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簡直是異想天開!這家夥真會吹牛。法國會和他這種令人惡心的獨裁者結盟?那隻是鼠目寸光的人才會這麼想。
“與你合作?”巴爾紮克先生驚詫不已的反問,恰到好處地表達了我們的心聲。
估計那位暴君可能要忍耐不住了,而我們也覺得他那種平靜持續得太久,都有些乏味了。
“你們認為我不配?”哈利·基勒又捶響了桌子,眼裏怒火萬丈,說,“也許你們還是想逃離我的王國,那隻不過是因為你們還沒有完全領教我的力量罷了。”
他站了起來,用威脅的口氣說:“你們很快就會知道的!”
他一聲召喚,衛兵馬上來了。他們抓住我們就不鬆,還一個勁地往什麼地方拖。上了很多級樓梯,多得簡直沒有盡頭;又沿著一個大陽台走了好半天;接著又是樓梯,最後終於來到一座塔樓的平台上。哈利·基勒不一會兒也來了。
此人性情變化無常,像滾滾波浪一樣起伏不定,可以從暴戾驟變得冷漠,也可以再度狂怒,不需要過渡,突發大喜大悲。此時此刻,他臉上絲毫看不出剛才狂暴的痕跡了,又像湖麵一樣平靜了。
“你們現在離地麵300英尺,”他像個向導在講解某個景點似地說,“因此地平線到這裏的距離是20英裏。要知道,你們視野之內環繞本城的沙漠已經變成了肥沃的農田。方圓150英裏是我的王國,麵積差不多1,200平方英裏。這就是我10年工作的成果。”
他頓了頓,可能是他說得又有點不耐煩了他接著說:“假如有誰想踏進這方圓1,200英裏的範圍,馬上就會有人用我遍布整個沙漠的有線電話向我報警……”
這就對了,我前幾天在沙漠中看見的那些綠洲和電線杆就是專為這裏的通訊設施服務的。不過現在且聽聽哈利·基勒的解說吧。他這會兒正向我們展示架在平台中央一個像玻璃燈籠一樣的東西、又有點像燈塔,但比燈塔要大、要亮。
他還是用那種語調說:“誰也不能在沒經過我允許的情況下,隨便踏進這片土地。假如電話還不足以阻止他,他就會遇到那道半英裏寬、無法穿越的保護區,因為黑域的城牆外每隔5弗隆就有這麼一個區,並且通宵都有強大的探照燈掃視。這種儀器是光學結構,所以可以直接看到四周領域內的任何動靜,而且保證能看清其中心部位的每一細微末節——還能放大。我既叫它望遠鏡,有時又叫它放大鏡。現在我允許你們到裏麵來——你們自己看後再下結論吧。”
他這番話激起了我們的好奇心——於是我們通過他的許可,穿過一道用巨大的透鏡做的門走進“燈籠”。我們剛進去,眼前的景象就變了。不管我們轉向哪邊,看見的除了一麵牆之外就沒有別的了。那堵牆被一條條黑線隔成了許多獨立的方塊。
牆的基礎部分無法看清楚,頂部似乎遠遠高出我們所在的位置。上麵有一層很明顯的銀光。我們後來才明白:牆的顏色根本不同,其中赤、黃、綠、藍、青五種顏色居多,它是由無數外形各異、輪廓模糊的小塊組合成的。隻要稍加注意就不難看出有些小塊是樹木;有些是農田和道路;其餘是地裏幹活的人。他們被放大了,好讓我們看清楚。
“看到那些黑人了吧?”哈利·基勒指著兩個相距挺遠的黑點問道,“即使他們有逃跑的企圖,但走不出多遠,也會自動消失的。”
說著他就拿起了電話筒。“圈號111,半徑1,528。”
他拿起另一個聽筒繼續說:“圈號14,半徑1,502。”
說完,他又轉向我們說:“你們仔細看著牆上的變化。”
有那麼幾分鍾什麼動靜也沒有。又過了一會兒,有個小塊被煙霧籠罩了。等煙霧散盡後,那個小塊已經沒有了。
“在那兒幹活的人到哪兒去了?”莫娜絲小姐好奇地問。
“死了。”哈利·基勒冷冷地說。
“死了?……”我們驚叫起來,“你竟然無緣無故就把那個人殺了?”
“別擔心,不就是個黑人嗎?”哈利·基勒簡潔地解釋道,“垃圾!就是一分錢不花,我也能馬上搞來許多。那個人是被空中魚雷幹掉的。魚雷是火箭炮之一,發射範圍約15英裏。至於速度和準確性嘛,你們已經親眼目睹了。”
我們聽著他的解釋,對這種令人發指的殘忍行徑感到非常憤慨。可就在這時,又有什麼東西移進了我們的視野。那東西沿著銀白的牆迅速前進,不一會兒,牆上的那個方塊又消失了。
“那個人又怎麼了?”莫娜絲小姐呼吸短促地問,“他也死了?”
