很灰,寫了一篇《愛國心與自覺心》,登在這期《甲寅》上。”他說罷遂將這本刊物送到孫中山的手中。

孫中山接過刊物:“我回去以後,要認真地研讀仲甫先生的這篇文章。”

蘇曼殊:“我看先生用不著去讀這篇文章。”

孫中山:“為什麼?”

蘇曼殊:“仲甫曾是教我寫詩、學習繪畫的啟蒙先生,談起宗教來也是頭頭是道,可他一接觸實際,竟然連佛教的輪回都不懂了!”

孫中山一怔:“和尚,這和佛教的輪回有什麼關係?”

蘇曼殊:“讓行嚴告訴你,我該吃法式大蝦了!”旋即又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章士釗:“蘇和尚說,九年前,大家為推翻滿清皇帝來到東京,成立了同盟會。僅僅用了六年,大清王朝就垮台了!現在,大家為打倒獨裁的袁世凱又來到了東京,孫先生又成立了中華革命黨,他說這就叫輪回。可仲甫先生並不同意蘇和尚的這種輪回觀。”

孫中山:“有意思!蘇和尚,我們在這次輪回中,需要幾年才能打倒獨裁的袁世凱?”

蘇曼殊:“袁搞獨裁,不出五年;袁當皇帝,立即垮台。”

孫中山興奮地:“好!借蘇和尚的吉言,這桌法式大菜算我請客。”

蘇曼殊:“真的?”

孫中山:“真的!”

蘇曼殊:“那你還得給陳仲甫買一份!”

孫中山:“為什麼?”

章士釗歎了口氣:“他呀,正在過著身無分文、全身都是虱子的日子!”

《甲寅》編輯部 內 日

這是一間編輯部兼臥室的房間,窗外是一個涼台,掛著兩件尚未曬幹的衣服。

陳獨秀披著一床棉被跪在榻榻米上,麵朝窗子,雙手捧讀一件文稿。

章士釗和提著一個料理盒的蘇曼殊走進編輯部來。

陳獨秀似乎沒有聽見,繼續捧讀手中的文稿。

蘇曼殊朝著章士釗使了個眼色,遂悄悄地走到陳獨秀的身後,驀地用力拉下披在陳獨秀身上的被子。

特寫:陳獨秀赤裸的上身。

陳獨秀依然一動不動:“蘇和尚!給我把被子披上。”

蘇曼殊:“這樣多好,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陳獨秀:“我不是出家人,需要被子取暖。”

蘇曼殊:“站起來,自己動手把被子披在自己的身上。”

陳獨秀:“好吧,等我看完這篇來稿再說。”

蘇曼殊:“我這裏有法式大蝦,你吃不吃?”

陳獨秀:“吃!”他騰地一下站起,赤條條地站在榻榻米上,伸手去奪蘇曼殊手中的料理盒。

蘇曼殊得意地笑個不停。

章士釗拿起被子披在陳獨秀的身上:“你呀,一聽說吃就什麼也不顧了!”

陳獨秀一邊抓起一隻法式大蝦往嘴裏放一邊說:“這就叫民以食為天!再說,你們二位請孫中山吃法式大菜去了,我的肚子還鬧革命呢!”

章士釗:“那也得穿上衣服啊!”

陳獨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中國逃出來的時候沒帶一件多餘的服裝!”他指著涼台上的衣服,“看!我穿了一個多月了,全都是虱子。趁著二位請孫中山吃飯,我就用開水燙了燙這身衣服。”

章士釗:“那也不能光著身子在編輯部裏看稿件啊!”

陳獨秀邊吃邊說:“一,自從猿變成人開始,誰都知道人身上的這點不是秘密的秘密;二,我收到了一篇敢於批評我的稿子。”

章士釗一怔:“誰有這樣大的膽量?”

陳獨秀:“一個叫李守常的作者,寫了一篇《厭世心與自覺心》,批評我寫的那篇《愛國心與自覺心》。”

章士釗:“寫得怎樣?”

陳獨秀:“尚未看完。”

蘇曼殊:“你有沒有孫中山先生的心胸啊?”

陳獨秀:“什麼心胸啊?”

蘇曼殊:“我站在佛的立場上預測了袁世凱的末日,他就反客為主,請我和行嚴先生吃了一餐法式大菜。”

章士釗:“你吃的這份法式大菜也是孫先生出的錢。”

陳獨秀:“你看我窮成這個樣子……”

蘇曼殊:“我把請孫先生省下來的錢給你!”

