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引
安馨偕了玉驄從滇北入川,欲到成都府刺殺藩台吳禮,報複血海深仇。途徑川邊金沙河下流白鹽井地方,得奇遇,逢到武當奇人宇文劍廬,宇文老人賞識玉驄人品武功,將外孫女黃素素許配,互交信物訂過婚之後,兩人重上征塵,不意到達防吉努迤西方山一柱峰,竟誤入黑店,兩人全被迎風倒藥酒迷倒。女匪騷紅生性淫蕩,見到玉驄英俊挺秀,起了邪念,立刻將玉驄擄到私設的窯洞中,想盡情領略溫柔風味。玉驄被毒酒麻醉,四肢軟癱,無力抵抗,隻有任其擺布,幸而玉驄根基堅厚,雖是處在蕩婦的懷抱中,心神仍一絲不亂,仍在細細推敲此後應付方法。
第一章
天魔洞裏的風光
安馨玉驄歇腳用飯的酒飯鋪,本是方山一柱峰一家有名的黑店,店主名叫甘什仔,綽號叫做長腳狼,是川南大盜飛天虎岑龍的門徒,武功已得峨眉玄門真傳,自從飛天虎奉了吳禮命,去滇南暗刺安馨,一去不返,失去蹤跡後,就投到防吉努匪首安山的門下,因他的武功高強,所以很得匪首安山倚重,派他在一柱峰下開設這家黑店。擄誘玉驄的苗婦,便是他的渾家,姓朋單名叫紅,因生性淫蕩凶狠,所以苗人都叫她騷紅,是岡吉努一帶出名女匪,武功比長腳狼還要精湛,所以她丈夫有幾分怕她。騷紅麵首甚多,有時遇見漂亮小夥之過路客人,縱不被甘什仔生剝了,也叫騷紅擄到自己秘室窯洞內,享受肉欲去,直到折磨得他死去方休,這座窯洞,她自己題名叫做天魔洞。
當時安馨、玉驄兩人,雙雙被那個麵黃肌瘦的苗子,用迎麵倒藥酒放倒,原本一齊打入內屠房洗剝了,作人肉包吃的,幸虧騷紅見了玉驄,英挺絕俗的風姿,竟至失魂落魄,湊巧那時丈夫甘什仔不在店裏,她更毫不顧忌,立時便將玉驄擄到自己住房,玉驄隨帶的行囊,也一同提走。她將玉驄放到床上,藏過他的行囊,就用解藥給玉驄服下。哪知玉驄剛剛醒轉,長腳狼甘什仔回到酒樓,得知她將一個幼年崽子擄回家去,長腳狼就趕到渾家房裏來,當麵問她為什麼留這幼崽!騷紅主意早已打定,硬說是自己娘家侄兒,甘什仔雖明知她的話待考,但也不敢說什麼,猛然想到內屠房還拴著一個未宰呢,且去問問他,這個幼年崽子是不是岡吉努司的人?是不是姓朋?要不是的話,回來拿他開刀,也還不遲。
哪知等他趕到店內屠房一看,不由大聲驚叫起來,原來板上所綁的豬崽早已不見,卻換了兩個屠房的夥計,一麵一個,綁定在桌子腿上,四麵一找,哪有安馨的影子?甘什仔明知事情出了毛病,就是看不出毛病出在哪兒?他一路暴跳如雷,也忘了先去解救那兩個夥計,一口氣又跑回自己家裏。原來他家不是住在酒樓裏麵,卻在離酒樓半裏來路的一處竹樓中住家。他一到家中,一路高聲大嚷的向樓上叫他的渾家騷紅,誰知聲息俱無,甘什仔心中越發懷疑,一腳跨進自己臥房,向床上一看,既不見方才那個年輕的小苗子,也不見自己的老婆在哪裏,這一來更使甘什仔莫名其妙。知妻莫若夫,他未嚐不知道他女人的性情,明明是看中了這小苗子,卻推說是娘家侄兒,如今怎的連他帶她,一齊不見蹤影,難道我今天買賣做不成,還要饒一個老婆嗎?
