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世被她琥珀般的眸子震懾住,癡癡的道:“漂亮,當然漂亮!”
顧禪子忍不住想問:“那你會喜歡我嗎?”話還未出口,係統跳出大紅的幾個字“警告!警告!”
同時,許一世也快速扭過頭嘟囔:“我當時選用什麼寶石作為你眼睛的材料來著?我都忘了,這寶石真好看,做眼睛有靈氣,下次還用這種!”
顧禪子氣得要咬牙切齒!下次?還有下次?要做幾個機器人出來?她根本就還不懂,此時心裏古怪的酸楚,就是在吃醋。
在和顧禪子對視的那一瞬間,許一世竟然恍然間覺得顧禪子本來就是真實的人,而不是他製造出來的機器。
良久,他心中被失落浸滿,宛若沉溺海水之中,不住感慨:“她要是真是的人就好了……”
夜深露重時,許一世又在顧教授床邊睡著,顧禪子將許一世抱到看護床上,熟睡的許一世很像小孩子,嘴角彎彎,帶著淺淺的笑意。她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然後再掀開他額間的頭發,落下濕濕熱熱的吻。
見許一世砸吧砸吧嘴,她忍不住笑:“在夢裏吃什麼好東西呢?這麼香……”
她忍不住逗弄他幾下,小心翼翼的捏捏他的臉,Q彈有勁道,膠原蛋白滿滿:“都一把年紀了,還定著二十歲小男生的臉,你也不害臊!”
“還有,到底是我漂亮,還是原材料漂亮?沒眼力勁兒的東西!”
顧禪子不曾想到,她話音一落,居然還能得到許一世回應,他在含糊的嘟囔:“你漂亮……”
這可將顧禪子嚇得猛地站起來,落荒而逃似的回到顧教授身邊,捏著他的手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醒來,許一世見自己又在床上,揉揉惺忪的眼睛問顧禪子:“你抱我上來的?”
“愛護弟弟是應該的,不用謝我!”顧禪子打趣。
許一世下床,一本正經的點頭:“對呀,愛護弟弟天經地義,所以我沒準備道謝啊,你自作多情了吧,親愛的姐姐!”
“你!”顧禪子氣結,和他鬥嘴總是贏不了。
04
顧禪子坐在床邊,被許一世氣得沒話說。
許一世準備去研究所,洗漱好後出來,見她還一副被氣到內傷的模樣,走上前去拉拉她的手:“好啦和你開玩笑噠,謝謝你抱我上床,行了吧?”
“行你個大頭鬼!”顧禪子滿腦子都是“抱我上床”她隻覺得羞愧萬分,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走吧,我們做正事兒,我申報項目,現在你的去研究所做個登記,之後整個項目的過程就是公開透明的。”
顧禪子聽完,兩人並排出去,皺著眉問:“公開透明?換句話說就是被人監視?!”
許一世瞅她一眼,然後又瞅了她一眼,點頭認同:“覺得怪怪的哈?我也覺得怪怪的。”他擔心自己私底下臭美悶騷被研究所裏的人知道,他穩重嚴肅的形象就會毀於一旦。
顧禪子卻擔心被人時刻監視,終究會埋下隱患。
兩人到研究所後正好遇見白璁,白璁見他主動打招呼:“哎喲許教授,稀客稀客!你不是有私人研究所嗎,怎麼有空回來?”
許一世西裝革履,頭發後梳,露出英俊硬挺的眉目,銳氣十足又溫潤有度,和同事們談笑風生:“還是研究所好,同事還能多聊聊,哪像我,現在倒是像個孤家寡人了!”
“看你年紀輕輕的,哪裏孤家寡人……”
顧禪子在一旁看著也不多插話,隨後科學家們才將話題扯到顧禪子身上:“這不是禪子小姐嗎?怎麼有空來研究所?”
“因為爸爸的事情,來詢問一點情況!”顧禪子連忙說。
眾人恍然大悟:“對,聽說顧老教授病了?”
“嗯,父親年紀大了,醫生建議換腦。”許一世道。
這一次他申請的研究項目屬於高度機密,除非研究所裏最高層的領導,其他人都不知曉,所以才找借口說因為顧教授的病情。
誰知顧教授的病情倒是所有科學家的一塊心病,若是研究可以靠模擬就開辟出新天地,那機器人做學術就好了,但這明顯不可能!
