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集〕(1 / 3)

東京孫中山下榻處的院中 外晨

院中有兩棵櫻花樹,朝陽透過樹蓋的枝葉灑在大地上,別有一番情趣。

已經睡醒了的小鳥唱個不休,並在櫻花樹上跳躍、戲耍,脫落的櫻花像是花雨徐徐飄灑在地上。

孫中山手執寶劍,十分專心地起舞。

頃許,胡漢民引已過不惑之年的朱卓文走來,二人停在櫻花樹下觀賞孫中山舞劍。

孫中山舞劍結束了,很有套路地收好寶劍。

胡漢民、朱卓文情不自禁地鼓掌。

孫中山轉過身來:“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胡漢民:“剛到!孫先生,又是一夜沒有休息吧?”

孫中山:“睡不著啊!一方麵要趕寫中華革命黨的《革命方略》,另一方麵又要關注袁世凱想複辟當皇帝的動向。”

胡漢民:“這樣會把身體搞垮的!”

孫中山歎了口氣:“靄齡走了,她父親耀如兄腎病加劇,近期就要回上海休養,我嘛,隻有加班加點了!”

胡漢民:“我和仲愷商量了一下,把朱卓文同誌調來給你當英文翻譯。”

朱卓文:“我這個英文秘書除了做飯、洗衣不會以外,其他的事情都行。”

孫中山:“會下象棋嗎?”

朱卓文:“隻知道馬走日,象走田,炮打一溜煙。”

胡漢民:“想下棋了,找我。”

孫中山:“但是,你必須服從我的規矩―輸家不開口,贏家不能走。”

胡漢民搖搖頭:“我就怕你這條規矩!”

朱卓文:“這是為什麼呢?”

胡漢民:“你不知道,先生好強,不贏不準收棋走人;我有意輸給他吧,他還批評我下假棋,有悖人格。所以,經常是下到天亮還不讓走。”

朱卓文:“沒關係!到時你給我使個眼色,我就把袁世凱想當皇帝的消息告訴先生,他嘛……”

孫中山認真地:“棋可以不下,但有關袁世凱當皇帝的消息必須立報!”

朱卓文:“是!”

胡漢民取出一遝材料:“先生,這是有關袁世凱複辟當皇帝的內部材料。”

孫中山接過材料專心地閱讀起來。

胡漢民一把又將這些材料奪過來,指著屋門說道:“先回家吃早點,然後朱秘書與宋耀如先生辦理移交,到那時你再看這些材料。”

東京孫中山下榻處 內 日

孫中山坐在餐桌前,再次捧讀那些材料。

朱卓文坐在餐桌旁邊,一會兒看看胡漢民十分香甜地吃著日式早點,一會兒又為難地瞧瞧孫中山專心地看材料,他隻好用手捅了胡漢民一下,示意讓孫中山吃飯。

胡漢民沉吟片時:“孫先生,你是不是心疼早點錢啊?”

孫中山邊看邊說:“沒有啊!”

胡漢民:“那你不吃,叫我和朱秘書怎麼下著呢?”

孫中山:“可這些材料太重要了!”

朱卓文歎了口氣:“難怪同誌們說,孫先生的心裏啊,裝的都是推翻帝製這些大事。”

胡漢民:“這是因為孫先生是職業革命家,最喜歡革命!”

孫中山碎然火了:“誰說的?”

胡漢民:“我說的!”

孫中山:“瞎說!要不是四萬萬同胞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才不去革命呢!”他說罷拿起筷子吃早點。

朱卓文:“看來,孫先生最喜歡下象棋了?”

孫中山:“談不上!有時太累了,需要換換腦子,找人下盤棋。”

胡漢民:“對孫先生來說,下棋最多是一種愛好。”

朱卓文:“這樣說來,孫先生最喜歡與書為伴了!”

胡漢民:“有道理!我聽日本的一位朋友說,二次革命失敗以後,孫先生逃到了日本,海關發現孫先生帶了六個大皮箱,他們上報外務省,說裝的都是錢!”

孫中山:“胡扯!都是書。”

胡漢民:“對! 日本外務省請孫先生的日本朋友頭山滿核查,結果就像孫先生說的那樣,全都是書。”

孫中山悵然地:“書,是人長知識的階梯,也是尋求真理的鑰匙。讀書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它是人們的必須,但並不是人最喜愛的東西。”

朱卓文一怔:“那先生最喜歡什麼呢?”

孫中山槍然悵歎,轉眼一看:

宋耀如帶著宋慶齡走進室來。

孫中山驚得一怔,情不自禁地說:“這不是慶齡嗎?幾年不見,你完全長成一個楚楚動人的大姑娘了!”

宋慶齡認真地說:“不對!我很快就會變成像秋瑾那樣的女革命家!”

孫中山一怔:“真的?”

宋慶齡:“當然是真的了!您還記得吧,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您問我:你最討厭什麼?……”

孫中山:“你說欺騙!你打算如何參加革命呢?”

宋慶齡笑著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接替父親給孫叔叔當英文秘書。”

孫中山望著宋耀如:“查理!這……是真的嗎?”

宋耀如:“真的!逸仙,等吃完了早點,我就向慶齡移交秘書的工作。”

孫中山:“我吃完了,現在就去辦移交。”他說罷離開餐桌,帶著宋耀如、宋慶齡踩著樓梯走上樓去。

胡漢民、朱卓文相視一笑,遂又微微地點了點頭。

櫻花樹林 外晨

春風拂麵,吹開了滿山遍野的櫻花樹林。

一輪朝陽冉冉升起,濃抹著如海的櫻花。

宋慶齡輕輕地挽著孫中山漫步櫻花叢中,二人深情地交談著。

孫中山:“慶齡,你為什麼這樣癡迷於革命呢?”