甘什仔正在張惶無主,咬牙切齒低聲咒罵他那個騷紅時,隻見從外麵窗口一閃,立刻和鳥兒似的飛進兩個女郎來,一人手執寶劍,一人手執單刀,用劍一指,喝著說:“大膽賊苗,竟敢在官道上開黑店,殺人性命,豈能留你害人?”說著舉劍砍到。甘什仔在張惶無主當口,這一劍本是不易躲閃的,好個甘什仔,瞧來人劍尖已貼點胸口,一聲怪吼,倏然斜剌裏往後倒縱身,躲過了來劍,右手已將腰間苗刀抽出,腳下拿樁站定,一上步迎了上去。
執劍女郎又嬌喝著說:“賊苗!你把那年輕的酒客,藏到哪兒去了?要狗命,快說實話!”喝說著,施展武當劍術,逼了上去。
甘什仔一把苗刀,上下飛翻,招數迅疾,兩人在竹樓上交手,不多久交到七八招,立刻顯出強弱來。甘什仔刀法雖是純熟,但是女郎的劍術,更為神奇,已被逼得遞不出招來。甘什仔自知不是敵手,立刻虛砍一刀,雙足一登,向後窗跳了下去。
持刀的女郎始終站在旁邊觀戰,這時見持劍女郎要跟著甘什仔向後窗跳下去,立刻一個縱步,攔住持劍女郎說:“你跟這種亡命徒爭什麼勝負?快快尋人要緊。”
一句話似乎提醒了持劍女郎,立刻止步不追,二人在樓上樓下找遍,竟不見一個人影兒,連稱奇怪。
飛進竹樓來,逼走甘什仔的兩個女郎,原來就是宇文劍廬的女兒和外孫女,那持刀的女郎,就是劍廬之女珊兒;那持劍的就是珊兒的外甥女素素,也就是玉驄新訂婚的未婚妻。她們兩人本住在白鹽井,怎會跑到這一柱峰來呢?
這裏麵事實經過是這樣的:原來素素有一寄母,住在川南寧遠府南邊黑龍塘,這黑龍塘就在丙穀之北,相去甚近,所以素素與珊兒常來看望的,並且素素這位寄母是位威震三湘的女俠,武功已得武當真傳,與黃宗羲是同門師兄妹,所以也可說是素素的師姑,丈夫姓俞,早已故世,本姓柳名德宗,江湖上推崇她的武功和人品,都叫她柳俠,近為年齡已高,厭倦江湖,所以隱居在川南黑龍塘。
那日素素與玉驄訂了婚之後,宇文劍廬堅留兩人在村中盤桓了三天,素素對於這位未婚夫的人品武功,十分愜意,因為內心愜意,所以見到玉驄覺得羞怯了,由此素素又想到看望寄母去,當於即日午後,強邀著珊兒同去。兩人這次來拜省柳俠,珊兒覿麵就將素素訂婚之事,告訴了柳俠。
柳德宗問知是穆索珠郎之子,十分歡喜地說:“真是一位名家之子。我雖不曾見過這位穆索土司,可是滇南威震三十五猛的穆索珠郎,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後來聽說被人害了,所以久已不聞他的消息,如今素素得此乘龍佳婿,正可為她一賀。”
素素見寄母如此看重玉驄的家世,才知道玉驄果是名門之後,心中也就暗自喜慰。她甥姨二人在柳家住了兩天,閑談中柳俠忽提到近來川滇交界上,苗匪首領安山的事,她說安山近來在川滇一帶,胡作非為,黨羽日眾,聲勢日大,自己隱居好靜,不願預問這些閑事,更不肯輕易重開殺戒。素素聽了此言,記在心中,頗想在歸途中查究一下,等到二人別了柳德宗,回轉白鹽井時,在路上素素便將自己的意思對珊兒說了。珊兒畢竟也是年輕人好事,又覺得除惡安良,是行俠作義人的本分,於是二人商商量量,一路留心察看,逢到這家出名迎風倒的酒家,二人便注了意,原來甘什仔專恃迎風倒陷害行旅的事,她倆也是聽德宗所說。
哪知素素等抵達甘家酒店時,也正是安馨等二人向川南進發。兩人在方山一柱峰甘家酒店打尖之時,素素等是隱身岩後林間,所以安馨不曾看見,她們一見安馨、玉驄雙雙走入甘家酒店,暗暗叫聲糟糕,自然不能不管這件事了。所以當安馨等中了蒙汗藥酒,被店中酒夥捆送到屠房裏來,素素等早隱在旁邊專等機會,及至將兩個屠人的屠夫綁在桌腿上,同時救醒了安馨,玉驄已被騷紅擄走,甘什仔正趕到住家去究問騷紅的時候。
安馨蘇過神來,珊兒便問他玉驄的下落,安馨也是說不上來,隻急得滿頭大汗,連說“怎生是好”,卻一點辦法沒有。
甘什仔由住家趕回酒店,到屠房一看,不見了安馨,當時大吃一驚,那時素素、珊兒、安馨三人正在竹樓上搜索玉驄的人,在甘什仔二次趕回住家時,素素、珊兒二人在竹樓上一眼瞥見,當就悄悄跟蹤了去,這時的安馨卻還在酒店內搜索,可是店內除了兩個屠夫、一個酒保和一個坐櫃台的老苗全都捆綁了以外,什麼人也再沒有一個,哪裏還有玉驄的影子?這真不能不使安馨急得發跳,可是縱然跳到八丈高,也是枉然。
安馨正在無計可施,呆呆地怔立在店堂中,忽見軟簾一動,從外麵跳進一個長大苗人,手執一柄雪亮的苗刀,乍見安馨,似是一愣,不由從口中說出一句“咦,你倒還在這裏”。安馨卻不知此人就是店主甘什仔,正不知此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尚不肯冒昧動手。
哪知甘什仔一見安馨,卻認識他是從自己屠宰房逃脫的豬崽,如何不怒,立即大喝一聲說:“你這廝倒逍遙自在的在這裏,竟敢將我的夥計給綁了起來,沒有別的,且吃我一刀!”