研究上的突破,很多時候就是拋卻慣性思維,獨辟蹊徑。所以對他們來說,腦子才是最重要的。
再過幾十年,這些年輕的科學家也會遇到同樣的問題,眾人就七嘴八舌的聊起來。
許一世含笑請辭,帶著顧禪子去研究所裏登記項目。
兩人離開時,忽然察覺後背有一束火辣辣的目光,宛若利劍將兩人後背刺穿。
到研究所登記時,許多機器讀取顧禪子的數據,研究員隻是負責記錄,並不會問各個數據的意思,但是在一旁觀看的許一世卻心驚不已。
最近因為顧老教授的病情,他都沒來得及研究顧禪子的數據,誰知竟然會有這麼多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新數據。
他不由得打量懸在空中,雙目緊閉的顧禪子,深知道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離開研究所,兩人坐上飛車準備回醫院,在係安全帶時許一世忽然撲向顧禪子,將她困在手臂和椅子靠背之間。
顧禪子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瑟縮瞪著眼睛問:“你要幹嘛?”
許一世抬起眼簾,目光在顧禪子身上來回打量,最後將目光落在她宛若花瓣的嘴唇上。
顧禪子隻覺得自己比鋼筋水泥還要堅固的心髒要爆炸了,隻因為跳的太快,忍不住再哆嗦一下問:“你……你要幹嘛?”
許一世抬起眼簾和她對視,幽幽地問:“禪子,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許一世要麼叫她姐,要麼叫她1314,幾乎沒叫過她禪子,這樣親昵又溫柔繾綣的稱呼令人動容,她的心跳更快了,卻還要硬著頭皮假裝無所謂:“什麼什麼感覺?我就覺得你智障,快讓開!”
許一世記錄數據的腕表不停震動,他知道這些都是因為新數據出現,超出他係統設置的數據。
憑著這段時間對顧禪子的觀察,許一世確實覺得她變得不一樣了,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研究真的有所突破,智能機器人開始已經有自己獨立的思維,而不再是簡單的模擬人類。
他挑著眉反問:“禪子,你現在最想做什麼?”
顧禪子頓了頓,係統出現一列數據告訴她應該說什麼,這是按照她的人物設定:“許一世,你有毛病啊,是不是腦子進水了?要不我幫你倒出來?”顧禪子的係統設置就是在私底下可以和他鬥嘴的,隻是從前都是能夠搜集到的段子隨便用,現在她漸漸地能夠隨機應變,原創語句了。
“人設,人設,能否突破人設!?”許一世想再激一激顧禪子,“禪子,你現在想做什麼?不用考慮,不假思索的做……”
誰知他呼應還未落下,顧禪子就猛地撲上前去死死地抱著他。
許一世震驚不已,他以為她會把他丟出窗外,或者真的倒提著他把腦子裏的水倒出來,唯獨沒想到她會抱著他。
顧禪子嗓音顫抖的湊在他耳邊低語,透著無助和恐懼:“答應我,下一次不要帶我去研究所了好嗎?”
“怎麼了?”她語氣是那般悲傷,像是災難片裏在廢墟中無處是從的孩子,任由呼叫呐喊,都尋不到救贖和出路。
許一世忍不住心疼她,心疼一個用數據和金屬包裹起來的機器人,他反摟著顧禪子撫摸她的後背安撫:“有什麼就告訴許爸爸,我會保護好你的!”
“我害怕,剛剛躺在數據探測儀器上時,好陌生又無助,我就像別人砧板上的肉,隻能任人宰割!我不喜歡那個地方,以後都不要帶我去了好不好?”顧禪子略帶哭腔低喃。
“好,我答應你,我再也不帶你去研究所了,你別怕!”許一世的腕表不停震動,幾乎要將他手腕震麻,這些全部都是新數據,顧禪子十有八九已經開始建立獨立的情感係統,這些都是寶貴的數據。
顧禪子的係統裏出現一個詞——許一世的承諾!
永久保存!
05
“這可是你說的,不能騙我!”顧禪子笑得眉眼彎彎,宛若春日裏梨花帶雨的盛景。
“我啥時候騙過你?許爸爸說話,比銀行還有威信!”許一世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我們回醫院,現在要想辦法把老頭子喚醒。對了,你是怎麼讀取爸爸的腦電波的?”