“還沒死,”哈利·基勒回答說,“還活著呢。你們呆會兒就可以看見他了。”
他走了出去,衛兵們緊跟在後麵,也讓我們一齊出去,於是我們又來到塔樓的平台上。我們四下張望,發現有個東西正像流星一樣從遠處朝我們衝過來,就是那種把我們運到這裏來的機器。它下麵還吊著什麼東西在來回搖晃。
“這叫直升飛機,”哈利·基勒把那機器的名稱告訴我們說,“用不了一分鍾,你們就可以看到誰能在得不到我許可的情況下進出這個地方!”
直升飛機越來越大,一眨眼功夫就飛到了我們頭頂上。我們突然感到一陣顫栗:吊在它下麵搖來晃去的東西原來是個黑人!巨大的鐵鉗夾著他身體的中部。
直升機飛得更近了,它越過了塔樓……太可怕了!鐵鉗頓時張開了,可憐的黑人在我們腳邊摔得頭骨粉碎,腦漿四濺,成了一堆肉泥。我們身上也沾滿了斑斑血跡。
我們憤怒地吼了起來。莫娜絲小姐眼中閃著淚花,臉色蒼白,雙唇也沒有一絲血色。她不單是叫喊,在叫喊的同時,似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一把推開發愣的衛兵,撲向哈利·基勒。
“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你這個失去人性的畜牲。”她一邊衝著他大減大叫,一邊用那雙小手勒住那惡棍的喉嚨。
哈利·基勒輕而易舉地從她手裏掙脫出來。姑娘的盲目衝動把我們嚇了一身冷汗,可又沒法幫她,因為衛兵把我們牢牢抓住了,動彈不得。
兩個衛兵把莫娜絲小姐拖開了。萬幸的是這位獨裁者似乎作出一副好男不與女鬥的高姿態。他的嘴角殘忍地一撇,眼裏發出類似讚許的光。他盯住還在發抖的年輕姑娘。
“好哇,”他很有耐心地對她說,“你是我王國裏第一匹有個性的小雌馬。”
他用腳踹了一下可憐的黑人的屍體,接著說:“小姑娘,你大可不必為這種小事大動肝火。”
他走了,我們跟著就被趕回了那間有一張桌子和一張莊嚴的扶手椅的房間,我們應該稱這個地方為議事廳才對。哈利·基勒在他那個所謂寶座上落了坐,看著我們。
我說他看著我們……其實他隻是盯著莫娜絲小姐一個人罷了。他用威脅的目光盯著她,目不轉睛,臉色很難看,眼中漸漸發出邪惡的光芒。
“你們這下該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他終於開口道,“你也應該明白我這個人是說一不二的。我最後再說一遍:據說你們當中有個政治家、一個醫生、一個記者和兩個笨蛋……”
對彭辛來說,這種說法倒也沒什麼;對可憐的聖·伯雷來說就太不公正了!
“必要的話,政治家可以和法國政府談判;我會為醫生建造一所醫院;記者可以到《黑域霹靂報》工作;我也可以為另外兩個找份合適的工作。還有這孩子,我倒挺喜歡她的……我會娶她的。”
這結局太出乎意料了,可以想象我們有多震驚!可是,一想到整天和一個瘋子打交道,我們又都不樂意了……
“你說的都不可能實現,”巴爾紮克先生斬釘截鐵地說,“我們是你所犯罪行的見證人,可我們不會被你嚇倒。我們寧肯以武力方式解決,也不願屈從於你殘酷的統治。我們決不會同意成為你的什麼人,至於莫娜絲小姐……”
“哦,這麼說我未來的妻子叫莫娜絲,這一點可以成為現實是嗎?”哈利·基勒打斷巴爾紮克說。
“不管我是叫莫娜絲還是叫別的什麼,”我們這位同伴氣瘋了,大聲嚷嚷著說,“我視你為野獸,不會讓你靠近我半步,我隻會藐視你,討厭你;你的提議是對我的侮辱,是最卑鄙、最可恥、最……”
她嗆住了,而哈利·基勒竟然哈哈大笑起來。氣氛變得有些鬆緩了。
“很好……太好了……”他說,“不著急。我會給你們足夠的時間考慮這個問題的,至少一個月。”
那個氣壓表到此急劇下降,天氣驟變。隻見他站起來,對著衛兵咆哮道:“把他們全部給我押下去!”
巴爾紮克先生和推他的衛兵又嘀咕了一陣。他轉向哈利·基勒,問:“那這一個月裏你打算把我們怎麼樣?”
風變得愈來愈大,獨裁者已經沒有心思考慮我們的事了。他正抖抖嗦嗦地舉起一杯烈性酒打算喝幹,聽到巴爾紮克的問話就把杯子從嘴邊移開,然後兩眼望著天花板,沒有絲毫怒氣地說:“暫時我也不知道,你們慢慢等著。”