話到人到刀到,看去十分矯捷,但是安馨哪會將他放在心上,立刻一閃身讓過來刀,退左足,進右足,左手掌單立護住麵門,右手苗刀早向甘什仔分心就刺。這柄刀方才已被黑店搜去,在素素解救安馨時,在櫃房中又找出來,此刻甘什仔向他一遞招,兩人立時在酒店門首走開了招數。要知方山一帶四無人煙,而且又都在安山老苗的勢力圈內,所以甘什仔毫無顧忌,不但不怕人看見,並且還盼來個把自己道兒上的人。就是不來相助,也可得知店中出了事情,代向安山那裏送上一信,他因為見到安馨武功精純,自己恐怕戰不下,所以引到店門外來戰鬥。這原是甘什仔的一種希望,偏偏事有湊巧,他的希望竟成了事實,當甘、安二人正交上手時,不久便有一個混名三隻眼的腿子,正走向甘家酒店來,原想呷上兩盅白酒的,不料走到對麵林中,遠遠聽到甘家店門首有呼喝跳躍之聲,定睛一看,塵土飛揚中,正是甘什仔和一個過路客模樣的人正在拚命,心中立時大驚,自己沒這膽子向前,隻好退回到林內,陡一轉念,立刻飛奔安山下處報告消息去了。
甘什仔的武功,得自峨眉玄門真傳,手底下頗有真實功夫,以安馨的功力,此時與他對壘,都不能立即取勝,不過他要打倒安馨,也是不可能的事,這一來就成了久戰的局麵。恰好素素、珊兒在甘什仔家中搜查了一遍,並未查出玉驄,心中十分奇怪,便匆匆的又走回酒樓來,一見甘什仔與安馨正打在一起,素素性急,一聲嬌叱,連人帶劍,早向甘苗卷了過去,跟著珊兒也加入幫助。甘什仔剛才已嚐到兩女的厲害,這時更有三人來對付他,如何能抵敵,還算他知趣,向珊兒虛砍一刀,掉頭就跑,他是出名的長腳狼,所以足下較快。甘什仔仗著自己的腳程,一口氣跑出老遠,哪知後麵三人,誰也不曾追趕,因為他們誌在尋覓玉驄,就無意去追他,最後還是珊兒有些主意,竟從兩個屠夫的口內探出玉驄在醉倒後,被甘什仔之妻騷紅帶到家裏了,但是方才她兩人在甘家搜了半日,不但不見玉驄,就連騷紅也不見影兒。
安馨等正在咄咄稱怪,不知所可的時候,忽聽旁邊有人竭聲嘶喊說:“你們能放了我,我就告訴你們騷紅藏的地方。”
素素等不諳苗語,不知那人說什麼。安馨一看,正是坐櫃台的老苗子,忙向前用苗語問他說:“很好,隻要你能告訴我們同伴在哪裏,我一準立刻放你走路。”
那老苗要求先放後說,安馨知他跑不了,就用刀將繩束挑斷,老苗舒了舒手腳,便向安馨說:“當你這位客人和那年輕小夥兒醉倒之後,本意一起送到屠人房的,恰巧那時店主甘什仔不在這裏,隻有他女人躲在竹簾後看得出神落魄,等到你倆一倒,騷紅立刻跳了出來,走到你那年輕的夥伴身邊,橫看豎看,我冷眼旁觀,就知道她又要打主意了,因為她見不得年輕漂亮的小夥兒,要像你我這種老頭,一百個她也早砍完了。她看了半天,就命夥計將小夥兒抬到自己家裏,以後就不知她怎麼去享受那小夥兒了,你們要找她,得上她家裏去,在離此不到半裏的一座竹林中,有一所小小竹樓,樓前挑著一盞紅燈,燈旁掛著一個銅牌子,上麵鐫著一個安字的那地方,就是她家。”
素素等一聽,便向安馨說:“我們早到她家去過,一個人影都不見哪!”
老苗在旁聞言,忽地眉毛一舒,臉上立刻湧出一層奸笑來,又向安馨說:“如此說來,那個女人一定將你同夥藏到天魔洞去了。”
三人聞言,忙問天魔洞在何處,老苗又指點了路徑,三人才放了老苗,匆匆奔向天魔洞。
騷紅此時正在天魔洞內細細咀嚼溫柔風味,因為玉驄四肢仍然疲軟無力,沒法抵抗,隻好任她撫摸摟抱。作者寫到這裏,似乎有一漏洞,便是安馨、玉驄同是被迎風倒麻醉了,怎的安馨醒來,依然能與甘什仔交手,怎的玉驄就會四肢無力呢?