宋慶齡:“您一定知道美國的華盛頓,他為了創建一個自由、平等的國家,願意獻出一切,乃至於生命。”

孫中山:“可是,我們中國不同於美國,華盛頓離開了權力的中心,後來者依然會沿著他開創的建國之路前進。可是我們的國家呢……”

宋慶齡:“您無私地把權力交給了袁世凱,還通過了約束權力的《臨時約法》,可他袁世凱呢,還是要製造各種借口要複辟,要當皇帝。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孫中山:“開始,我也不清楚,再加上各種力量的製衡,遂輕易地把政權交給了袁世凱。現在想來,結論隻有一個,那就是中國不是美國,中國就是中國。”

宋慶齡:“說到美國,我也糊塗了,袁世凱的美國顧問古德諾,為什麼也公開支持袁世凱當皇帝呢?”

孫中山:“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不也是這樣嗎?就說日本首相大限重信吧,他不也直言不諱地說,中國太落後了,國體隻能是君主立憲製,不能走民主共和的道路。”

宋慶齡:“這又是為什麼呢?就說自由的法蘭西帝國吧,為什麼還要和德國等發生歐戰呢?”

孫中山:“我隻能說,他們所倡導的自由、平等、博愛,對弱小的民族、國家而言,是說一套,做一套。”

宋慶齡:“您講得太對了!聽說時下的日本,要強迫我們中國接受亡國的二十一條,這就是最好的注解。”

孫中山:“所以,我們不僅要推翻帝製,而且還要反對歐美國家―尤其是日本把我國變成他們的殖民地。”

朱卓文拿著一本刊物快步走來,焦急地說:“先生,楊度終於忍耐不住了,寫了近兩萬字的《君憲救國論》,吹響了袁世凱複辟的序曲!”

孫中山接過刊物審視片時,十分沉重地自語:“複辟的序曲吹響了,袁世凱做皇帝的日子還遠嗎?”

中南海居仁堂 內 日

袁世凱站在一張紅木寫字台前,右手握著一支粗粗的毛筆,在墨海中飽蘸濃墨,在一張宣紙上淋漓酣暢地書寫:

曠代逸才

袁世凱寫罷擲筆,十分欣賞地審視片時,得意地笑了。

袁克定走進,駐足袁世凱的身後窺視,問道:“父親,在您的眼裏,誰可堪稱曠代逸才呢?”

袁世凱:“楊度!”

袁克定笑著呈上一本刊物:“您是不是看了他寫的這篇《君憲救國論》了?”

袁世凱接過刊物:“對!克定,你看這篇文章開宗明義寫道:‘如不廢共和,立君主,則強國無望,立憲無望。”

袁克定:“這幾句寫得更好!”他接過刊物念道:“總統一死,諸將爭取繼任,終必兵戎相見,角逐於中原,此聯彼抗,各不相下,海內鼎沸,不可終日。有野心之外國,乃乘此時縱橫於各派之間,挑撥擁戴以助其亂,於是愈益擾攘不可收拾。”

袁世凱:“這篇文章的結論寫得最好!”他奪過刊物念道:“實行君主,必須真立憲,萬勿再蹈清末假立憲之覆轍。”他把刊物丟在寫字台上,“時下的中國,有哪一位秀才能像楊度這樣吃透我的心思?”

袁克定:“沒有!”

袁世凱:“又有哪一個政治家能寫出這樣的文章?”

袁克定:“沒有!”

袁世凱:“因此,我決定送他一塊‘曠代逸才’的金匾,讓他自覺地再做下麵的文章。”

袁克定自語地:“讓他自覺地再做下麵的文章……”

袁世凱:“對!楊度有超人的慧根和悟性,他明白下麵的文章該怎麼去做。”

石附馬大街楊度公館門前外 日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楊度公館門前擠滿了看熱鬧的各界百姓。

楊度身著中式服裝,十分興奮地站在門前。

有頃,兩個總統府當差的衙役抬著一塊烏漆匾額,上書“曠代逸才”,上款寫的是“乙卯五月題贈哲子參政”;下款是“袁世凱”。旁邊蓋著兩方紅泥圖章,朱文為“慰廷”,白文為“項城袁氏”。

袁克定身著西服,神態嚴肅,就像當年護送聖旨的大太監那樣快步走來。

楊度見這場麵不知如何是好,跪也不是,站也不好,隻好立正向著“曠代逸才”匾額頻頻鞠躬。

袁克定朗聲喊道:“袁大總統題贈‘曠代逸才’匾額,請楊度參政接匾!”

楊度對著“曠代逸才”匾額深深三鞠躬,然後感激涕零地說道:“謝袁大總統賜恩!”

袁克定:“有何要我向大總統轉呈謝忱的嗎?”

楊度:“請代我轉察大總統,楊度改日親赴總統府,當麵再謝袁大總統賜恩!”

袁克定:“很好!請接賜匾。”

楊度雙手接過匾額,轉身走進公館大門。

袁克定一行跟進。

門外鑼鼓聲、鞭炮聲、百姓的笑聲響成一片。

總統府 內 日

袁世凱十分得意地叼著雪茄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捧讀一份婦匝天時報》。

袁克定引楊度走進:“父親,哲子前來謝賜匾之恩了!”

袁世凱笑了,看著有些拘束的楊度:“哲子,有什麼可謝的?你就是曠代逸才嘛,受之無愧!請坐!”

楊度:“謝座!”他坐定之後,十分客氣地說,“大總統,近來身體一定十分安康吧?”

袁世凱:“還好!不過,我們袁家祖上的男人沒有活過五十九歲的,我已經年滿五十七歲了!”

楊度:“祖上是祖上,大總統是大總統,更何況現在中外都在千呼萬喚大總統登極做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