顧禪子搖搖頭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隻是握著他的手,其他什麼都沒做!”
許一世反問:“那你覺得這些畫麵,會不會不是你讀取的腦電波,而是你數據裏本來就存在的,隻是沒有事件刺激,數據沒能轉換成畫麵?”
顧禪子一臉懵逼:“這……難道不該問你嗎?我是你創造的啊!”
許一世歎了口氣:“你是我創造的沒錯,可是大部分情感數據,是我從老頭子那裏取過來的,我和顧禪子又不認識,我怎麼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顧禪子似有若無的點點頭:“原來如此,你別著急,今天晚上我再試試,這兩天顧教授的大腦皮層依舊很活躍,應該還沉浸在過去的記憶裏。”
當天夜裏,月明星稀,天空中時不時有幾個飛船從夜空中劃過,劃出一道白色的光亮。
現在去月球旅行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隨著科技的發展,距離在縮短,出行的成本降低,人類已經可以在地月係中隨意穿梭,甚至可以去其他行星一探究竟。
此時,顧禪子握著顧老教授的手趴在床沿,將係統調成休眠模式。許一世擔心出什麼狀況坐在窗邊守護。
他開著窗,忽然一陣冷風吹來,他禁不住打了個寒蟬,嘟囔一句:“現在地球的氣候越來越變幻莫測,白天還熱成狗,晚上就能把人凍成冰柱子!”
與此同時,他從看護床上拿過被子蓋在顧禪子後背,在蓋上去時他又想:“她一個機器人,到底會不會覺得冷?”
但是轉念一想,她的大數據已經開始發生改變,誰知道現在有沒有感覺。
最終,他還是把被子蓋在顧禪子身上,見她趴著,又嘀咕:“這樣會不會不舒服?”然後又吭哧吭哧將旁邊的看護床推到旁邊,任由他們拉著手,將顧禪子抱到床上。
他忙乎半天終於大功告成,幫顧禪子掖被角時忽然叫她秀眉一蹙,隨後眼珠子就開始瘋狂的轉動起來,渾身都開始顫抖。
這情形和上次一模一樣,甚至更甚。
許一世無比擔心,他輕聲喊:“禪子,你沒事兒吧?禪子?”
他沒有把她喚醒,才想她可能正在經曆前所未有的沉痛悲傷,他需要知道事情的經過,這樣有助於幫助顧教授醒過來。
許一世坐到床沿,握著顧禪子的另一隻手,小聲安慰:“禪子,別怕,有我在呢!許爸爸會一直陪著你,就算被全世界拋棄,你也是我最最驕傲的作品,我會永遠守護在你身邊,就像你對我言聽計從一般,好嗎?別怕,向前走,去看看爸爸腦海裏位未知的世界……”
顧子宸失去愛妻,悲痛欲絕,他辛辛苦苦努力十來年,就是為了給妻女完整幸福的家庭。
萬萬沒想到,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事業風生水起又有什麼意義?!
回到研究所後,顧子宸整日萎靡不振,根本無心專研學術。有時候看見研究室裏密密麻麻的數據,他隻覺得每一個字符都幻化成寒冰利刃,將他刺得體無完膚。
他過著絕望而痛苦的生活,顧子宸一下子失去生活下去的希望和目標。
他迷失在混沌不堪的潮汐裏。
顧子宸頹廢下去,有人落井下石暗自竊喜,也有人惶惶不可終日無比擔憂,其中顧子宸的好友侯愛國就無比擔憂,兩人在學術研究上誌同道合,隻是顧子宸更勝一籌。
一直以來,侯愛國都把顧子宸當做指引方向的燈塔,朝著他努力奮進。
猛然間,燈塔轟然坍塌,以至於他也失去方向。
終於,在顧子宸將研究室的搞得跟垃圾焚化廠似的,墮落的蜷縮在角落時,侯愛國去找他了。
“顧教授,聽說你已經向國家申請提前退休?”