原來騷紅將玉驄抬到家裏,怕他醒來不依自己的擺布,所以在他未蘇之先,給他灌進了幾粒“蝕骨丹”。這蝕骨丹原是苗洞一種毒藥,常人服下三粒,便有三天手腳不能轉動,如同癱瘓一樣,如果連服數日,從此就成了廢人。玉驄醒後,四肢無力,不能動彈,騷紅後見玉驄尚未深拒自己之意,又要將他帶到天魔洞,怕他行走不便,所以又給他服上一次解藥,就是在甘什仔走後,她給吃的那幾粒粉紅色的藥丸。不過這解藥分為大紅色與粉紅色二種,大紅色的力強,一次就可將蝕骨丹的毒氣解淨;粉紅色力微,餘毒尚在,隻能行動,卻不能恢複武功,因為騷紅見玉驄體格精壯,身帶寶劍,疑他有武功,怕一次給毒消盡,他萬一變臉,就麻煩了,所以隻給消了一半毒,她原打算到了晚間再給他服大紅的藥丸,但是此刻懷中摟著一個俊俏的活寶,敢說騷紅雖閱人甚多,但像玉驄這樣的童真美質,她發誓也不曾遇到過,此刻春情蕩漾,不由自己,引她渾身如同雪獅子向火一般,幾乎融化。她一想看這寶貝的情形,尚不至於深拒,我何必自討苦吃,到口美食,不乘此嚐嚐,一定要等到晚上?她此心一起,自然無法遏止,渾身的欲火,已經騰到了萬丈高峰,什麼也顧不得了,忙一骨碌翻身坐起,急匆匆從懷中另取出一包大紅色丸藥,用一杯開水,教玉驄服下,玉驄不明大意,哪裏肯服。
騷紅無奈,才柔聲媚氣的向他說:“寶貝兒,別害怕,你不是四肢無力嗎?這幾丸咽下去,立刻就能複原了,複了原我們可以……”她說到這裏,眉目橫飛,神情蕩冶,滿麵妖淫之態,已盡情宣露,可惜玉驄天真,未諳風情,對之漠然,聽說能夠使自己複原,也料到此婦尚無惡意,決不會毒死自己,便也不再懷疑,將丸藥接了過來,一飲而盡,騷紅見他服下,心中大喜,忙叫他睡下,靜靜地閉目休息片刻,自會複原,玉驄依言閉目貌臥,且看她怎樣。
哪知騷紅一翻身下了地,走到洞角上暗處,悉率了一會,重又走到榻邊,這功夫不過半盞茶時間,玉驄的藥力已到,他躺在榻上,暗暗運了運氣,試了試手腿的力量,果然已與平時無異,心中大喜,正想跳起身來,忽見從洞角上飛過一個花蝴蝶似的人來,此人正是騷紅,此刻渾身衣褲早已脫淨,隻在外麵罩了鬥篷似的一方大花布,斜角形搭在肩上,兩手握著兩隻布角,上麵的一角搭在背上,下麵的一角掛在腳後,麵前用雙手一掩,自然還能遮住身體,但她此時兩手向左右分張,從遠而近,勢若要將榻上的玉驄環抱到懷中去。她走到近前,玉臂分張,滿臉透紅,好像吃醉了酒似的,眯著一對媚眼,向玉驄身上撲來。玉驄不由嚇得猛的一個虎跳,從榻上直跳起來,倒將騷紅也嚇得倒退一步,忙問:“這是幹什麼?”
玉驄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又見騷紅滿麵春色,一走一動,渾身肥白的肌肉,一顫一抖的,恍蕩不已,玉驄此時氣力已複,隻是朱痕劍已被騷紅收起,不在身邊,見了她那等不堪的形狀,立刻火望上冒,大喝一聲:“好個無恥的賊婦。”喝聲未落,右手立掌一翻,“螳螂探爪”,猛然向她的肥白胸口擊去。
騷紅此時萬想不到玉驄仍是不肯就範,一見玉驄竟揮掌擊來,這苗婦真是厲害,在這色迷心竅當口,她竟猛然一矮身,閃開玉驄右掌,一長身,倏然右手一領那方花巾,豁喇一聲響,花布早已卷成一個套兒似的,猛向玉驄當頭罩下。
玉驄如何肯被她罩住,一個縱步,跳到旁邊,心想我何必傷她?趁她赤著身子,追不出去,我不如趁早逃出洞去,找安馨要緊,想罷也不來難為騷紅,一個箭步,便望洞口那條道上奔去。
騷紅想到已將到口的饅頭,忽被天上伸下一隻手來搶了去,真是又急又恨,不禁將滿懷春意,變成怒意,一腔欲火,變成殺機,立刻一步搶到壁間囊中,撈出一件喂毒的暗器,名叫“野人參”的,立刻抬手向玉驄背心發去。這“野人參“原是一種喂毒的鐵鏢,長約三寸,粗如人指,形狀如參。哪知玉驄並非易與之輩,一聽身後風聲到處,知道來了暗器,也不回頭,隻向左首石壁邊一閃,暗器落空,玉驄早已又一箭步,到了門口,在他以為騷紅赤身露體,決不會追出來的,一個縱步到了門外,就一邊走著,一邊察看到方才那座酒樓的去路,原來他想去看看安馨的情形如何。
誰知玉驄才出洞不遠,聽得後麵足聲,忙回頭一看,正是騷紅赤著上下身,手中握了一柄苗刀,形如一隻白兔,飛動玉腿,瞬眼間,人已飛趕到玉驄身邊,厲聲嬌喝:“要命趕緊回去,不然就要取你的命!”