陳獨秀一揮右手:“那我就一定請批評我的李守常先生吃法式大菜!”

東京郊區小路外 日

章士釗與李守常走在小路上。

章士釗:“李守常同學,你在東京哪所大學讀書?”

李守常:“早稻田大學政治本科。”

章士釗:“你的本名就是李守常嗎?”

李守常:“不!叫李大釗。”

章士釗一怔:“李大釗……”他沉吟有頃,問道,“那你為什麼寫文章叫李守常呢?”

李大釗:“先生大名章士釗,我寫稿給您主編的《甲寅》,豈敢釗釗同名呢?”

章士釗恍然大悟,遂自語道:“沒想到你是如此尊重他人的學生。”他凝思片刻,“我的夫人看了你寫的文章,想請你做我們子女的政治教師,不知願意否?”

李大釗:“隻要你們夫婦不嫌我學識疏淺,貽誤公子的前程,我願意和他們一道研讀政治學。”

章士釗:“好!今天宴請你的是陳仲甫先生,也就是寫《愛國心與自覺心》的作者。你聽說過關於他的故事嗎?”

李大釗:“沒有!”

章士釗:“仲甫先生英雄氣概十足,難以容下不同的政見,為此常與友人爭短論長,對方生氣而去,他卻坦然處之。我擔心今天的相見,你們會爭得不歡而散,傷了和氣。”

李大釗:“謝謝您的提醒!”

還是那家臨海的法式餐廳 內 日

陳獨秀有些焦急地站在餐廳包間中。

章士釗引李大釗走進,笑著說:“仲甫,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

陳獨秀:“不用了!”遂主動地握住李大釗的手,“你就是李守常先生!”

李大釗有些木呐地點了點頭。

章士釗:“他叫李大釗。”

陳獨秀:“大釗先生,我到今天,才真正懂得了三人行必有我師的道理。由此還應引申出這樣一句話:為師者不在年高,而你,就是一位比我年少的師者。請上座!”

李大釗惶恐地:“獨秀先生過譽了!釗實不敢當。按照祖宗留下來的規矩,長者為上,二位請!”主動坐在末席。

章士釗:“這就是大釗先生!”遂主動坐下。

陳獨秀依然站著不動,說道:“我感謝你寫的那篇文章,使我丟棄了消極的情緒,代之而起的是樂觀主義精神。它使我茅塞頓開,猶如在茫然中又覓到了坦途。今天,我是特為求教而來的。”

李大釗:“獨秀先生,快坐下談。”

陳獨秀:“大釗先生的文章寫得好,我應當做一名敢於向真理投降的勇士。”他落座之後又說:“大釗先生,中華民族最恨什麼?我認為最恨皇帝。”

李大釗:“但中華民族又離不開皇帝,幾千年以來,他們打倒一個皇帝,又用雙手扶起另一個皇帝!”

陳獨秀:“這是為什麼呢?我認為在神州大地上多的是愚昧,少的是科學;多的是獨裁,少的是民主。想想看,幾千年來的封建統治,民主與科學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就是愚昧和獨裁了!”

李大釗:“因此,推倒了大清王朝,袁世凱又漸漸地從民主共和走向封建獨裁了!”

陳獨秀:“行嚴兄,更為好笑的是,竟然是一些當年高喊革命、推翻大清王朝的秀才們,現在又要把袁世凱推上皇帝的寶座!”

章士釗:“你們說得不無道理,如何才能遏製袁世凱稱帝呢?難道仰仗高喊幾句民主與科學的口號,袁世凱就不登上龍庭了?”

李大釗:“我不完全讚成行嚴先生的意見!如果四萬萬同胞都明白了民主與科學的重要性,就能從根本上杜絕帝製的思想。唯有如此,想當皇帝的人才會越來越少!”

陳獨秀:“大釗先生所言極是!我準備近日回國,針對袁世凱複辟稱帝的賣國行徑,高舉起科學與民主這兩麵大旗,引導四萬萬同胞去戰鬥!”

李大釗:“仲甫先生,不知您回國以後,準備開創一個怎樣提倡民主、科學的陣地呢?”

陳獨秀:“創辦一種新型的刊物,名字就叫《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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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