顧子宸像是街上的流浪漢一般,渾身髒兮兮的坐在地上,他聲音沙啞,語氣滄桑:“我做不了研究了,隻要看著數據,我就忍不住落淚。要是我能陪在長樂身邊,也許她就不會難產,要是我能在她身邊照顧著,也許她就不會去世……”
失意中的那人將所有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他恨不能天上劈下一道雷電,將自己送去和聞長樂團圓。
“顧教授,你怎麼能這麼想呢?長樂嫂子支持你搞學術,禪子也這般尊敬你,說明她對你毫無怨言,你又何必過分自責?你現在半途而廢,不就是辜負她的付出嗎?況且,人工智能已經邁出第一步,你真的要……”
顧子宸聽見人工智能後,忽然眼前一亮,眼睛瞪大,宛若鍾靈:“對,對……我不能讓長樂失望……我不能失去長樂,我可以讓長樂回來的。”
“是的,你不能讓她失望,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身上背負的使命和期望站起來,堅持走下去……”
顧子宸已經聽不見侯愛國在說什麼,他隻是想:我要努力推動科學進步,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當速度超過光速時,就可以讓時間倒流,我就能回去尋找長樂了,團團圓圓,開始新的生活……
巨大的悲痛讓顧子宸陷入某種癲狂狀態,他提交退休申請時,國家就像派人再來勸說,希望給他一段時間緩衝,之後再回來繼續為國家做貢獻。
他們派的遊說隊伍還沒下來,顧子宸就自己去撤下申請,要求繼續在研究所裏揮灑汗水。
此時,組織上反倒是有些覬覦了,商量過後提出:“顧教授,你是國之棟梁啊,我們非常珍惜你這樣的人才,也為你痛失愛妻的不幸感到惋惜。最近這段日子,你都沉浸在悲痛無法自拔,所以組織上決定給你放假一年,等你收拾好心情再回來,但是那時候回來的你,是浴火重生的你,就像十幾年前,那個滿身銳氣的少年英才,你同意嗎?”
顧子宸臉上布滿滄桑,但他一雙眼眸卻燃著熊熊烈火。
他堅定地搖頭:“我,不同意!”
06
顧子宸不接受國家的建議,語氣堅定的拒絕。
國家派來遊說顧子宸的人原本信心滿滿,畢竟他們客氣周到,並未剝奪他的任何權利,隻是希望他修養一段時間再回來,誰曾想他不識好歹。
“顧教授,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同意呢?”
顧子宸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火,他語調鏗鏘有力:“你們知道的,做學術靠的就是堅持,不進則退。如果我修養一年,我得花費至少三年來找回感覺,至少五年來將這一年裏丟失的東西彌補上來。你們也是做學術的,知道這事兒不能掉隊!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留在工作崗位上,我……”
之後,顧子宸說了許多假大空的豪言壯語,但確確實實和先前那個潦倒頹廢的失意教授完全不同,讓國家委派的同誌猶豫不決,最終請示上級後,決定留顧子宸繼續做研究。國家在暗地裏觀察一段時間,發現他確實沒有異常,再次對他委以重任,並抱有期待。
期間,他們擔心顧子宸又因研究之外的俗世凡塵攪擾心性,找到他說:“顧教授,做學術研究最好是清心寡欲,你想現在就留下來做研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們有一個條件。”
此時的顧子宸哪裏還考慮什麼條件,別說一個,就是一百個也不在話下:“你說,什麼條件?”
“你需要簽署一份‘意外死亡’的保密協議,我們對外公開你出事,讓所有人都以為你意外死亡了。免得親人思念你,也攪擾得你牽腸掛肚。
顧子宸抿著嘴唇不說話。
“我知道這樣有些不近人情,但這是唯一讓你一心一意在研究所裏做學術的方法。”
顧子宸沒想到國家竟然如此狠決,但是在國之大事上,一向是如此狠決的,他也明白,隻是問:“那之後呢?”
“一旦你研究有所成效,協議自然是作廢的!”
顧子宸咬咬牙,想著腦海裏已經規劃出如何讓時間倒轉的研究藍圖,這個時候萬萬不能離開研究所,他發了發狠,最後還是點頭答應:“好,我簽這份協議!”
同誌聽完之後,語氣緩和不少,連忙安慰他說:“其實顧教授,你大可不必這麼悲壯,也沒什麼大事兒的,你就當做和從前一樣,隻是在研究期間不能回家探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