此時在月光下,不比方才洞中,她的全身,一切的一切,看得越發清楚,玉驄對她下身瞅了一眼,嚇得低了頭,不敢正視,那騷紅卻若無其事的叉腿插腰的站著,見玉驄不跑不語,以為他心思活動了,竟伸手過來硬來拉玉驄。騷紅是色欲矇心,一切利害全有些分不出來,隻想仍將玉驄拉回去,慰她的饑渴,偏偏玉驄見了這副形狀,真有些嚇昏了,見她來拉,死命的賴著不肯走,可笑當時的情形,大約雙方都有些迷糊了,所以誰也不拿出武功來,隻是一味的拉扯。
正在這樣難解難分當口,猛聽一聲斷喝,一支五寸長黑色長針,疾如閃電,直奔騷紅背心飛來。騷紅這時欲焰萬丈,心迷神昏,兩眼死盯著玉驄的臉,右手下死勁拉著玉驄的左手,意欲拉到懷中去,身後更無暇顧到了,等到她警覺,那長針已著了她赤裸的背心,隻聽她一聲慘嗥,立時撤開了拉住玉驄的雙手,噗地一聲,斜撲在左側地上。
原來這支長針是安馨發來,安馨武功得自穆索珠郎傳授,少林門中素不主用暗器,這次所發的長針,叫做八寶神釘,他是在十四年前,經過象鼻衝麓一場驚險,覺得吳禮手段毒辣,難保再遣能手來暗算自己,所以他在那年的第二年中,去探望玉驄的時候,見到大覺禪師,跪求傳授點少林獨得秘技,備作抵禦強敵。大覺禪師見安馨資質純厚,不忘舊主,對玉驄關懷情深,心甚契重,就將昔年行道江湖時,得來的八支八寶神釘,贈給安馨,並將其中精奧、心眼手法,完全傳授給安馨,大覺禪師在傳授時,曾再三告誡,若非遇到死不兩立的仇人,和本身已到最後關頭,輕易不準使用。
安馨見甘什仔、騷紅兩人在官道上開黑店,殺害過路旅客,更又公開設立屠人房,吃人肉,他自得珊兒姨甥兩人救醒時,已立誌要替行旅人除去一害。當時安馨與珊兒、素素兩人離開酒樓,依照酒樓老苗指點的路徑奔來,走到一處小叢林間,猛地瞥見迎麵遠處,從斜剌裏奔出一人,定睛一看,正是玉驄,心裏一塊懸石頓時落地,他正想奔過去招呼時,忽見又追出一隻白羊似的人來,又見奔到玉驄跟前,玉驄竟直呆呆地立著不動,跟著來人竟伸手過去,安馨不禁一驚,看到玉驄呆若木雞的神氣,恐喪命在這人手下,慌忙一個箭步,竄出樹林,探手從腰間掏出一支八寶神釘,氣運內勁,一聲斷喝,隨手發出,安馨在這神釘上,已有十餘年的功夫,已練得出神入化,得心應手,安馨內功充沛,雖然離開有三丈餘遠,然而勢疾力足,竟鑽進了騷紅的後心關元穴,立時喪命。
騷紅中釘倒地,玉驄不由嚇了一大跳,見騷紅撲翻在地上,俯身向她背上一看,見有半寸來長一支鋼針尾子,露在背心骨脊上,定睛細瞧,認出是安馨在離開猛連寨家時,帶在身上的八寶神釘,當時曾經提給個人閱過,知是師祖贈給他的,他估量尺寸,知已刺透前心了,當就伸手拔出神釘,隻見釘尖起處,殷紅鮮血如泉般外流,雪白的玉背,頓時染成紅色,又一眼看到騷紅屁股,雪白玉肌,不由羞愧得無地自容,正想避開這具赤裸裸的女屍,猛聽有人呼叫,一抬頭見是安馨,不由大喜過望,見安馨已跑到近前,忙迎了上去,問說:“安叔!你是怎麼脫身的?我們真是兩次為人了。”
安馨奔到苗婦屍旁,認出是騷紅,脫口問說:“怎的這婦人連衣褲都不穿,就……”他說到這裏,忽然大悟,恐玉驄不好意思,也就不往下講,便拉著玉驄的手,向樹林中走來,一路就將素素、珊兒相救的經過說了一遍。玉驄一聽是素素救出安馨來,這時她姨甥兩人,也到了對麵樹林中,回想方才那苗婦相追逼時,多半已被自己未婚妻看見,好生不得勁兒,隨了安馨走進樹林,正待與二女相見,忽聽從正南上來了許多呼喝奔馳之聲,四人俱都一驚,忙向人聲來處看去,見浩浩蕩蕩,有一大隊苗子,手持長矛、苗刀,紛紛向四人立處趕來。安馨叫大家分三路應敵。
這隊苗子,就是先前那個苗腿子到安山下處送信後,由安山派來的悍苗,原來這一帶都是安山黨羽,所以每家門上有一方鐫個安字的銅牌的。這些人趕到酒店,坐櫃的老苗就告訴他們,安馨等已向天魔洞去,眾苗這才又向這條路上趕來,正好安馨殺了騷紅,大家尚未離去,眾苗碰個正著。此時眾苗一見他四人,就展開一個半圓形的圈子,將四人遙遙地圈住了,然後看見有兩個為首的苗漢,一個生得鷹鼻猴腮,獐頭鼠目,和猴兒似的精瘦;一個生得豹頭環眼,身材高大,十分凶猛。
這時那個豹頭環眼的凶苗,一擺苗刀,喝說:“大膽的蠻子,竟敢在方山一帶橫行欺人,難道也不打聽打聽,此地是什麼人的境界。”話未落聲,已縱身躍到安馨麵前,舉刀就砍,安馨一閃身,拔出苗刀,揮刀進招。
那個鷹鼻瘦苗,同時也縱身過來,玉驄當也縱身迎上,兩臂一錯,展開少林三十六手擒拿法,和瘦苗搏鬥。安馨、玉驄一人敵住一個,還走不到幾合,苗隊中忽然又跑出甘什仔來,口內呼哨一聲,叫眾苗向素素、珊兒兩人立處圈將上來。
二女本覺站在這裏怪沒意思的,見眾苗紛紛趕來,便嬌叱一聲,珊兒敵住眾苗,素素一步上前,揮劍向甘什仔砍去,六個人就分對兒一路廝殺,珊兒卻早將眾苗兵的矛杆子與弓箭,削成片片墜地,眾苗大亂,甘什仔稍一分神,早被素素迎頭一劍,將偌大一顆頭,連肩帶頸,砍了下來,骨碌碌地滾到那個高大的苗人腳邊。那苗不曾提防,一腳正踹在甘什仔頭骨上,腳下一歪,立腳不住,跌跌衝衝地搶出老遠,因他腳下一虛,已不能自主,正闖到玉驄身邊,玉驄看得親切,回手一劍,削在那苗的腳踝上,哎呀一聲,幾乎歪倒,忙一擰身站住,正想逃走,卻好珊兒一路砍殺過來,欺那苗傷腿,立即一個箭步,躥到他身邊,平拖單刀,“唰”的聲向那苗子下三路橫掃過去,又聽嚓的一聲,那苗子的兩條腿都中了刀傷,已支持不住,連蹦帶跳,走不幾步,早已栽倒地上。
另一個瘦小苗漢,一見自己三人,倒了兩個,一死一傷,知道今天占不了上風,立刻一聲呼哨,叫眾苗退走,自己第一個先跑,這裏安馨等並不想趕盡殺絕,見眾苗逃走,也就不再追趕,隻陪了玉驄回到洞裏,找到了朱痕劍,四人一同向官道上走來。
珊兒等提到這一帶有惡苗安山為首,就在方山四境,無惡不作的話,安馨才恍然說:“原來如此,怪道一路看去,凡有人家門上都鐫著一方銅牌,上麵一個安字,這樣一看,方才來的那夥人,竟是安山的羽黨,我們將他們趕走,說不定前途還有問題呢。”
珊兒便說:“正是呢!二位此去,必須過了丙穀,才能安寧,因為安山的勢力,隻在丙穀之西,那地方連著黑龍潭,黑龍潭有一位前輩俠客住在那裏,安山他們也絕不敢再近丙穀的。”
安馨便問:“是哪一位前輩?”
珊兒笑說:“這不是外人,正是我們這位素素小姐的寄母,她老人家姓柳,夫家姓俞,名德宗,人都稱她柳俠,又稱柳俞女俠,這安山的橫行不法,我們此次就是聽她說的。”
安馨哦了一聲說:“如此我們路過黑龍潭時,也應該去拜訪一下,因為也是我這位老世侄的寄嶽母哩。”
一句話說得素素雙頰飛紅,本來這次她與玉驄相見,二人誰也不曾理誰,此刻讓安馨一句話,招起了素素的羞赧,便不肯再和他們同走,就在三岔路口站住了向珊兒說:“我們回去吧。”立刻轉身要走。
珊兒知她用意所在,便亦向安馨、玉驄二人告別,二人忙向珊兒、素素又道了謝意,然後各分東西而別。在這一個過程,莫說素素不曾理睬玉驄,便是玉驄因騷紅的怪模怪樣都叫素素看了去,心裏說不出的惶窘,所以一句話也不敢說,這正是中國古時社會中未婚夫婦的一種典型態度,細想來最是令人可笑。
第二章
武侯祠中的劇戰
在打箭爐西麵的臥龍洞,是打箭爐南西北三方麵苗夷的首樞,因為臥龍洞有一個了不起的悍苗,此人能左右全雅州府屬所有的悍苗,這個悍苗就是龍古賢,也就是吳禮的護身符。這龍古賢就是飛天虎岑龍的師弟,武功也得峨眉玄門真傳,長腳虎甘什仔是他的師侄,手下爪牙甚眾,他與吳禮狼狽為奸,壟斷著雅州各地苗夷的市場,富可敵國。最近吳禮因為得了吾寶兒夫婦的密報,知道安馨挈了穆索珠郎之子,要向自己尋仇,便與龍古賢商議。龍古賢也知道安馨是個人物,師兄岑龍去謀刺安馨,一去不返,他以為是喪在安馨手中,所以這次用全副精神來對付,他便主張聯絡川南與滇北各苗族悍匪,一路迎著安馨、玉驄,隨時隨地下他二人的手。吳禮便將這一件事情,完全托付了龍古賢,許他事成重謝,龍古賢最是貪婪,更想替師兄報仇,自然一口應允,自去安排。
龍古賢雖係苗人,其人頗有計謀,善於安排。他暗自忖度,從安馨家鄉三十五猛,直到四川成都府這條路上,共有幾處地方可以利用的?他知穆索家在三十五猛威名遠震,那一帶苗人奉穆索如神明,決不聽自己的指揮,自普洱經順寧到大理一帶,沿著金沙河流域,人煙稠密,那是不能下手的,算起來隻有三個地方可以動手:第一是雲南楚雄與川南交界之處;第二是長江沿岸川滇交界屏山之西的泥溪司、蠻夷司、平夷司這個三角地帶;第三就是打箭爐東南清溪附近的百吉、泥頭、羊老山鬆林一帶的三角地帶。這三處口子上,龍古賢都有夠上交情的朋友在那裏,他便分頭派人連絡,那川南與楚雄交界處,便是上文說的那個安山。
不過龍古賢派去與安山接洽的人,出發稍遲,等到安山知道有安馨、玉驄二人經過本界,已在甘什仔、騷紅等人被殺之後,一麵那瘦苗敗陣回去,向安山一報告安馨等人的模樣武藝,一麵才得到龍古賢的知會,雖然他聽瘦苗所說殺死甘氏夫婦的人中,還有兩個少年女郎,但是那一老一小的穿章、年齡,頗與龍古賢所說的相似,再一問甘什仔的店中人,才知安馨等二人本是到店打尖,二女郎是後來的,安山這才斷定安馨、玉驄就是殺死甘什仔的人,立即重新派出幾名得力部下,從方山直入丙穀,一打聽時,知安馨、玉驄已到了黑龍潭住下,黑龍潭為柳俠居處,眾苗未敢前進,重又派人回安山處請示,安山是龍古賢的拜兄弟,安馨又是自己拜兄所指名要辦的人,更又是刺死門下爪牙的人,與一般過路客不同,自然不必問她柳俠不柳俠。
安山自負一身軟硬功夫,自以為一時無敵,雖然震於柳俠的威名,但是從來未與柳俠對過手,隻憑江湖上一般人的頌揚,他想那柳俠強煞總是個女人,論稟賦體力,怎能敵得住自己苗洞生長的人,雖非銅皮鐵骨,也是打熬得十分強壯的身體,這就是他明知有柳俠在此,他也悍然不顧地要幹一下。此外,他還有一層深意,他想如果此次碼頭被他闖開,自己的地盤便可伸張到丙穀以東的各處,豈不是勢力越發推廣嗎?如此種種原因,他才急急忙忙帶了四個親信和十幾名隨從,自家中出發,向丙穀而來。
這四個親信都是苗疆的凶悍之徒,第一人名叫安柱,係安山族人,行三,自幼天生神力,曾單身在同一時間裏頭,擊斃猛虎一頭,豹子二頭,因此苗疆中都尊他為打虎郎安三洞主;第二人名滿星光,係岡吉努司前任土司的兒子,平時依仗他父過去的勢力,在司裏橫行不法,簡直是苗疆中的土豪劣紳,苗人畏懼他的勢力,尊他為神槍小土司,因他善用標槍,尤其善於擲遠,無論獅虎熊豹,隻要遇上他標槍出手,在二十步之內,沒有擲不中的,別問老虎、獅子的腦殼多硬多堅,滿星光這一標槍擲去,準保戳一個透明的大窟窿;第三、第四兩人都是安山寨中的武教師,一人名南景元,善使一杆白臘杆長矛,一抖手足有麵盆大的槍光,能隨手卷起,還善發多種喂毒的暗器,百發百中,在川南、滇北一帶,頗有個名頭,外號人稱南老虎;一人名岑剛,據說是苗母漢父,自幼流落苗疆,不曾遇見好人,才走入江湖黑道,他的武藝得自母傳,擅長輕功,躥山越嶺,回旋如飛,更又善使一根七節響鞭,用純鋼製成,每節中藏一鈴,外邊看不出什麼來,可是舞動起來,銅鈴琅琅作聲,所以竟以此聞名,人都稱他為響鞭岑禿子,因他是個天生癩頭漢。
安山天生是一個惡苗的首領,生來足智多謀,身長九尺,腰圓背厚,好一個強壯的體格,自幼練成金鍾罩、鐵布衫兩重硬功,一經他運用氣功,除了幾個要害以外,可說刀槍不入;他善使一柄金環厚背大砍刀,和一條隨身帶的九節連環純鋼尉遲鞭,他這一硬一軟,兩件兵器,在江湖上闖蕩了不少年,也就在苗疆與邊境上為惡了不少年,他與吳禮雖未素識,但也有個耳聞,為巴結他起見,此次接了拜兄龍古賢的知會,大大地賣起氣力來,當時便帶了安、滿、南、岑四個人,悄悄混入黑龍潭,早有預先派去的腿子等人,迎接到準備好的下處,那是在黑龍潭西街上一所地藏殿裏。
安馨、玉驄到了黑龍潭,見是一座小小的鄉鎮,也是一二十家鋪戶,離鎮七八裏遠近的化龍橋下,住著那位柳俠,向鎮上人一問皆知,安馨對於這位柳俠,過去是聞名已久,知是一位武功高強,行俠作義的人物,隻是無緣拜識,此番與玉驄向省城去,有著重大的任務,本也不想就去拜訪她,可是在路上時,已經向珊兒、素素提過這句話,如再過門不入,似乎有些不合,而且這位柳俠既是玉驄未來夫人的寄母,在玉驄的立場上,似也應去拜訪見一下,為此便與玉驄商量之後,到達黑龍潭的次日清晨,二人就雙雙到化龍橋柳府上去拜訪。
女俠柳德宗今年已有七十餘歲,她是深得張鬆溪一派真傳的,論內外功俱臻上乘,此番珊兒、素素到她家裏,曾由珊兒對她提起素素最近因比武訂婚的事,由宇文老人作伐,許配了滇南三十五猛,穆索土司後人穆索玉驄,又說玉驄為滇南哀牢山大覺禪師入室弟子,武功已得少林派真傳,人品軒昂。柳俠久聞滇南穆索珠郎在平吳一役裏,顯過能耐,在滇黔一帶很有威名,心中甚喜,不料過了兩三天,安馨就挈了玉驄,登門拜謁,柳俠忙親自出迎,接到內廳,一看玉驄氣宇軒昂,武功堅實,十分讚歎,於是當即設宴款待。安馨筵前細看柳俠,隻見鶴發童顏,神凝氣靜,一望而知是個內功精湛人物,備致欽敬之辭。
柳俠笑說:“年衰力朽,早已不敢與後進諸君爭勝,真所謂屍居餘氣而已。”一時說到穆索珠郎當年被害事情,以及玉驄此次複仇的誌願,柳俠不勝感喟,點頭說,“郎君如此英武,報仇之事,早晚必要達到的,不過我素聞本省吳藩台,便是當年茂州府知府,此人詭計多端,多行不義,且與雅州、鬆潘兩路的悍苗素有來往,龍古賢尤與親密,二位行蹤雖然秘密,難保他們沒有個耳聞,此番路途尚遠,一路還須加意小心為是。”
安馨、玉驄自然唯唯應命,席散後二人辭謝別去,柳俠眉毛一揚,向二人說:“二人初經此地,人地生疏,我看如不嫌簡慢,不如就在舍間耽擱幾天,畢竟要比外麵僻靜得多。”
安馨聞言,暗忖柳俠雖係老前輩,又是玉驄未婚妻的寄母,與一般朋友不同,但究竟是一位婦道,玉驄雖可算她的寄女婿,自己又算什麼呢?如若老實不客氣地住在她家,未免有些不便,想到這裏,當即躬身稱謝說:“多謝老前輩的盛意,本應如命遷到尊府,多多領教,怎奈玉驄世侄行路性急,恨不得能早到一天,好早了一天心事,因此明日就要上路,一夜之間,就不必再打攪尊府了,下次得便,再當拜謁。”說罷躬身告辭。
柳俠見他們去心甚堅,毫無留戀之意,也就不再堅留,隻得說道:“既如此,一路上多加小心,但願早日成功,那時再當為二位接風道賀吧。”說著一直送到二門口,安馨再三攔住,才止步不送,眼看著安馨、玉驄同往鎮上而去。
安馨、玉驄在黑龍潭共住兩夜,第一夜是初到的第一天,第二夜就是到柳俠家赴宴回去的一天。黑龍潭小小鄉鎮,根本無店可住,二人就住在西街盡頭的一所諸葛武侯祠中。這武侯祠川中最多,而地近苗區,更易數見,祠廟並不怎大,大都是一個正殿,配著兩廡,後麵還有一層,都供著昭烈帝,這君臣同祠的風俗,想必由來已久,所以杜工部詩中竟有“一體君臣祭祠同”的那句話,也許是有所指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